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惨痛而完美的结局

    当钟南和姚芮赶到郑阳路53号的时候，姚芮的父亲姚源已经死了。

    他平静地躺在卧室的床上，面色发黑，但脸上没有痛苦，床头柜上的杯子里还有一些残液，空调的热风劲吹着，十多个五彩的稠条在灿烂地飘飞着。

    钟南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信，信里这样写道：

    我走了，直到我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才知道怎样生活才能留住快乐。可是已经晚了，我已经走向了不归路。我唯一牵挂的是我的女儿，但她已经长大了，我也放心了。我直到几天前，我还把我的女儿当做敌人，可我现在知道了，女儿在一直关心着我，希望我能从仇恨和痛苦中走出来。她那篇小说就是写给我看的，我看到现在，才知道她的苦心。我也知道她写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结尾了，因为小说的主人公就是我，她不忍心，让主人公走向必然的灭亡，但小说的主人公已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那我这个父亲就给女儿的小说写一个完美的结局吧，当你们看到躺在床上的我的时候，就知道小说的结局应该是什么了。

    想听一听，我这二十年，可怜而又可悲的故事嘛？

    二十年前，高中毕业后，我来到这个城市打工，同来的还有我高中时就相恋的女友温倩。我们满怀着梦想，到处奔波着，希望能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可是，那个时候，下岗的工人多如牛毛，我们这些没有任何经验的书呆子谁会要呢？慢慢的，我们失望了，我只能带着温倩回到老家去，过那贫困的生活。

    可温倩说她不走了，她已经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给在郑阳路干焊水箱的林志冰打下手。温倩不走，我也不能走了，我要留下来，在这个物欲至上的城市里保护好温倩，直到我们生活在一起。我跟着一些干装修的人干起了风餐露宿的活，但我还是很高兴，有了温倩，我还有美好的未来。

    当我发现一切并不是我所想的一样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温倩竟然走进林志冰的生活，并且有了林志冰的孩子。

    我想去找林志冰算账，可温倩的话，让我彻底绝望了。她说，与林志冰在一起是她自愿的，林志冰已经答应，和老家的妻子离婚，与她生活在一起。我没有钱，也古板透顶，根本不是她所需要的人，温倩带着嘲笑走了。

    我愤恨，我恨温倩太绝情，恨林志冰夺去我的所爱。从那时起，仇恨就埋藏在我心里，我一面拼命地干活挣钱，一面寻机让这两个给了我屈辱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天晚上，我来到林志冰店铺门前时，发现他的孩子还关在笼子里。显然，那个孩子冻坏了，正着急地拽着铁链，想从笼子里出来，手被扎破了，鲜血滴在笼子边的棒棒糖上。铁链子太粗了，他根本拽不开。我知道复仇的机会来了，我可以把他从笼子里放出来，然后再寻机杀死他，林志冰会以为孩子从笼子里跑了，不会想到已经被人杀了。

    我把铁链拧断，放出小男孩，并扼住了他的脖子。谁想，小男孩没有挣扎，就那样一直充满仇恨地瞪着我，直到昏死过去。在最后一刻，我放了手，我想到了一个更加恶毒的复仇计划，小男孩一定会怨恨温倩和林志冰，他长大后，也许会成为林家家庭矛盾的制造者。

    可是，事情的发展并不像我所预料的，我听说小男孩淹死在河里。虽然我的计划没有实现，但小男孩的死让心中的仇恨多少减轻了些。我开始自己领着一伙工人干活，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超过林志冰，让温倩后悔背叛了我。

    姚芮的母亲来到我的身边，让我重新找回了尊严和生活的希望，特别是姚芮的出生，让我干劲十足。慢慢的，我成立了一个不小的装修公司，虽然赶不上林志冰，但在郑阳路我也是一个不小的老板了。

    但命运总是捉弄我，我竟然发现，妻子在我拼命挣钱的时候，身边有了别的男人。因为我从不抽烟，对烟很敏感，我在卧室里闻到了浓重的烟味。调查后，我知道一个抽烟很凶的男人在我不在家的时候，频繁出入我家。二十年前的温倩和今天妻子的背叛让心中的仇恨达到了极点，她们以为我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低智商的人，她们可以任意的背叛我。我要她们在不知不觉中死去，让这些无耻的背叛者付出惨重的代价，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是一个有着高智商的残杀者。

    我开始阅读大量有关谋杀的小说和资料，我买了一些虞美人和夜来香放到卧室里，因为我知道人们长期嗅到这些花香，神经系统会出现毛病。我们希望，妻子在精神出现问题后，会从楼梯上跌落摔死，或是在大街上因为精神恍惚而被车撞死。

    后来，我知道这样做太慢了，心中仇恨的火焰已无法等待。经过一番试验之后，谋杀开始了，我用一些经过山萘钾浸泡过的五彩稠条拴在空调的吹风口上。我知道，妻子和那个男人鬼混后，会打开空调除去身上的汗水，此时稠条上的无色透明的山萘钾颗粒在空调的吹送下，飘落在床头柜的杯子里，只有那么一点点就够了。她们出了很多汗，一定要喝水的。至于那些飘落在地面和柜子上的山奈钾颗粒，她们会帮我擦干净的，因为她们要把所有鬼混的痕迹处理掉，包括那个烟鬼弹落在柜子和地板上的烟灰，那些颗粒和烟灰都会被处理掉。等她们处理完痕迹后，药性也该发作了，她们一定不敢叫救护车，山奈钾发作起来，毒性会很快，她们来不及穿衣裳，就会倒下去，直到她们痛苦地死去。

    一切都如我所想的，警察很快就给远在几百里外的我打去了电话，她们都死了，她们是被毒死的，但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因为我在出事的前一天早上，我已经到了外地的工地上。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空调上的五彩稠条不见了，我因此害怕了很多天，显然有人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但应该不是警察。那只有一个人，就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姚芮。

    是姚芮在保护我吗？我不相信，因为我的心理已经出了毛病，妻子的背叛让我甚至怀疑姚芮是不是我的孩子，是妻子和那个男人的野种。我在医院里看到姚芮时，越看越觉得姚芮不像我。我开始对这个一向疼爱的女儿也充满了厌恶，好在，姚芮说她失忆了，已经不记得我了。这正符合我的心意，我也不想再见到妻子与别人的女儿。

    我没有了一切，也没有了生活的希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复，报复所有欺骗了我的人，二十年前的仇恨重新被激发出来。

    我要做一个聪明的复仇者，要不留痕迹地把所有该死的人送进地狱。我开始到处探听了林家的情况，那个复仇的棋子男孩死了，林志冰还有一个女儿跟着疯了的母亲在小庄村。我亲自到小庄村去了一趟，知道林志冰的女儿庄云需要帮助，我资助了她，目的就是一个，让她感激我，相信我，让她成为我复仇的一个棋子。果然，庄云考上了大学，并在我的安排下来到了这个城市，我本想让庄云以女儿身份进入到林家，激化林志冰和温倩的矛盾，但我知道这么做不会起到什么效果，不知道有林志冰这个父亲的庄云也许不会进入林家。

    林志冰经常往劳务市场跑，要雇一个保姆。我觉得机会来了，经过一番周密的分析后，我让庄云拿着我给她制的一份简历，到了林志冰的身边。简历上的一切都会告诉给林志冰，他面前的女孩就是他的女儿。已到中年的人都有着对后代无尽的责任的心理，庄云会轻易地进入到林家。林志冰一定会对庄云很好，远远超过对一个保姆的态度，但林志冰不会点破这层关系，一是怕庄云因为对他的记恨而离开他，二是他无法对付温倩等人。如果温倩知道了他与庄云的这层关系，绝对不会让庄云留下来的，因为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庄云已是庄家的孩子了，温倩可以依照法律说事，让庄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