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3恨无常 慈心笔篆

    沿着小巷回走，不一会儿又到了城门口，龙瑶嫣思索一下，心道：“还是先去到清弟身边吧。”当下疾奔而行，片刻后已远远看见远处河道旁有个黑点，按方位来看正是那艘客船，龙瑶嫣脚步更是飞快，转眼已到近处，却是陡然定住了脚步，秀目四下望去，露出了迷惘之色。

    客船依旧，宁怜香的尸身亦静静躺于岸旁，除此之外，再也见不到一人一物，就这一去一回之间，柳悦清和沈通尧竟都不知去向，龙瑶嫣垂目看去，地面打斗痕迹清晰可见，却只有一滩血迹，那是宁怜雪负伤呕出的血，除此以外，并无异样，龙瑶嫣看不出端倪，芳心大为焦虑，忍不住高声喊道：“清弟，清弟。”声音远远传出，未得丝毫回应。

    龙瑶嫣不禁愣住了，她深知心上人武功修为精深，可谓难有敌手，但方才四人联手和沈通尧苦战一场，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正惊惧世间竟有如此强横之人，柳悦清莫要遭了他的毒手。

    一念及此，龙瑶嫣不禁打了个冷颤，芳心焦虑万分，忖道：“清弟被沈通尧杀死了？不对，就算清弟武功弱了几分，但他头脑远胜沈通尧，不会这么轻易死去，那是沈通尧被清弟杀了？”随即也摇了摇头，两人无论是何方取胜，定然也是惨胜局面，不该就此无影无踪。她一时想不出个究竟，茫然望着四周，却不知如何是好。

    自前次江州城变故后，龙瑶嫣便和柳耿两人相伴而行，而去天岛后，她更是伴在柳悦清身侧几乎寸步不离，诸事皆听柳悦清安排，此时孤身一人，龙瑶嫣顿感手足无措，隐隐感到一丝畏惧。

    愣了片刻，龙瑶嫣似有决定，转过身又往城中奔去，心头不停琢磨：“清弟若打败了沈通尧，定会去到那间屋子寻我，我和他一来一去，走了岔路，擦身而过，这才错过照面……定是这个道理。”她心神豁然开朗，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忧心立去。

    她想着心事，飞奔入城，却不料一人策马迎面而来，其势极为凶猛，龙瑶嫣惊觉时，对方已近到身前四五丈，路人见状，都是大声疾呼，却见龙瑶嫣倩影晃动，间不容发时挪到了道旁，骏马擦身而过，策马之人一拉缰绳，马儿长鸣一声，收蹄站定。

    龙瑶嫣吓出一身冷汗，脸上闪过怒意，回身看去，更是一皱秀眉，说道：“是你？”

    此人浓眉俊目，是邓积云，他一看对方是龙瑶嫣，亦是意外，脱口问道：“龙瑶嫣，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瑶嫣沉吟一下，开口问道：“你可见到清弟了？”邓积云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她口中的“清弟”是谁，略显惊讶地说道：“柳悦清？他不是和你在一起？我不曾见到他，难怪青姐儿那里出事了，他该是去找寻凶手了。”龙瑶嫣摇头说道：“清弟先前在城外和沈通尧厮杀，那青楼的血案是宁无城下的毒手，两事毫不相干，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失陪了。”说罢，转身便走。

    邓积云眉头一皱，策马追上龙瑶嫣，问道：“‘姑苏凤展’的人藏身青楼中，被宁无城看破了？”龙瑶嫣冷冷说道：“你和宁无城曾经联手过，如今怎也反戈一击了？”

    柳悦清初次见到宁无城时，亦是在江州城中，当时邓积云和宁无城互弈残局，从两人言谈举止间可知交情非浅，之后邓积云挥霍巨额财物向霹雳堂要得火药，才会有淮阳凌府事变，邓积云满门被灭，孑然一人，风云十八少都是江湖人物，并非家财万贯的富贵人家，这笔财物定是邓积云向宁无城索取而来，海琴山庄富可敌国，邓积云索要的仅是九牛一毛而已，这事自从知道宁无城身份后，柳悦清稍一琢磨便知大概，后来相告了龙瑶嫣，那时龙瑶嫣的心思都在柳悦清身上，听过也就作罢，此时江州城中屡遭奇变，她突然念及柳悦清当时所言，神色顿时转冷，颇有戒心地盯着邓积云。

    邓积云跳下马背，打量了她一眼，嘴角挂起淡淡的笑容，说道：“邓某也曾视姑娘为仇人，今日却在此相谈，亦可算是人生无常。”龙瑶嫣冷冷说道：“杀死你们尊长的是我爹爹，说起来我依然是你们的仇人。”邓积云摇头叹道：“柳悦清说了，父债子偿实乃错念，我邓积云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更何况我的血海深仇另存悬疑，或真不是令尊所为，那更谈不上和姑娘结仇了。”

    龙瑶嫣想了一下说道：“那你在江州城里逗留是何缘故？”邓积云说道：“柳悦清告知邓某杀俞兄弟的凶手，我正要去和兄弟们会合，只可惜南面有不少官兵在城中巡逻，好几条街都被层层封锁，不知是何道理，或许是抓捕青姐儿的凶手，这一来出入不便，此刻邓某正转道其他道路出城，若再迟一些，恐怕这座城都将无法通行了。”龙瑶嫣也无多余闲话与他相叙，便说道：“我要寻找清弟，这就告辞了。”娇躯一转，便欲转身离开，邓积云拦住她说道：“江州城地域宽广，你怎找得到他？”龙瑶嫣呆了一呆，突然眼眶一红，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寻到他。”

    邓积云突然笑道：“也罢，我承柳少庄主一份人情，如今就相助姑娘一次，也算还了当日淮阳凌府中失礼之过。柳少庄主失踪前人在何处，还请姑娘明言。”

    龙瑶嫣皱起秀眉，犹豫半晌才定了心思，将前因说出，正说到关键处，从远处走来三人，呼喊声随风传至，依稀听闻是唤着自己名字，龙瑶嫣愕然收口，转头看去，却见宁怜雪等三人缓缓走近，郁温柔挥舞着臂膀，脸上大限欣慰之色，只是两人扶着伤重的李梦醉，脚下轻快不了，邓积云眯着眼睛打量三人，在淮阳凌府他和宁郁两人擦身而过，所以并不认得，于是看了一眼，三两步走到道旁，斜靠在一座店铺侧墙上，微微闭上了双眼，一副好整以暇的神色。

    却见郁温柔松开手，快步来到龙瑶嫣身前，笑道：“我们正愁着无法见到龙姊姊，想不到如此轻易又相逢了，可去了小妹一件大心事。”她从怀中取出那本“月道心诀”，翻到最后一页，两指从中捏出一张泛黄纸张，递给龙瑶嫣说道：“龙姊姊，这是你娘给你的，咱们都不知这片纸张为何会在这本武功秘籍中，弃之却又不妥，这才赶紧寻你而来。”

    龙瑶嫣接过俯首阅之，郁温柔歉然说道：“龙姊姊，这封信笺掉落得奇怪，我和怜雪哥哥先过目了，才知是你娘留给你的，真对不住你了。”龙瑶嫣却凝神低语纸上文字，并未回应郁温柔。

    却见她细读这张遗书，双手微微发颤，俏脸两颊隐隐浮出一丝晕红，显然有些激动难抑，阅至末字，更是捂着嘴巴，猛然间抬起头来，竟直直凝视着邓积云，眼眶通红，几欲流泪。邓积云乍闻书信是龙霜月而留，脸色也微微一变，毕竟龙霜月当年牵扯风云十八少凶案太深，虽说不是凶手，却不得不介意，这时龙瑶嫣冷不丁地凝视着自己，神态大为悲伤，不禁令他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所措。

    两人互相凝视半晌，龙瑶嫣一咬牙，走到邓积云面前，将这封遗书塞在他的手里，沉声说道：“你且看看吧。”邓积云愣了一下，他知眼前这个少女脾性古怪，不知此举又有何意，只是他素来举止洒脱，既然龙瑶嫣有此意思，他也不作推诿，当即展开遗书，逐字逐句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