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绿水滴
“圣旨到——”总管宫人的尖声高喝惊动院子里那棵丹桂上歇脚的飞鸟,它爪子一曲,扑簌簌越过高墙,往院子外飞去。【】冷宫一时热闹起来。 冷宫里伺候贵妃的一干宫人诚惶诚恐地跪下,一个个的都面无人色。总管宫人进来一瞧:“哟!难怪一个个的都吓成这样,原来正主儿不在啊。贵妃娘娘呢?”他把声音一拖,跪着的宫人无不脊背发凉。“罢罢罢,圣旨我已经送到,至于贵妃什么时候儿看,那就不是我能管得着的。我们走!” 一群人风也似的来,风也似的去,只留下一道明黄的圣旨。几个宫人一直提心吊胆到三更天,才等到他们的贵妃娘娘。 自从跟戚衍做成那笔“交易”后,聂瑶几乎日日都待在戚府陪着戚夫人,偶尔溜回皇宫,让皇帝能见到她人影儿,给他吃颗定心丸。对于皇帝来说,只要有她在皇宫里,就能让戚家为皇室效忠,不敢生二心。所以对于她这“梦鬼”的出格小动作,皇帝也没管,并且还乐得成人之美,给她送来份儿大礼。 天下轻功,戚家四公子戚衍戚走丞堪称第一,他的贴身侍卫江南便是第二。江南带着对于聂瑶进出皇宫简直如入无人之境,皇帝为什么如此忌惮戚家,由此便可窥出一二。 贵妃和江侍卫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一干宫人对此并不惊讶,有机灵点儿的立马捧出那圣旨来。聂瑶看后,不禁乐开怀。皇帝在圣旨中说——贵妃大病初愈,念其思母心切,特准爱妃常住戚府,以解相思之苦。聂瑶自然乐得不用再翻墙越院,省下她不少工夫。 刚开始的时候,戚夫人还念叨着出嫁的女子回娘家长住不合礼数,更何况她还是皇家的贵妃。但在聂瑶的再三坚持下,戚夫人也只得应下。对于戚夫人来说,把女儿嫁入皇宫本来就是迫不得已之举,前段时间戚月“失心疯”,她做娘的是日日煎熬,好在戚月最后恢复正常。现在自家女儿主动要求陪在自己身边,她嘴上说不合礼数,私心里还是盼着她能留下。毕竟有哪个做娘的不希望儿女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呢?戚家大公子、三公子少年将军,戍边多年难得回家一两次,戚衍倒是常在戚府,但公务也多,难得好好跟她这个做娘的说会儿话。也只有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戚月,能日日伴她左右。 原本离军训结束还有半天,巫小婵却不得不提前离开,而原因则是一份莫名其妙的邀请函。 巫小婵把那张红色烫金的纸“啪”的一声扔到桌面上,语气很是不悦:“杜诺到底是什么意思?”西装笔挺的男人一声不吭拿起那份邀请函递给身边的助手,才恭恭敬敬说到:“巫小姐,车在外面等着。一会儿我们会有人来帮您化妆和设计造型。少爷有事走不开,您跟我们一起过去就行。”男子显然没会对意,巫小婵是不明白杜家老爷子大寿,杜诺为什么邀她一个外人去,男人却以为她是因为杜诺没亲自来接她而使小性子,心里虽然鄙夷这样不识大体的女人——不,应该说是女孩儿,她看上去年龄真是小——但良好的修养还是使他嘴上说得恭敬。杜诺也是算准巫小婵不会拂他的面子才掐在这个时间通知她,而巫小婵得确也是那样的人,即便不悦,也还是登上车,被车载着到预订的商场,有预订的化妆师为她化妆,穿上预订的衣服,换上预订的鞋子。一切都是杜诺事先安排好的,但巫小婵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任由着那些人像摆弄布偶娃娃一样摆弄她,一言不发。她的脸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给她化妆的化妆师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手一抖,眼线画歪一点儿,巫小婵一个没有温度的眼神儿扫过去,弄得年轻的化妆师手足无措。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主儿,可怜化妆师全程都战战兢兢的。 巫小婵从试衣间里出来时,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不禁感叹:“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原本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竟然也能变成这个样子。 此时的巫小婵身着橄榄绿连衣裙,肩上搭一条同色皮草,立时给人一种素而不淡、雅俏相宜的世家小姐形象。脚上蹬一双橄榄绿高跟鞋,她原本就不算矮,这样一来便更显高挑。脸上妆容精致,眼线描得细长却不显妖媚。她本来就白,是那种常年待在小店里、不见阳光的苍白,略施米分黛之后,整个人立马变得娇俏动人起来。耳坠是“绿水滴”,青丝垂肩,那绿水滴便在柔顺的青丝中一隐一现,别有一番诱人风姿。 “走吧。”巫小婵面无表情地说。 在市郊的杜家大宅,迎完最后一位客人,杜诺看看手表,估摸着巫小婵很快就会到。他也就不着急进去,安心地站在门口等待。心里盘算着,待会儿一定要拉着她一起跟那帮京市的公子小姐们聊聊,给他们提个醒儿,以后可别欺负错人。 文竹出来散步,便看到杜诺还站在门口,一身红黄——跟老爷子是一个款式。那是老爷子特别要求的,杜家的孙子,要跟他穿得一样,那样才像一家人。他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杜诺正好在这时转过头来,“咔嚓”一声,拍到一个漂亮的侧脸。 杜诺笑他:“怎么不在里面跟文叔叔说说话?”文竹撇撇嘴,说:“他们在那儿谈国家政策国际形势,我去插什么嘴?”他的眼里继而出现不掩饰的担忧神色,揽住杜诺的肩膀,说,“其实这句话该我问你吧。怎么不在里面跟老爷子说说话?”杜诺拉下他的手臂,自嘲一笑,却不言语。 文竹叹口气,说:“你难道还不能放下吗?她都已经…”“我知道。”杜诺打断他,话里并没有带什么特别的感情,“她现在终于找到那个她命中注定的人。她带那个人一起出现,不就是想告诉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对她死缠烂打吗?我不会那么看不清形势,还死皮赖脸地贴上去。竹,现在的杜诺早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那个杜诺。我现在有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但不是她。” 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门被拉开时,巫小婵刚好听到文竹的问话。“那你…还爱她吗?”她走下车,抬眼就看到杜诺向自己走来,那双眼睛里有一些让她害怕的东西。那种东西,她曾经在齐奕看夕枝的眼睛里看到过,那么浓、那么溺、那么温柔的爱。她害怕——那种东西,她也曾在父亲巫修臣看母亲越婉的眼睛里看到过,但最后,这种东西终至于荡然无存。那是一种她无法掌控的东西,最会伤人不留痕。 她听到杜诺回答:“我爱的人,现在就站在我面前。你说,我还能让她逃掉吗?”那一瞬间阳光炽烈,让人睁不开眼。 文竹看着巫小婵,眼带探寻。他似乎想从这个女孩儿身上找出一些与那个人相似的东西来,可惜,他什么都没找到。她跟她,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只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人最讨厌的颜色——就是橄榄绿。 “来,拍一张。”在巫小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揽过去,脸上下一刻就被印上一个温温热热的吻。照片上的女孩儿震惊得瞪大眼睛,一侧的绿水滴耳坠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显露出来。男子闭着眼睛,吻得轻轻柔柔,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很美的照片,文竹心想。 巫小婵一把推开杜诺,脚下却一个没站稳往一边倒去,被杜诺堪堪拉回来,紧紧圈到怀里。巫小婵放弃挣扎,只是冷下脸来,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