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夫妻间闹脾气,最好不隔夜。 这句话是很多长辈在子女成婚前要交代的,尔芙也是知道的,但是她现在真的不想看到四爷那张脸,只要一见到,心底的火气就不可控制般地想要爆发出来,她明白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下来,避免说出不理智的话,伤了两人的感情,可是四爷并不理解她的这种做法,只当她在闹小性子,哄一哄就好了,一根筋地跟在尔芙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这样做的理由,但是四爷本就性急,这说来说去的还不等尔芙消火,自己个儿就炸了,误会没有解释清楚就算了,两人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吵了起来。 昔日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被从犄角旮旯翻了出来,两人你摔个花瓶,我摔个茶碗地闹了起来,吵得声嘶力竭、吵得浑身大汗,这才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这场有些荒唐的吵架闹剧,气喘吁吁地分坐在罗汉床的两侧空位上生闷气。 房间里的茶盏,已经在刚才的争吵中阵亡了。 尔芙拿着手边空空地茶壶晃了晃,郁闷地扯了扯领口的盘扣,狠狠吞了吞口水,哑着嗓子冲廊下吼了一嗓子,特地交代道:“诗情,叫人进来收拾下房间吧,另外再给我端杯茶过来润润嗓子!” 四爷发泄一通,已经消气了。 他看着尔芙有些孩子气的做法,在旁边接茬道:“那爷呢?” “渴着……”尔芙恶狠狠地瞪了眼风轻云淡的四爷,咬牙道。 四爷闻言,无所谓地耸肩,很是自在地脱了脚上穿了大半天的靴子,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见尔芙别别扭扭地往廊下张望,嘴角闪过一丝坏笑,故作可怜地瞧着穿着雪白袜子的脚尖,轻声嘟哝道:“可是爷也渴了!” “渴一会儿又渴不坏。”虽然尔芙嘴上是这样说,却还是认命地起身往堂屋隔断墙后面的茶水间走去。 按照尔芙日常生活的小习惯,茶水间里就有现成的热水。 她随手拿过柜子里备用的茶碗,又捏了两颗糖渍的薄荷果丢在茶碗里用热水泡好,便这样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没好气地撴在四爷跟前,暗暗咬了咬牙,道:“诗情这丫头手脚太慢,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准备妥当,你先喝杯糖水凑合凑合吧。” 说完,她也不理会四爷,自顾自地端着茶碗就小小口地喝着。 其实她这次是真的误会诗情了,诗情能被伊尔根觉罗氏安排到尔芙身边当差,怎么都不可能是个会偷懒的性子,更不会这般没规矩地被叫到头上都不应声,只不过早在四爷进到书房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尔芙眼中隐藏着的郁结之气,他特地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命苏培盛想法子支走了尔芙跟前伺候的宫婢,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放得开地和尔芙大吵一架,要是他真的当着那么多的宫婢面就和尔芙吵起来,不论过后两人会不会和好,难免会有人会看轻了尔芙,说白了,他就是怀疑尔芙的时候,也是想着要保住尔芙的脸面和尊严,也真真是爱惨了这个太过单纯的小妮子。 只是尔芙却是不知道四爷安排地这些,她叫了诗情不见应声,还以为外面的人都被吓傻了呢,所以就有些滥好人地帮着打了个圆场,四爷知道内情,却也不挑破这点,眯眯眼地偷笑着,端过尔芙摔在他眼前的茶碗抿了口,酸酸甜甜带着一丝清凉味道的薄荷水,让他不大适应地扯了扯嘴角,将茶碗撂在了旁边,嘟哝道:“爷不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女人家饮品。”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茶水间里有茶叶,还有现成地热水,想喝茶就自己个儿泡去,本福晋不伺候你,本福晋身边的人,更是不可能听你指挥,不然你就凑合喝,不然就渴着吧!”尔芙如同抓到了把柄的坏小孩似的得意笑着,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酸溜溜的薄荷水,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竟然也就不知不觉地消气了。 “不要,爷就喜欢喝福晋泡的茶。”四爷趁胜追击地哄逗着。 尔芙实在拗不过四爷这样赖皮的样子,咧着嘴打了个寒颤,苦着脸往后面的茶水间走去,重新拿过个素雅的青花瓷茶碗,泡了一盏四爷喝惯的大红袍,递到了四爷跟前,让他能继续摆大爷的谱,这才转身收拾起满地的碎瓷片子,一边收拾,一边嘀咕着,她怎么不知道自个儿还添了摔东西的毛病,还真是败家得很,上好的官窑瓷器就这么稀里哗啦地摔了,也亏得她没有动博古架上的那些古董花瓶和玉石摆件,不然她现在都能哭出来…… “先放着吧,一会让下人来收拾就是了!”四爷笑着道,他真是不知道自家小妮子还是个守财奴,不过就是几个官窑的花瓶就心疼这副样子,要是他刚才真的顺手把堂屋长桌上摆着的那对汝窑冰裂纹瓷瓶给摔了,估计这会儿尔芙就要抓着他的衣领要补偿了吧,他略带可惜眼神地瞟了眼堂屋摆着的那对花瓶,暗暗后悔没有对那对花瓶下手,不然现在就能将小妮子抱到怀里亲热了。 得亏尔芙不知道身后四爷的想法,不然她一定会炸毛。 地上碎瓷片不少,不过收拾起来也容易,她简单扫了扫,便重新坐到罗汉床上发呆愣神了,时不时地扭头瞧一眼房间空出来的那些位置,或是瞧瞧廊下不见踪影的宫女,终于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四爷在前院的私库,她忘了是谁告诉过她,前院四爷的私库里,正经收藏着不少好东西,她想着刚才摔花瓶的不是自己,笑着说道:“爷在我这大闹了一场,心情好多了吧,可是本福晋房间里的这些个摆件缺了这么多,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您家大业大的,看看是不是该给本福晋补出来呢!” “喜欢什么就直接让人过去取就是了。”四爷大咧咧道。 “说得好听,我又不知道你前院的私库里都有什么,我怎么能知道我喜欢什么东西!”尔芙嘟着嘴儿,满脸不高兴地嘟哝着,她倒不是真的舍不得摔了的那些个花瓶瓷瓶,只是觉得好好的玩意儿就这么摔了有些可惜而已,这种可惜的情绪,让她不自觉地想要从其他地方把这些摔了的东西补回来而已。 显然,四爷很清楚尔芙这种小习惯,笑着对廊下招呼了声。 被叫到头上的苏培盛利落跑了进来,看得尔芙又是一阵眼气,暗恼诗情等人不给自己长脸,另一边的四爷倒是没有注意到尔芙这点小情绪,笑着吩咐苏培盛去前头把前院私库的账本送过来,又示意他把那些被支走的宫女都叫回来,便挥挥手让他下去了,扭头对着尔芙说道:“往后爷的私库就交给你打理了。” “什么?”尔芙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她在府里有些年头了,别看她从来不插手府中庶务,但是府里头的一些消息,她还是清楚地,也知道乌拉那拉氏心心念念都没能插手到四爷在前院的私库,却没想到就这么容易地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头,同时她也意识到这种左手挪右手的小把戏,好像有些太无聊,也就失去了掏空四爷私库的心情,很慵懒地瘫倒在了软枕上,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小阿哥到底是怎么病的,你既然相信是自己误会我了,那应该是已经查清楚了吧!” “我昨天将小四的医案翻了一遍,又请教了宫里头的御医,这应该就是一种巧合,毕竟梁宇轶在儿科上的造诣,就算是在太医院里,也绝对是首屈一指的高手,他都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地方,那应该就是换季偶然引起的小儿不适吧。”四爷学着尔芙的样子歪在罗汉床上,蜷缩着大长腿儿,有一搭无一搭地应道,心里头却在想着尔芙怎么就喜欢这么难受的姿势待着呢,难道这样让他脖子也不舒服、腰也不舒服、腿也不舒服的姿势,在小妮子看来是很自在的一种休闲方式。 这只能怪四爷没有在现代生活过,这种姿势在现代很普遍。 那就是每个人都有的习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不自觉躺下来了,说舒服,也并不是特别舒服,但是很多人就是喜欢这样闲散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而尔芙格外喜欢这点,也就自然而然将这个习惯带到了这个时代而已。 “我还是觉得有点太巧了。 昨个儿姚嬷嬷领着小五搬到无双阁去了,虽说我没有想要催着于嬷嬷搬过来的意思,但是她照例是应该过来问一下的,可是她却好像没事人似的,反倒是小阿哥到晚上就病了起来,这实在是太巧合了,也难怪你会突然怀疑,要是换做我是你,我也会怀疑。”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尔芙似乎能理解四爷心里的怀疑了,她歪着头,看了眼和自个儿脚对着脚躺下的四爷,有些不自在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了起来,认真说道。 “为什么,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她就是个奶嬷嬷,就算是她再有野心,她也不该自毁前程。 要说小四这孩子是个格格,她不愿意小四多了你这么个额娘在跟前,分薄了她在小四跟前的脸面,有碍她往后控制住小四这个出身皇家的格格,这还说得通,可是小四是阿哥,便是小四这孩子再离不开她,要是得罪了你这个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她最多就能在府里待到小四挪到前院去,一旦离开咱们府里,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她不更应该好好讨好你,争取能留在府里做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等到小四这孩子长大成人娶妻开府的那天,仗着奶过小四的情分在小四府里头称王称霸才对阿!”果然,四爷很聪明,也很是了解这些奶嬷嬷的标准套路,他听尔芙这么一说,拧着眉毛分析了下眼前的局面,不解地坐起身来,看着眼前捂着嘴儿偷笑的尔芙,提出了心里头的疑问。 尔芙偷笑的原因,其实是很简单,那就是她发现她终于比四爷聪明一次了,更快的发现这事的症结之处,她略有些得意的将心里头的猜测说了出来,“咱们都知道府里女眷盯着丧母的两个小阿哥养母人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其中李荷茱李侧福晋成为其中一个小阿哥的养母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也就致使其他人的眼睛都落在了另一个小阿哥养母的人选上,现在另一个小阿哥养母的名额归了我这个嫡福晋,自然其他女眷都是不满意的。 虽说她们年纪都不大,并没有觉得自己产子的希望,但是不论是有个小阿哥做后路,还是民间的那些个迷信说法,她们也都希望将吴格格所出的小四养在自己个儿的身边,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已经和于氏联系过了,甚至两人已经定下了同盟的约定,现在我突然站出来插了一手,所以才弄得于氏铤而走险,希望能拖延搬院子的时间,最好能将这个事情拖延黄了呢!” “你说的都是你的猜测而已,做不得数的,而且小四的脉象没有问题,爷觉得就是意外,你也别多想,等小四的身体好些,爷领着他去宗人府把玉牒修改过,便是谁再有想法都白扯。”这点,四爷不是没有想到,他不过是更相信眼前的证据,尤其是宫里几个御医都说小四的脉象没问题,他也就更加不愿意横生枝节了。 “随你吧,其实我是真的不愿意把小四养在跟前。 你们在意的嫡庶问题,并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我只是怕弘轩那孩子在外听说我将旁人生的小阿哥养在身边,心里头不是滋味,再说我也不擅长带孩子,你看不论是小七,还是弘轩,我都没有太多关心过,全部都是奶嬷嬷和宫人照看着长大的,尤其还有玖儿和小九的事情在前,我是真怕了,怕极了这种藏在暗处的算计,而且如果出事的人换做小四这样一个旁人生的阿哥,我真怕我到时候摘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既然这事在四爷这里有了断言,尔芙也不愿意多纠结,她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将心里头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直白地丢给了四爷去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