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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5章

    相比起佟佳贵妃的真情实意,德妃娘娘那副故作热络的做派就不够看了。

    不过她敬重德妃娘娘,也仅仅是因为德妃娘娘是长辈,并不掺杂太多私人情感,也就不存在失望了,毕竟自古以来,这婆媳关系都是一笔清算不明白的糊涂账,婆媳关系融洽的少,不融洽的多,针尖对麦芒,有你没我的,亦是不少,所以……尔芙很快就扯出了一张平和从容的笑脸走进了永和宫的宫门。

    正殿里,廖神医臊眉耷眼地站在门边儿,毓秀姑姑连连拍着德妃娘娘的后背,地上还有摔碎的茶具碟碗,一副乱糟糟的样儿,尔芙有些懵地左右瞧瞧,上前行礼问安道:“娘娘,这事……”

    “问你带来的这个什么狗屁神医吧!”德妃娘娘满脸青紫的冷哼道。

    尔芙见状,裂了咧嘴儿,快步走到了廖神医旁边,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让你进宫来给娘娘请脉,那是对你的抬举,你可别不识好歹,这宫里不比民间,别摆着你神医的派头,自是你的脑袋瓜儿吧!”

    廖神医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拱了拱手,轻声答道:“小人不过是一介白衣,哪里赶在宫中娘娘跟前摆谱呢,福晋太言重了,小人也只是照书直说罢了,可惜娘娘讳疾忌医,听不进去逆耳忠言!”

    “有事说事,别绕弯子,到底怎么回事!”尔芙没好气地追问道。

    “小人观娘娘面色、查娘娘脉象,觉得娘娘有虚不受补之象,应该戒荤腥油腻,清淡饮食,更要多食五谷杂粮,少用温补润体的补药,然后不知哪句触怒了娘娘,娘娘就将碗碟摔了满地。”廖神医仍然是那副愤愤难平的德行,连声音都高了两分,带着几分不被理解的无奈和愤怒,咬牙道。

    却不想,坐在上首宝座上的德妃娘娘听见,又是一怒:“太放肆了,太放肆了!”

    “娘娘息怒,廖大夫是市井大夫,不懂宫里规矩,还请您多担待几分。”尔芙满脸为难地甩开还要告状的廖神医,快步走到了德妃娘娘跟前儿,恭声道。

    “本宫还不够担待他,不设屏风阻隔,不用绢丝帕子隔垫,还给他赐座诊脉,太医院的院判过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谱儿,他却是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雨荷不过是吃了些哑药,弄得声音沙哑、略有鼻塞,他随口就说雨荷是偶感风寒,你让本宫如何相信她,如何不动怒,这种糊弄事的所谓神医,你竟然也敢领进宫来,实在是太荒唐了。

    行了,行了,本宫看在你的面上,也不怪他了,不过你领他出宫吧!”德妃娘娘满脸羞恼地指着旁边掩唇轻咳的雨荷,厉声喝道。

    其实她本来是挺相信廖大夫的医术和人品,甚至想着要是可以就留下这位廖神医在太医院伺候好了,结果雨荷一出来,便让这个廖神医漏了底,联想到自个儿之前的那些打算,她就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自然恼怒不已。

    这次,还真是尔芙小心之心了。

    德妃娘娘并没有想过要杀人灭口,毕竟这人是尔芙带进来的,要是她除掉廖神医,岂不是白白送把柄给尔芙,所以她考虑得很清楚了,没事最好,如果真有什么不便外传的隐疾,那就尽量收买拉拢廖神医,这世上就没有不能收买拉拢的人,就是有,也不过是方法不对而已。

    可惜,这一切计划都被廖神医的自黑行为给打破了。

    被德妃娘娘兜头教训一顿,尔芙是有些不开心,但是能够安安全全地把廖神医带出宫,她还是松了口气。

    神武门外,廖神医擦擦头上冷汗,拱手道:“小人给东家添麻烦了!”

    “这事不怪你,都是我没有考虑清楚就贸然送你进宫所致。”尔芙忙摆摆手,她摆手示意诗兰送上一枚精致的荷包,不由分说地将荷包塞到廖神医的手里,自我反省道,这和宫里人办事,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儿,亲情啥么的,那就是挂在嘴边儿糊弄人的玩意儿,这些人要是真重视亲情的话,那也就不会有那些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尔芙又是一阵摇头,满脸担忧地提醒道:“小心其间,你去避避吧!”

    “避避,没有这个必要吧?”廖神医到底不是那些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太医,颇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小心无大错。

    虽然你今个儿装傻充愣地糊弄过了德妃娘娘,但是你在京城的名望颇高,救治的患者不下百千,这名声早晚会传到宫里去,到时候德妃娘娘就知道自个儿是被骗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自个儿是被骗了,肯定会派人来找你的麻烦,你还是去外地避一避吧,只当是回乡省亲了。”神武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尔芙招呼着廖神医一块上了马车,压低声音劝道。

    “回乡省亲是好,但是小人经手那些病患,有些还没有康复呢!”廖神医继续道。

    “来咱们济世堂看病的那些患者都有医案留在医馆里,你要相信咱们医馆里的其他大夫都并非庸才,你尽管交给他们负责就是。”廖神医到这种时候,仍然不忘为医者的本分是好,但是皇权大过天,德妃娘娘要找廖神医的麻烦,连个借口都不需要找,尔芙不能不考虑廖神医的安全。

    尔芙都这般说了,廖神医不好坚持,便点头同意了。

    他和尔芙约定好归期,又回到医馆和其他大夫交接好手里的病患情况,这才回到北城的居所收拾行李,坐上尔芙命人安排好的马车一路往关外去了。

    三日后,正在准备红包的白娇收到了一封来自廖神医的书信。

    信是经驿道从直隶送过来的,信封口有廖神医私印的蜡封,白娇收到这封发信地址有些奇怪的信函,忙借着往府里送年礼的由头,直接来到了四爷府见尔芙。

    “你瞧瞧吧!”白娇将还未开过封的书信交到尔芙手里,低声说道。

    “谁的信,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慵懒地坐在罗汉床上的尔芙伸手接过书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答道,但是在她看清楚蜡封上的印章后,脸上也多了些凝重,因为按照她和廖神医的约定,廖神医应该前往关外老家躲避,现在廖神医的信从直隶发过来,该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说话间,尔芙已经打开了信封上的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封里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内容不过小半张纸而已。

    不过尔芙看过,心里却有无数句MMP想说,许是廖神医知道尔芙不通医理,许是廖神医知道这种事不能找其他大夫解释,纸上的内容,实在是再直白不过了,先是六七句照书直说的医理,然后是一句认识字就能看懂的直白解释--德妃娘娘这位养尊处优的宫妃,竟然不知何时得了妇科病,且是一种不大容易治愈的难缠妇科病。

    “你现在应该挺心烦的吧!”白娇倒是很看得开,随手将信纸丢在一边,笑着道。

    尔芙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叹气道:“嗯,亏得我还觉得廖神医这人人品很不错,没想到他竟然给我玩欲擒故纵这手,明明心里想跑都快想疯了,还能那么慢悠悠地安排好所有事,然后又借着回家乡省亲的由头,一溜烟地跑了个踪影全无,跑就跑吧,还发这么一封信来给我,这不是存心给我添堵么,亏得我还送给他那么一份厚礼,果然这越是老实人就越是会坑人阿。”

    说完,她就又是一声叹息,恨不得将廖神医抓回来送给德妃娘娘才解气。

    白娇却并不这么看,她笑呵呵地凑到尔芙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就是想太多了,这廖神医到现在才发了密信过来,应该就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再傻乎乎地领着人进宫去送死,不过他这信是通过我的手转交的,又不是直接送到你府上的,你也就不必担心其他人知道此事了,你只管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何必犯愁呢!”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从袖管里摸出火折子,三两下吹燃,将信烧了个精光。

    随着纸灰落地,信封和信纸都消失了。

    尔芙也想明白了这点,她摇头笑笑,低声道:“廖神医怕是不会再出现了,咱们济世堂没有他这尊大佛坐镇主事,怕是要有不少麻烦事找上门了!”

    “呵呵,这点事儿……你不需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白娇笑着安慰道。

    “你就别再宽我的心了!”坐在旁边的尔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廖神医一走是洒脱了,但是德妃娘娘那边早晚是会明白自个儿被廖神医糊弄了,到时候我这个四媳妇是肯定要倒霉了,我倒是宁可廖神医没有将这事告诉我了,这样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回答德妃娘娘,我就是个吃瓜群众,现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长骗人,何况是要去欺骗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德妃娘娘了,这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个儿作死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倒是不觉得德妃娘娘会找你问廖神医的下落。

    这女子身染暗疾,本就是一件挺丢脸的事儿了,她又是身份尊贵的四妃之一,必然更在意体面,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人本自私,廖神医跑都跑了,她如何能想到廖神医会将此事告诉你知道,而如果你不知道此事,她接连追问,反倒会引起你的好奇,你这个热心肠的人,到时候必定会再送其他医者进宫看诊,岂不是平添麻烦。

    除此之外,母凭子贵、子凭母尊,她和四爷、和你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该知道即便你真的知道了此事,也必定不会出去乱传,她又何必没事找事呢,引起你的反感呢,所以你不需要太在意这件事了,平常事,真的解决不了,你不是还可以找四爷替你做主么!

    好啦,今个儿我就是过来给你送年礼的,东西也送到了,我就先回炫彩坊了!”说完,白娇便取过搭在门边儿衣架上的灰鼠皮大氅,打着哈欠往外走去。

    在外面,尔芙是东家,她是掌柜的,但是私下里,她们是朋友,不需要在意规矩,尔芙也不见怪,慢慢悠悠地撂下手里捧着的茶碗,跟着白娇一块挪步来到房门口,正好瞧见诗兰端着托盘过来,笑着招招手道:“白大掌柜的要回去了,你替本福晋送送!”说完,她就对着白娇点点头,重新回到东次间去了。

    刚刚光顾着看廖神医从直隶发回来的密信,还没瞧瞧白娇都送了什么年礼来呢!

    好好奇,有木有!

    这种拆礼包的感觉是好神秘、好兴奋的……尔芙连连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礼单册子封条的一角,两侧是大红色妆花锦缎做的封皮,内里是同样大红色的洒金纸,一个个娟秀如梅花状的小字,记录着白娇此次送进府里来的年礼,说是送给府里的年礼,其实就是白娇掏腰包替尔芙置办的大礼包。

    赤金累丝镶多宝蝴蝶头面一套,配有镶螺钿的黑漆描金如意纹妆匣一个。

    蓝白件白色绣碎花遍地的云锦旗装一套,配有鞋袜、香囊、荷包等零碎儿配件。

    雪裘披风,内衬同色素锦,领口是一枚素银托镶水蓝宝石的水滴状领扣。

    雪裘袖筒,配有直径三寸长的梅花状铜胎珐琅彩手炉一个。

    “这个丫头是真把我当成抠门成性的葛朗台了,难道我连置办套大礼服的钱都舍不得了,还要她掏腰包补贴!”尔芙单指敲着大红洒金的礼单,似是自嘲,又似是傲娇的笑着低喃道。

    说完,她朗声冲着外面吩咐一句,命人将年礼送了进来。

    新衣裳、新首饰,且件件奢华精致,哪有女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呢,尔芙亦是不例外,她笑吟吟地示意诗情将礼物摆在罗汉床上,一会儿摸摸流光溢彩的赤金累丝镶宝蝴蝶头面,一会儿摸摸丝丝顺滑的雪裘披风,忙不迭地吩咐诗情替自个儿重新梳妆,开始穿戴起白娇送来的这些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