8、鬼剪王
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朦胧的月光照在路旁破旧的店铺招牌上——鬼剪王。 触目伤怀,眼见熟悉的店铺,他那股冲动又占据了大脑。 “鬼剪王”三个字已经被布满的灰尘遮挡得不怎么清晰了,一半已经破败,招牌斜挂在门楣上。一把大锁锁在门上,钟意的手抚摸着冰冷的大锁,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 似乎有些不对!是手感不对,一把两年没有开过的锁应该长满了铁锈,可是锁却没有锈迹刺手的感觉,而是很光滑。 难道房屋已经易主了?但是,有了新的主人为什么鬼剪王的牌子还在,而且布满灰尘。应该是没有人居住,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意突然想到了那个白影,难道她躲在这里?他必须弄个清楚,这是他来北平最主要的事。他朝鬼剪王店铺的周围看了看,见在店铺的右边有一棵高大的槐树,虽然距离房屋有段距离,以他的身手,足可以跳到房顶。 钟意见四周没人,顺着槐树爬了上去,到了足够的高度,他抓住一根探出的树枝,双脚一蹬树干,身体轻飘飘地落到店铺的房顶上。 房顶上长满了荒草,足见这里并没有人居住,他矮身朝院里看去,朦胧的月光下,院子里荒草摇曳,三间屋黑洞洞的,没有任何动静。他一扶房檐飞身落到了地上,荒草一直蔓延到屋门前。他矮身在草间搜寻,发现荒草间有一条窄窄的缝隙,不仔细看是注意不到的,这是有人时不时走过留下的痕迹。他循着痕迹走去,这条缝隙通向了房门方向。 他来到门前,门紧紧地关着但没有锁,他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发出吱扭一声,开了,并没有灰尘落下,说明在此前不久有人开过门,也许就在刚才。 他站在门口一会儿,没有立刻进去,他要先听一听里面的动静。里面一片死寂,他轻步走进屋里。月光照进屋里,屋里的东西大致还能看清楚,家具依然齐整地摆放着。 他慢慢地走进西间房,没有人,家具上布满了灰尘,应该是没有人住。 他又轻步来到东间房,家具上依然有灰尘,但是,钟意很清楚,一定有人在这间屋里住,他进来时就注意到了,他在西间房地面上留下了脚印,因为地上布满了灰尘,但在客厅和西间房里没有留下脚印,是因为有人曾经打扫过客厅和东间房的地面,目的就有一个,不想让人看到打扫者的脚印。 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枣木做成的老龙床上摆放着一些被褥,可以看出已长久没有动过了。 他撇开这些,径直朝东墙看去,东墙上挂着一面不大的圆形镜子,他看出这面镜子的特别之处,镜子周围的三个把手都被钉子固定在墙壁上,一面不大的镜子为什么要用三根钉子固定在墙上呢?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想让人拿下这面镜子,这面镜子的后面一定隐藏着不愿让人看到的秘密。 钟意还发现在镜面的右上方有一块圆形的地方已无法照到人影了,因为后面的水银没有了,后面的水银应该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是有人故意划掉的,因为镜子后面的人能够借助这个小孔看到外面的情景,而外面的人不会注意到镜子上的小孔。 钟意似乎已经感觉到,那个圆形的小孔后面正有一只眼睛在盯着他。他在镜子面前站了一会儿,好像在照镜子。然后双手抓住镜子的边缘朝左面转了转,镜子纹丝没动,他又朝右转。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两年前来这里查案时,就已经看出东间房有夹壁墙,在东墙的后面应该还有一个至少一米多的空间,他当年并没有说破,就是为了保护夹壁墙后面的人。现在,他为查明真相,不得不揭开这个秘密了。 随着圆形镜子的转动,靠北面的墙一道裂缝变大了,慢慢分在两旁,一道窄窄的暗门打开了。 钟意毫不犹豫地探身进去,他刚将头部探进去,就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夹住了他的咽喉,他没再动,那东西只是夹在他的咽喉上,但没有用力。 “是梦月,还是伯父?”他轻声问道,他坚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因为他刚才之所以照镜子,目的就是让镜子后面的人看清他的面容。 “你是钟意?”黑暗中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那冰凉的东西从钟远的咽喉上移开了。 “是伯父。”钟意的声音有些哽咽,因为他熟悉这个声音,是鬼剪王。 黑暗中走出一个脊背微驼的人,长长散乱的头发披在肩上,长发上沾着草和灰尘,竟然是钟意在战犯管理所附近看到的那个人。 鬼剪王走出夹壁墙,撩了撩散乱的长发,露出黑黝黝的面容,如果不是他承认自己就是鬼剪王,钟意几乎无法辨别出他的面容了,两年的时间,鬼剪王已变得十分苍老。 “伯父,你怎么这样了?”钟意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和鬼剪王一同坐到地上。 “你说一个叛徒的父亲能怎么样呢?我现在就是一只只能躲在黑夜中的老鼠。”鬼剪王摇头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苦闷和无奈。 “难道梦月也承认自己是叛徒吗?”钟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她没有说,因为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她已经死了。”浑浊的泪水顺着鬼剪王黝黑的面庞滑落。 “什么!她已经……”钟意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右手撑住了地面,他最怕别人谈到梦月已不在人世了,“不,不会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我刚才还看到了她的身影,伯父,你不要骗我了,我并不相信梦月是叛徒,请您相信我。” “孩子,我怎么能骗你呢?我知道你和梦月的感情很深,也知道你们的身份。两年前,你掩埋你伯母尸体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我不会对你撒谎的。”鬼剪王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梦月的确死了,就是死在那个乱坟岗里,是我亲手把她掩埋的。她死前被人剥去了后背的皮……也许是痛恨叛徒的人干的……”鬼剪王剧烈地咳嗽起来。 钟意感到心口发闷,他强忍悲痛,替鬼剪王捶打着后背。很久,鬼剪王才停止了咳嗽。 “伯父,你要注意身体啊。” “老毛病了。”鬼剪王点点头。 “伯父,你知道梦月被人……是过后几天的事,可是,你为什么在你和伯母遇险的那天就留下梦月的人形剪纸呢?后背上那块红色的地方不就是代表着梦月的后背被人割破了,你当时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天,店铺里来了一个人,要我照着一张画像,用他拿来的材料做剪纸,我就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但我发现那个材料很特殊,比纸厚,比绸缎更细密白皙。我在剪的时候,就像剪在我的心上一样,阵阵作痛,我以为是我的心痛病又犯了,就没有多想。在我做完之后,我只是随意地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材料,他说是……”鬼剪王又是一阵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