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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青本想着不过是出趟门罢了,随意点就好。【】谁知道身边的人却对此极其重视。 烟柳垂眸想了半晌,说道:“今日太太去的毕竟是刑部。要不然,换身素净点的衣裳?” “素净了做甚么?”烟罗对此十分地不以为然,“我倒觉得,应该穿得漂亮点。” 她拿了秦楚青一身绯色绣白蝶的外裳,在秦楚青身上比量了片刻,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就该鲜亮些。”又朝西侧院那边的方向嫌弃地望了眼,“气不死她们” “说的甚么话”陈mama嗔怒地戳了下烟罗那正忿忿鼓起的脸颊,“瞧你这副模样,哪儿有半点王妃贴身大丫鬟的样子?也就刘亭那个眼戳的,竟是瞧上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丫头” 烟罗和刘亭倒是对欢喜冤家。两人见了面,没事就拌拌嘴。任谁都看出来两个人间有点甚么了,只是他们俩未曾点破,大家就也瞧个热闹。没事的时候,就拿烟罗来取笑一番。 烟罗这两日已经听得麻木了,也知道主子们有意撮合她们两个。见陈mama这个时候提起刘亭,就不羞不恼地笑道:“这是他有眼力价。我可比他厉害多了。” 陈mama无奈地说了她一番,看着烟柳在旁小声地取笑烟罗,见两个丫鬟在旁说笑了,转而与秦楚青说道:“我倒觉得王妃像寻常那般穿出去就好。” 秦楚青也有此意。 她看了眼后知后觉地开始脸红的烟罗,说道:“正是如此。不过是见个人罢了,无需太过费心。” 烟罗和烟柳这个时候已经将心思收了回来。她们都不太赞同陈mama的提议,两个人小声地抗议了几句。 秦楚青正要帮陈mama辩驳一二,就听陈mama气定神闲地道:“你们真当那样就气到那些人了?错了不是。太太说得对,越是不将那人放在眼里,越是看上去没当回事,对方反倒是更加气愤。” 秦楚青不过是怕麻烦,故而如此。谁曾想被陈mama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来?当即哭笑不得,随着她们瞎琢磨去了。 下了要过去的决心后,秦楚青便遣了莫玄提前去刑部那边知会一声。等待回信的时间,足够她准备。待到莫玄来禀说是即刻可以出发时,秦楚青已然收拾妥当,这便直接出了门。 到了刑部后,秦楚青刚刚下车子,便在不远处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挺拔从容,淡然孤傲。 正是霍容与。 秦楚青之前也想过,莫玄既是知晓了她要出门的消息,许是会告诉霍容与一声。却没料到霍容与居然亲自到了这里来迎她。 霍容与看着秦楚青意外的模样,低低笑了。抬手为她捋好鬓发,握了她的手与她前行,待到旁人离得远了听不见了,他才轻笑着问道:“怎么不遣了人与我说声?你这样过来,终究不太妥当。” 秦楚青知道他是担心她。 苏晚华做过的事情,她不过只知晓冰山一角。但即便这样,依然觉得此人心思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那么,与苏晚华相识多年更加知晓她行为处事的霍容与,这般提防她,便也情有可原了。 秦楚青心中温暖,用力回握了霍容与的手。转念想到一事,又有些担忧。 如此一来,有些话或许便没法当面质问苏晚华了。 比如,蓝蕊的事情。比如,那块地非买不可的真正原因…… 这些都和霍玉鸣的身世有关系。若是暂时不想让霍容与知晓的话,看来,等下只得见机行事了。 先前莫玄过来的时候,已经和刑部打过招呼。此时刑部的一位司务便候在了里面,正等着引了秦楚青进去。 他显然没料到霍容与会过来。见到夫妻二人后,先是极大地震惊了下,这才将身子弓得更低,引了两人往里行去。 秦楚青上一次进到刑部,还是在太.祖那个时候。此时过去见苏晚华有何需要注意事项,她便一一询问了这位司务。 司务详细解说后,一行人便到了一个院子。 说这里是院子,其实并不确切。准确地说,这里是一个用铁质栅栏围起来的一个地方。在这个地方的最中央,是一座大屋子。屋子的旁边,又有一小排紧挨着的**小屋。 很显然,中央的那个大屋子,便是刑部的大牢了。而那些小屋 “王妃可是要即刻见她?请这边走。” 那司务带路的地方,正是朝着那些小屋去,“王妃无需担忧。太妃在这里并未受到任何的难为。” 霍容与和苏晚华不和的消息,在京城里并非甚么秘密。但秦楚青和苏晚华不和,却少有人议论起来。故而这司务摸不准秦楚青过来的真正目的,只能依了平日的习惯来宽慰秦楚青。 听了他的话,秦楚青恍然明白过来,那些**的小屋,恐怕就是关押较为有身份有体面的罪人之处。 旁边那个大房屋,便是刑部的大牢了。 秦楚青又忍不住朝那大牢看了两眼,这才与霍容与一道,跟了那司务折转了个弯儿,朝着低矮房屋处的一间行去。 一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潮气,还有一种淡淡的长久闲置物品的霉味。 屋中,苏晚华端正坐着。衣衫完好,气度端庄。眼神些微迷离,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出神。 乍一看过去,这样的情形倒不像是在牢中,更像是世家太太正在屋子里闲看落花。 秦楚青和霍容与静立了会儿。在这期间,苏晚华没有任何的表示和动作。他们俩亦是没有出声,也未有旁的举动。 司务看得冷汗都留下来了。 他深知自己不该在这个地方杵着,可是他司职所在,又不得不在这个地方守着。 正左右为难间,他一转眼,就瞧见旁边有个黑衣男子朝他点了点头。 司务先前已经和对方打过一次照面了,自然认得莫玄。 莫玄先前就和他提过,若是王妃过来探望太妃,屋门需得开着。如若不然,即便是发现了里面有突发的状况,莫玄也赶不及过去相救。 司务当时还觉得不过是大惊小怪罢了。一个被缚住手脚的没甚气力的妇人,能够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只能是些小打小闹罢了。 但是此时此刻,司务却在苏晚华转过头来的刹那瞧见了苏晚华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满是嘲讽。眼神里,却是十足的恨和满腔的怒。 司务被苏晚华强烈的恨意给惊到了。他看看秦楚青和霍容与,又看了看那敞着的屋门,最终装作甚么也没瞧见,自顾自地任由那屋门开着,他则去到一旁,寻了莫玄说话去了。 左右敬王爷在此,若有甚么事情,王爷自会处理。他只要看着保证不会出大的乱子就好。 苏晚华看着司务跑远了,方才动了动唇,冷哼道:“也是个胆小如鼠的。这样的人留在刑部,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蚁类。” 她在那边嘲讽着,霍容与和秦楚青却根本不去搭她的话,只当自己是没听到。 苏晚华又嘟囔了两句,自己觉得没甚意思,先将话头截住,用眼角斜斜地看着秦楚青,讥笑道:“你来作甚么?看我怎么样地在这不堪的地方过活?” 苏晚华说着,晃动了下手腕和脚踝处的镣铐。铁链擦过地面,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 眼看着秦楚青微微拧了眉,苏晚华这便哈哈大笑,问道:“怎么样?可还满意你所看到的?”说着,转身朝着墙内,“既然满意了,就赶紧滚回去罢” 秦楚青知晓苏晚华是真的动了要赶人走的打算,也知晓,一旦头一次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就退缩了的话,只怕是往后都是麻烦一桩。 事情未曾弄清楚,她本就没打算后退。更何况,她觉得苏晚华如今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若当真有底气,何苦将人赶紧赶走? 这般思量着,秦楚青愈发心下安定。思量半晌,突然说道:“不知你还记得前几天你拼死也要弄到的那块地么?” “地?”苏晚华似是听到了何等可笑无奈的事情,哈哈大笑了番,而后默默地将这个话题琢磨了有一会儿,点点头,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秦楚青将刚得了不久的地契从怀里掏了出来,“既然知晓,那你就该知道这个是甚么了。”说着,她将地契上有关那块地的描述尽数念了出来。 苏晚华这便察觉了不对。慢慢转过头来,就看到了秦楚青念着地契的那一幕。 自己心心念念没有得到的东西,如今被个仇敌给拿了去,而且,还特意说了那些话来刺激她…… 心高气傲如苏晚华,又如何忍得?顿时怒从心头起,一下子站了起来,伸着手臂就要去抢那张薄薄的纸。只是手伸到一半,就被一个强有力的掌风给拍落了。 霍容与不悦地看着苏晚华,神色间表露的威胁之意极其明显苏晚华若是还想继续在这里留下的话,便老老实实地待着断不能动秦楚青分毫如若不然…… 看懂了他的意思,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人给丢到那大的监牢,让人从那里面好好教导,苏晚华全身抖了抖。却也不肯认输,低低地辩驳了几句,这便望向了秦楚青。 “你待如何?”她的唇角带着一抹恶意的笑容,“不过是得到了我的一块地而已,那又如何?不过是个死物罢了我不稀罕,你拿去” 话虽这样说,看着那薄纸的目光却如定在了那里一般,不挪动分毫。 霍容与虽听人禀说了先前秦兰氏过去寻秦楚青的一些事情,但具体的事项他却不甚明了。但顾及着秦楚青的安全,他立刻前跨一步,将秦楚青微微挡在了身后。 “无妨,一切有我。”霍容与在秦楚青跟前低低说着,示意她不必紧张,有何要问的,一并问好了便是。待他说完抬眸直立的时候,便见苏晚华正死死盯着秦楚青手里的那张纸。 霍容与这便有些不解,望向秦楚青。见秦楚青一派从容,知晓她心中有数,这才放下心来。 秦楚青正欲再问,一转眼,苏晚华已经换上了恶毒的模样,嫌弃地撇过脸去,“你这般兴师动众过来急着显摆,我还当是有甚么不得了的东西。却不过是堆破纸罢了。” 她越是这样遮掩,秦楚青越是清楚明白,这东西对苏晚华来说极其重要。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秦楚青有心想将事情问的更加明了一些,心知霍容与在这个地方不够妥当,很多话不方便说,就朝莫玄示意了下。看着莫玄过来喊霍容与了,秦楚青又对霍容与说道:“我还有些私密之事要问太妃。你且等我会儿。” 霍容与和秦楚青相处了那么多年,她的那些小动作又怎能逃得出霍容与的双眼? 看着小娇妻露出和在家说话一般无二的娇嗔模样,霍容与心情甚好。他本就没打算干涉秦楚青做事,自是不会与她计较这个。环顾四周,发现莫玄准备引他过去的那一处十分妥当,可以看见这小房间内发生的一切,就点了头,说道:“有事叫我。” 说罢,片刻也不再耽搁,当即朝着那处行去。 没了霍容与在场,苏晚华紧绷着的身子终究是放松了下来。瞅了眼霍容与所在的方位,确认听不到这里的声音,她往矮凳的正中央一坐,冷哼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这个时候,秦楚青方才看清楚,没了艳丽妆容的苏晚华,再没了鲜亮的模样,不过是和同龄人一样,肤色黯淡皮肤松弛。就连那抹嘲笑,都显得有些干涩无光,没了以往的精神气儿。 秦楚青看着努力挺直身子的苏晚华,轻声问道:“蓝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晚华本打算听到些有关那块地的事情,谁曾想秦楚青居然突然问了这个? 她的双眼一下子锐利起来,猛地甩头望向秦楚青,试图从秦楚青的眼中看出些甚么。 但秦楚青神色淡然,无悲无喜,只静静地看着她。苏晚华瞧了她许久,都没能从中看出任何不妥来。 苏晚华便笑了。 她扯了扯干裂的唇角,抚平了衣衫上的折皱,“不过是个奴婢罢了。赶出府去,自生自灭,没能活下来,又怪得了谁去?” “竟是如此?”秦楚青缓缓勾起了个笑的模样,“我怎么听说,她是因了知晓一些极为重要之事,被人灭了口?” “呵。”苏晚华眨了眨眼。以前显得颇为妩媚的动作,这个时候做起来,倒是有种与现实不符的可笑感,“道听途说之事怎能做得了准。” 秦楚青慢慢倚靠到墙壁上,显露出闲适模样,微微笑着望向苏晚华,“太妃看上去倒是精神不错。想来是已经解决了失眠的痛苦,这块地是用不到了。” 听闻失眠两字,苏晚华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嫌弃地看了秦楚青几眼,眼中满是不以为意。 秦楚青笑得毫无不妥之处,心里却愈发肯定起来苏晚华买地的缘由,当真不是那劳什子的失眠所致 但,究竟是为了甚么缘由? 秦楚青显露出愁眉不展的纠结模样。 苏晚华看在眼里,愈发地不将她放在眼中,心中警惕愈来愈少,整个人越来越放松。 秦楚青默默算着时间。 突然,她猛地抬了眼,直直地望向苏晚华,轻轻启唇,似是低喃,似是自言自语,说道:“霍玉鸣的父亲究竟是谁?” 短短几个字,惊得苏晚华当即长大了嘴巴合不拢。 看着她猝不及防下露出的毫不遮掩的这个模样,秦楚青愈发肯定起来自己先前想到的那个答案。心更是往下沉了沉。 先前莫玄和周地都查出了些事情来。 比如,苏晚华和先敬王爷的关系虽然看上去不错,实际上却很有些问题。老敬王爷从不肯让苏晚华掌家,反倒是将事情尽皆交给了他自己信任的几个手下。当时就连府里内宅的一些开支,都是由老王爷身边的长随来安排的。 霍容与一长大些,就将事情完全接手了过去。正是因了这个缘故,从老敬王爷转到霍容与那里,王府内的大小事情,竟然完全没有经过苏晚华的手。 再比如,老王爷虽不喜霍容与,虽疼爱霍玉鸣,但他却将调动亲卫队的权利直接交给了霍容与,而非霍玉鸣。 先前燕王的手下也曾经去查过霍玉鸣手中没有亲卫队。确认没有后,他们只当是老敬王爷已经散了亲卫队的编制。故而那日在群芳宴时见到那一支气势盖天的队伍时,那些人才会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谁能想到竟是会在霍容与的手中? 谁知,老王爷居然把那么重要的一支队伍给了他最不喜欢的儿子 如今将事情前后关联起来,秦楚青心中已然有了数,但,苏晚华也没打算饶过她去。 哗啦一串的连声响动后,苏晚华上前半步,伸出被锁链扣住的手,做出想要扼住秦楚青脖颈的模样,双手挥舞十指张开,吼道:“你再说一遍你凭什么问出这样侮辱人的问题” 秦楚青气定神闲地往后退了半步,就已经彻底远离了苏晚华的抓挠范围。 听了苏晚华的喊叫声,霍容与和莫玄已经急急朝了这边赶来。那位司务比不上这两位的速度,只能撩了袍子拼命往这边赶。他走进门的时候,正巧看见苏晚华近乎癫狂想要扼住秦楚青喉咙的模样。 莫玄三两下将苏晚华制住,将她双手扼住,让她不得不面对着秦楚青听清秦楚青的每一句问话。 秦楚青看了眼立在旁边一脸担忧的霍容与和莫玄,顿了顿,问苏晚华:“你买地,可是与那件事有关系?” 一听秦楚青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敢这样提,苏晚华的眼神愈发恶毒起来。 她低低咒了两句,怒喊道:“没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看我不把你的嘴巴撕烂” 刚刚拼死挣扎着想要伸出手去,她突然大叫了两声,比起之前更要凄厉几分。 秦楚青心下更加肯定,那块地的购买,和霍玉鸣的身世定然有关系。听着苏晚华的叫声不对,秦楚青凝神一看,才发现她的两个手腕被莫玄三两下给卸脱了。可见苏晚华当时用力之大,连莫玄都只能出此下策。 莫玄抬头快速地看了秦楚青一眼。 秦楚青点了点头。 莫玄这才晓得秦楚青竟然将那些话直接问了出来,断不敢让苏晚华当着霍容与的面继续喊下去,快速吩咐司务道:“堵住她的口” 司务已经被这一幕给吓到了,手忙脚乱地就去翻找起来。 莫玄朝秦楚青示意了下。秦楚青明了,当即转身往外行去。只是,在她将要迈出那个屋子的时候,苏晚华突然高声叫了起来。 “你不准动我儿子你若敢动他,我必然叫你不得好死日日咒你……唔,唔……” 秦楚青不需回头,也知苏晚华的嘴巴已经被堵住。 她无暇回头去看,闷着头往前走。 霍容与看了眼莫玄,又看了秦楚青两眼,眸中神色愈发幽暗起来。 他负手跟在秦楚青的身后,由着她默默想着事情,无意识地四处乱走着。看到有刑部官员过来,他只抬手示意他们无需出声无需行礼,也不去提醒秦楚青,任由她继续闲晃。只是目光总是凝在她的身上,细细观察着。 终于,秦楚青暗叹一口气,眼里渐渐恢复了清明。一抬头,才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缓了缓神,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刑部。因为有霍容与跟着,她十分放心,就没有多去细想身处何处。却不料,到了这个地方来。 回头望向霍容与,秦楚青正准备笑着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走到了这里,就见霍容与神色冷凝地开了口。 “你,有事瞒着我?” 秦楚青顿了顿,十分诚恳地看着他,“没有。” 霍容与知她甚深。 细细看了她半晌,他最终愈发确认,“不。你有事瞒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