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逝者长已矣
清晨,鸟声啾啾。 风中带来隐隐约约桂花的香味。 还未高升的太阳,带着和煦的暖意,给沈昕娘的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娘子。夫人说,七郎君会护送娘子。咱们要再等等么?”丹心一面扶着沈昕娘上马车,一面低声问道。 沈昕娘在马车中坐定,才缓缓道:“**苦短,他只怕还没睡醒,咱们走吧。” 马车缓缓行出冯家。 冯七郎此时确实还在酣睡。 可他枕侧之人,却是早就醒了,支着脑袋,瞧见丫鬟在屏风后头冲她点点头。 杜媛之笑了笑,更揽紧了酣睡的冯七郎。 谁也别想从她手中,将表哥夺走! 冯家的马车停在一处茶楼外头。 沈昕娘带着黑色三纱罗所制,遮蔽全身的幂篱,从车上下来。 丹心搀扶着她,缓缓走进茶楼,问小二要了雅间,主仆二人在雅间里坐着。 不多时。二楼走下一个衣衫干净,却衣角都洗的发了白的少女。 少女衣衫宽大,显得她裹在衣服里头的身形十分瘦弱。面色发白的女子脸上似有泪痕,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少女从二楼快步下来。 直接冲出茶楼,往茶楼对面挂着大大一个“当”字的秦记典当行走去。 只怕是哪家落魄了的小姐要当东西了为生了。 茶楼里的茶客们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低声议论几句,便转开话题,谈论其他。 “掌柜的,您瞧瞧我这块红翡,这是我娘生前留下的,我家的家传之宝。您看能给多少钱?”少女打开层层叠叠的布包帕子。 包裹在最深处的红翡一露面。柜台里头的掌柜便瞪大了眼。 真漂亮! 这般纯美无暇的红翡,一点杂色也没有,质地清透,世间罕见。 “唔,死当还是活当?”掌柜眯着眼睛问道。 “活当!这是家传之宝,如今着急用钱,否则绝不会拿出来的,解了燃眉之急,日后定还要赎回的!”少女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毫不迟疑的说道。 “这个……活当可是当不了多少钱,且利息高,你如今已经缺钱。日后哪里还能有钱将这东西赎回去?我劝你还是死当的好,还可以拿到更多的钱!”掌柜的看了一眼外头的少女,见少女衣着尚可,但衣角已经发白,一双眼睛无辜懵懂。料定,是个好说话的。 岂料那少女倒是固执的很,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在我这儿弄丢了传家宝,如何向母亲的在天之灵交代?掌柜的,您行行好,我日后定会来赎的!” 掌柜的翻了个白眼,“红翡一块,五十贯,活当,三日不取,不留。” 少女瞪眼,“掌柜的,这可不行,我这传家之宝,五十贯哪里够?你不给千贯,就将东西还我,究竟识不识货啊?” 少女嗓门不小。 典当行里外的人都看了过来。 掌柜的皱眉,“跟你说了,活当,价低……” “苏掌柜,您老在这一带也是有名的老掌柜了,莫不是看人家是个小丫头,就以为好骗,故意压价吧?” “这话说得!”掌柜的被人调侃揶揄,面色不愉。 “至少五百贯,且三日也太短了,哪有赎期这么短的?你莫不是欺我不懂行吧?”少女大声道。 掌柜的冷冷一笑,“玉不比旁的,识货者无价,不识货者分文不值。我是照顾你,才给你这么多钱,且当玉本来就时限短,多是死当,莫不是瞧你是个可怜的小娘子,我连五十贯都不会给你。” 少女咬牙想了想,“三天就三天!我的玉,值什么价,我心里清楚,五百贯。否则,就将玉还我!” 掌柜的来到后头,跟后头的账房低声商量了一阵子。 终是给了小丫头五百贯的飞钱,收下了红翡。 且给了三天的活当。 少女拿着飞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典当行。 典当行中看了热闹的人,有些往茶楼中来,七嘴八舌,就将刚才的热闹讲了。 众人纷纷猜测这红翡的价值,五百贯的高价收下来的东西,且还是活当,这东西定然不俗。 “听那小丫头出了典当行才说,这红翡还有妙用,用红翡泡水洗面,能保持青春不老,这红翡得高人点化,还能避灾挡邪。”茶楼里有人神秘兮兮的说道。 “真的假的?” “姑娘说,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坚持活当,这东西,她是定要赎回来的!” “五百贯,三日利息就得翻上两番。她有钱赎回来?” ……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一个窈窕娉婷的身影,在幂篱的掩映之下,缓缓走下二楼雅间。 只是她前来之时,伺候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却不知去向,只有小娘子一人。 不过众人都沉浸在关于那当铺里的红翡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的议论之中,无人注意到罢了。 “娘子!”丹心已经换过衣服,从马车里头跳下,搀扶着沈昕娘上了马车。 主仆二人坐在马车上,她将当票和飞钱从怀中拿出,交给沈昕娘。 马车缓缓而动。 “娘子为何要我一定要五百贯的高价呢?就不担心他们不收么?而且将来赎回的时候,利钱也更高呀?”丹心低声问道。 沈昕娘垂眸,“五百贯,与暴利的典当行来讲,不过小钱而已。若不要价高,他们如何相信你定然没有赎回的能力呢?” 丹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昨日让你给沈四娘稍的字条,捎到了么?”沈昕娘问道。 丹心点点头,“捎到了,有娘子给的赏钱,自然好办事儿,我亲自将字条给了四娘子身边的丫鬟。” 沈昕娘颔首不语。 耳边是马车的木轮子滚滚碾压过路面的声响。 车夫不时的“驾——”挥动的马鞭。 沈昕娘骤然抬起头来。 昨日灵泉扩展之后,睡了一觉,醒来她便发现自己六觉似乎更为敏锐。 此时听来,马车外的动静可是有些不对。 “丹心,你看看外头到哪儿了?”沈昕娘道。 丹心一愣,挑开车帘,向外看去。 这么一看,她可蒙了。 “这……这条路不是回冯家的路啊,怎么外头看起来这般荒凉?”丹心紧张道。 “停车——”丹心大叫。叉杂庄号。 “驾——”车夫却抽动马鞭,让马车跑的更快了些。 丹心慌乱不已,“停车,停车你听到没有!这是去哪儿,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带着少夫人乱跑?少夫人要回冯家!你听到没有?” 车夫却完全不为所动。 路面似乎越来越不平整,马车也愈发颠簸。 丹心被颠的话都断了音。 她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 这车夫她见过的,的确是冯家的车夫,马车也是冯家的马车。 冯家人最近对娘子不是十分客气恭敬么?怎么娘子一出门,就会遇见这种事情呢? 沈昕娘虽然被颠得不轻,但她漆黑的眼眸之中,却并无慌乱。 真好似天大的事情,也休想激起她面上波澜一般。 “娘子,怎么办啊?他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娘子……娘子……”丹心已经急得哭了出来。 沈昕娘看她一眼,察觉外头车速似乎渐渐慢了下来,“别哭。” 沈昕娘许是不会安慰人,瞧着满目惊恐的丹心,只蹦出这么两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