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办公室女王在线阅读 - 第210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第210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第210章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老公,你哭了我怎么了我生病了么”她看着我说。【】

    我抬手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哽道:“傻瓜傻瓜你被车撞了你被那该死的车撞了”

    曦儿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有一点意识了,她吃力地睁开眼睑看着我说:“老公你没事儿吧”

    我哽道:“傻瓜傻瓜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拿你的生命来救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不想你这么做我不要这样”

    曦儿气若游丝地说:“老公我、我会不会死”

    这一刻,我听见自己心脏崩裂的脆响如同玻璃破碎一样是的我的心碎了

    我想抱住曦儿痛哭,可是我咬住自己捏拳的手克制住了

    我凝视着她惨白的面孔,很肯定地道:“不不会的傻瓜你想什么呢说什么呢一天到晚你小脑瓜里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老公我刚才睡着的时候,怎么看见了天使了我看见很多很多的天使在我身边飞来飞去而我自己,也坐在白色的云团上,耳边有风拂过”

    我泣不成声,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拳头,俯身凝视着她的眼睛哽道:“你不会死的你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医生都说了,你只受了轻伤,去医院做做治疗就能好”

    “老公你别哭我不想看见你哭泣的样子我会难过”曦儿艰难地说,她的眼睑看着看着就要往下垂,只是她强行又微微地睁开了。

    我抬手胡乱地擦着眼睛,低头看着她连哭带笑地哽道:“我没哭你看我在笑,我在笑”

    “老公你叫我一声老婆好不好我怕、我怕自己再也听不到了”曦儿强行睁着眼睛看着我,唇角微微扯了一下,只是她依然没有力气将那个笑脸完成

    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只为压制住我胸中那股巨大的悲痛感,只为了压制住那冲口而出的嚎啕大哭

    我强壮笑脸,俯视着曦儿道:“老婆老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再也克制不住了,泪水像溃堤的洪水似地从眼眶里满溢出来,我悲沧地哭出声来,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

    我低头亲吻曦儿那只冰凉的小手,无比深情地吻着,一下一下吻着

    我将脸庞轻轻地搁在曦儿的胸口上,压制着胸腔中翻涌着的悲沧,只有我的双肩克制不住地剧烈抖动着

    曦儿的手吃力的、颤抖着抬起来,落在我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

    她微弱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老公别哭,别为我难过我不怕死,我只怕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记得我,我要永远活在你心里,我我就满足了”

    我抬头看她,伸出食指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唇,哽道:“别说傻话别说傻话别说傻话”

    “老公答应我,不要说我是为了救你才这样的不要对我爸说,不要说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不原谅你”

    我强忍住悲痛,点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曦儿的嘴唇抖索了一下,看着我轻声说:“老公还记得病孩子和雪人的故事么我穿越四季,只为融化在你温暖的怀里老公我爱你”

    她的眼神突然定住了,凝视着我,似乎倾注了仅剩的全部力量,来完成这一次深情的凝视,尔后她的眼睑轻轻地闭上了,她那只手抚在我脸庞上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旁边两名护士都忍不住抬手抹眼泪

    “曦儿曦儿曦儿”我连声叫道,紧紧攥住她那只手,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可我分明看见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曦儿的眼角,无声地滑落下来

    她唇角微微上扬着,似乎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我胸中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死死地撅嘴了,胸口痛得无法呼吸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救护车终于停下了,早已守候在急诊科大楼门前的医护人员和车上的医护人员合力将担架推下了救护车,沿着廊道,一直向前推去

    所有人都跟着担架车向手术室的方向奔去

    这其中夕儿、林碧荷,还有一些我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

    医疗推车被径直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曦儿被关在了里面,我们被关在了外面,手术室上方的红灯突地亮了起来,显示的汉字是“手术中”

    我立在手术室门口,身体顺着门往下滑,往下滑

    这一路上我的心经历过怎样的痛楚与蹂躏啊我以为我自己真地要垮掉了

    夕儿奔上来扶住我,将我扶到边上的长椅上坐下

    她的脸已泪水清洗了一遍,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她没有问我怎么回事,她只是趴在我怀里呜咽地哭着,双肩一耸一耸的

    我和夕儿抱在一起,紧紧抱在一起,她抱住我,也抱住她,我们藉彼此的身体来安慰对方,也安慰自己

    很快那个男医生拿着一只病历夹走了上来,他向我和夕儿简明扼要地介绍了目前的情况,中心思想就是要手术,因为高度怀疑腹腔脏器破裂,必须进行剖腹探查,行破损脏器止血缝合

    医生主要向我们介绍了手术存在的风险,有可能手术失败,有可能伤者在手术过程中死亡,有可能手术后伤者死于术后并发症等等。

    我听得一塌糊涂,可我知道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医生问我们有没有异议,没有异议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手术即可开始

    医生将笔递给夕儿,夕儿伸手接过,只是她的手腕抖得厉害

    我没有犹豫,从医生手中夺过那病历夹,从夕儿手中夺过那只钢笔

    医生和夕儿都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我道:“这字由我来签我会负全责因为我是伤者的丈夫”

    说着我将病历夹搁在腿上,在患者家属签字一栏里,飞快而用力地写了“顾阳”二字,在与患者关系一栏里写了“夫妻”二字

    我签字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如果林啸天看到这种情况会作何反应只是当时他并不在场,后来我才知道他和欧阳泽当时正身在海南三亚,鹏程房地产和宏宇房地产联手在海南打造了一个大项目,所以这段时间林啸天和欧阳泽周末都会飞三亚

    我从来没觉得时间有这么难熬过,这是一种带着濒临崩溃的煎熬,仿佛我就立在一个悬崖边上,随时有可能跌入深渊,跌入万劫不复之地我从来都不信神明,可是现在我除了神明,我还能信什么

    我只祈求神明庇佑我的曦儿,让她度过人生中这一大劫难她是无辜的,那辆货车并非是要撞她,并非是要致她于死地,那货车分明是要撞击我的只是曦儿在那一瞬间,用自己娇柔的身子替我挡住了那致命的撞击

    我坐在边上,不停地抽烟,我的头脑越来越清醒,我的心却越来越害怕,也越来越悔恨

    这样一个女子,在关键时刻,她几乎来不及思考,但是本能让她在一瞬间就做出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牺牲自己,来保全她所爱的男人

    这个女孩她爱我,已经超越了爱她自己

    在失去她的可怕的念头的折磨中,我愈发觉得她对我是如此重要原来我并非不在乎她,而是我意识不到自己的在乎在失去她的可怕的念头的折磨中,我才发觉我的生活中已不能没有她,我生命中已不能再没有她

    她已经深深地根植在我心中了,她已经深深地根植在我的血rou中,在不知不觉间,在我没有明显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已经深深地根植在了我的生命中

    我为什么如此疼彻心扉,我为什么如此想以自己的痛苦去替代她此刻正承受的巨大痛苦,因为她已经根植在我的血rou中,我们完全融合成了一个整体,血rou相连,水乳叫融,她痛了,我跟着也会痛,她开心了,我跟着才会开心

    手术途中,一个护士从手术室奔了出来,她看着我和夕儿问:“谁是患者家属谁是患者家属”

    我和夕儿同时从长椅上蹦起来

    “出了什么事”我盯着她道,嘴唇不住地抖索着

    护士冷声说:“伤者目前情况很不好术中已证实脾脏粉碎性破裂,伤者血压一直在掉现急需输血,但目前医院血库a型血缺失,已经联系滨海市血库,但取血车还在途中,我们能等,可伤者不能等啊”

    “抽我的血护士”我盯着她,斩钉截铁地道,同时掳起了袖子。

    那护士问我说:“你是什么血型”

    我道:“我是a型血跟我老婆一个血型”

    “很好那你跟我来”护士朝我招招手说。

    我依然记得我和曦儿坐在西西里庄园的露台上第一次谈论星座与血型的情景,我们吃惊地发现,我和曦儿不仅星座相配,连血型都相同当时我还开玩笑说这太好了,万一哪天需要输血,这就是个现成的血库

    当时曦儿还扬手打了我,骂我乌鸦嘴

    是啊我乌鸦嘴我这该死的乌鸦嘴啊

    曦儿啊你现在要是还能扬手打我,哪怕是拿洋酒瓶子砸我头,我都会心甘情愿呢

    坐在治疗室里,看着自己的鲜血从手臂上的透明塑料管子里往外流淌,我脑海里再次闪过出车祸的现场,那“嘭”得一声巨响,曦儿的身体飞了出去,手中用来包扎大黑狗的报纸在半空中飞扬,殷红的血液从曦儿漆黑的头发里无声地溢了出来,带着一种新鲜血液特有的咸腥味

    “曦儿坚持住我来了我的血液来了你会没事的上天也会为你的爱动容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绝不会”我在心里哽声道。

    在迷蒙的视线里,我的血液似乎正在汩汩地流入曦儿的体内,曦儿的眼睑再次打开了,她朝我挤挤眼睛说:“老公我逗你玩呢你不是说我是北电毕业的么看把你吓的胆小鬼咯咯咯”

    “好了已经400了”护士说。

    我道:“够了么”

    护士说:“不够但是正常人一次只能献出400鲜血”

    “没问题的接着抽接着抽啊”我请求护士道。

    血库的血液哪有从我身上直接抽出来的血液更有活力呢库存太久了,许多鲜血中的活力细胞早就死去了哪比得上从我身上现抽的血液呢

    护士说:“不能再抽了先给伤者输400,等会从血站拉回来的血制品也该到了”

    我急声道:“护士小姐你看看我我很强壮得像头牛一次抽个800不会有半点题啊”

    “不行抽800你会死的再强壮的人也不行出事了我们医院要负责任的”护士严厉地说,果断地拔掉了我手臂上的管子。

    “求你了护士小姐我要用自己的血救我老婆我要用自己的血我不会有事的”我看着那护士急声道。

    护士拿一支棉签压在我针孔处,说了一句“压住五分钟后再放开”说着她就掉头走出了治疗室。

    我随手丢掉棉签,起身走出了治疗,径直奔到手术室门口

    夕儿站起身,紧看着我说:“可以了么”

    我勉强笑笑道:“可以了。”

    夕儿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双手紧按着胸口,祈祷似地说:“求老天保佑曦儿让她平安度过这一劫吧”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肿得像两只水蜜桃。

    我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里”曦儿看着我说,她的嗓音也嘶哑了。

    我勉强笑笑道:“出一下卫生间”

    夕儿紧看着我,点头说:“那你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心里空得厉害”

    我道:“给你爸联系了么”

    夕儿说:“联系过了我爸正在往回赶”

    我点了点头,然后掉转身,大步向廊道那头奔去

    我乘电梯直接下了楼,打的来到附近的一条街巷

    下车后我朝巷道深处快步走去,在一个路口拐进了一条更窄小的巷弄,前方有一家黑诊所

    这里我以前来过,那是我刚到滨海市的时候,没找到工作,身上几乎弹尽粮绝了,老妈的腰椎病又犯了,当时走投无路时,我找到了这家诊所,这里可以卖血据说也可以卖肾

    当时走到这诊所楼下时,我还是犹豫了,我在想如果老妈知道我这钱是卖血换来的,她该有多伤心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怎么能随便动用呢

    后来我去工地当苦力,搬了一个月水泥,才勉强度过了那一难关

    我沿着那窄小阴暗的楼道爬上了四楼,走进了那家黑诊所,里面死寂,仿佛是医院的太平间

    我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你有什么事”

    一个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声音蓦地在我背后响起

    我惊了一跳,猛回过头去,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立在我背后,他那双小眼睛阴森地盯着我看

    我支吾道:“医生,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目光在审视着我,语气冷冰冰的。

    我勉强笑笑道:“麻烦您从我身上抽400鲜血我急用”

    “抱歉”那老头盯着我道,“我们这里是看病的诊所,不是为人抽血的不是血站”

    那老头穿一身极不合身的白大褂,不仅皱皱巴巴的,还脏兮兮,他干枯的身体就像一个木头衣架子,那白大褂很像是挂在木头衣架子上似的。

    诊所里的一切都似乎脏兮兮的,房间里还有一股难闻的发臭的血腥味

    我忍住胃里泛上来的恶心感,对他讨好地笑笑道:“医生我真地急用求你帮帮忙”

    老头摆手打断了我,冲我冷声道:“出去以后没事别瞎闯”

    我没再说什么,伸手摸出钱包,从钱包里抽五张百元大钞,看着那老头道:“医生你只需要帮我抽400鲜血,这五百块钱就是你的了而且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与风险”

    老头盯着我的眼睛,审视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悠悠地吸了两口

    我道:“医生请你帮帮忙”

    老头喷出一口浓重烟雾,朝我招招冷声道:“跟我来”

    坦白说,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抽那么点血对我的身体没有多大影响,我一直都那么强壮,连感冒之类的小病都很少发生

    可当我那400鲜血从我体内汩汩地流淌出来之后,我发觉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的,头晕,乏力,眼冒金花

    当我站起来那一瞬间,这种感觉更是强烈地向我袭来,幸好我伸手扶住了墙壁,才没当场倒下去

    老头将那一袋子鲜血丢在我面前桌上,冷声道:“走吧下次不要再来了”

    我伸手抓过那一袋鲜血,那鲜血还带着我的体温,热热的我将袋血装进贴身的兜里,强打精神,抬脚向门口走去,出了房间门,才来到方才进来的地方,我没停留,径直走出这家诊所

    我一边快速地向楼下奔去,一边在心中念道:“曦儿坚持住啊我来了我的血来了老公来了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不会”

    我打的回到了市中心医院,当我踉跄着走进护士工作站,将那袋400的鲜血搁在方才为我抽血的那护士面前

    我朝她勉强笑笑道:“现在应该够了吧我老婆不需要输别人的血,我的血够她用”

    那护士目瞪口呆地盯着我,好半响才愣过神来说:“你、你的血”

    我点头道:“我的血百分之百a型血绝对纯正请立即送去手术室跟我老婆输上”

    “你疯了啊”那护士蹙眉盯着我说。

    我笑笑道:“我没疯我好着呢我在外面采的血,你们医院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话还没讲完,一阵炫目感袭来,我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那护士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我

    她说:“你这样不行的会出人命的快我扶你去休息一下你得赶紧补充糖盐水”

    我伸手撑住桌子,笑道:“我没事别管我去救我老婆血不够再跟我讲,我就是一座现成的血库”

    似乎是被我的举动感染了,那护士看着我说:“好吧不过,按照规定,我们必须对这袋血进行检验如果的确是合格的a型血,我会送去手术室的”

    我道:“护士小姐麻烦你快点我能等,我老婆等不了她正在死亡边缘上挣扎呢”说到这里我的喉头再次哽住了

    那护士拿出一瓶250的葡萄糖,挑开盖子,递给我道:“喝点糖水吧”

    说着她撕张标签贴在那袋血的袋子上,注上了我的名字以及相关标识,紧着拿着它快步奔出了护士工作站

    我举起那瓶葡萄糖咕咚咕咚喝去大半瓶,我着实也口渴了直从事故发生到现在,我一口水都没喝过

    我丢掉葡萄糖水瓶子,奔出了护士工作站,向手术室门口奔去

    还没走到手术室门口,就听见了夕儿的哭声

    我全身绷紧,心脏跳到嗓子眼上了,我加快脚步冲过去

    只见夕儿趴在手术室门边的墙上压抑地耸泣着

    见我冲了上来,夕儿转身扑到我怀里,哭得更有节奏了

    我捉住她的双肩,盯着她眼睛道:“怎么了”

    “曦儿她”夕儿泪流满面地看着我说,“曦儿她、她”

    我的身子瞬间石化了

    我盯着夕儿的眼睛,喉结剧烈地一上一下蠕动着,嘴巴动了动,又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感觉喉头又被棉絮塞住了,要窒息了

    我稳了稳情绪,又稳了稳情绪,看住夕儿颤声道:“曦儿到底怎么了”

    “曦儿”夕儿看着我,泪水横流,哽得说不完整话,“医生说曦儿曦儿没心跳了”

    说着夕儿再次扑进我怀中,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我木然地立在原地,耳边轰然一声鸣响,嗡嗡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那种令人恍惚的惨白,像是监狱里那种探照灯突然打在我的面前

    整个世界似乎都不存在了,我立在死寂的荒原上,看不见怀里的夕儿,看不见医院里的白墙,看不见手术室那扇被漆成淡绿色的木门

    我头晕得很厉害,天旋地转,我身体摇晃着,双腿站不住

    夕儿察觉到了异样,伸手扶住我,扶我在长木椅上坐下

    我瘫在长椅上,目光涣散,感觉身体发冷,额头有豆粒大的汗珠往下淌,我嘴里喃声道:“曦儿曦儿曦儿”

    夕儿含泪看着我说:“医生还在抢救他们没有放弃我们也不能放弃”

    我的目光依然是涣散的,直直地盯着前方某个空洞处

    “曦儿不会有事的曦儿不会有事的我不信我不信这是真的我不信那么聪明可爱的女孩说没就没了我不信,我不信”我喃声低语道。

    这一切感觉就像是在一个噩梦里

    夕儿含泪告诉我刚才发生的紧急情况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两名身着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从手术室里慌慌张张地奔出来,对夕儿的问话也不搭不理的

    过了一会儿,那两名医护人员抱着一台不知名的医疗仪器奔进手术室,从他们压低的交谈中,夕儿听见了“心跳没了”、“正在电除颤”、“术中抢救”这几个字眼

    我喃声道:“曦儿啊你走了我今生要如何偿还你的爱啊所以,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你曾经说过的,你不怕死,你只怕不能再爱我,对你而言,这个比死更可怕所以你不能走你忍心让我看着你就这样离去么我不能我不能我做不到”

    我和夕儿抱头痛哭

    曦儿此刻就躺在手术室里,就躺在手术台上,就躺在无影灯下

    曦儿啊你一定很痛苦吧你一定很害怕吧当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你娇嫩的肌肤,当那些冰冷的器械在腹腔里动过来动过去,你一定非常非常难受吧

    曦儿啊你正在死亡边缘上徘徊吧你一手抓住这世间的爱,你一手被死亡硬拽往虚无

    坚持住曦儿一定要坚持住紧紧抓住这世间的爱我知道你不忍离去,我知道你不忍离去你不会舍得抛弃我而离去的

    你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高贵,这世上还有许多许多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物,在等待着你去尝试

    为了我,为了你那些可爱的家人和朋友,为了在清早徐徐升起的晨曦,为了绚烂的朝霞,请你不要不撒手,请不离开吧不要离开千万不要离开不要

    夜幕已经降临,整个世界笼罩在魔鬼的黑袍下,死亡在暗处审视着人类,他勾勾手,就会将某些人带走可是,曦儿还年轻啊她的生命那么光鲜,像夏花一样灿烂,她那么活泼可爱,她的爱那么炙热,她笑起来那么可爱

    请不要将她带走吧请不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请不要把她从爱她的亲朋好友身边带走她是无辜的她是为我挡住了那辆该死的货车呀

    留下她吧死神留下她活在这美好人世间,如果需要交换,请拿我的生命交换或者,我愿意为此牺牲我今生所有的幸福与快乐

    死神啊只求你留下她留下她在我身边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我愿意每天虔诚向你祭拜

    只要你留下她拜托拜托了

    晚上十点钟,手术室上方的灯光突然灭了。

    我和夕儿应激反应似地从长椅上蹦起来,向手术室门口奔去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

    身着深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推着治疗车慢慢走了出来,治疗车上还挂着点滴,曦儿两只手还扎着输液针头,一边是液体,一边是新鲜血液

    谢天谢地她还活着

    我和夕儿向推车扑了过去

    曦儿面仰卧在治疗车上,头发被包在深绿色的一次性手术帽里,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小嘴上覆着氧气罩,氧气罩上有白色的水雾

    谢天谢地她还在呼吸

    曦儿啊你受苦了我无法想象,在这长达六个小时的时间里,你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折磨啊你那娇柔的身子能承受得住这一切么

    可你依然活着,你依然在呼吸,你一定舍不得离开我吧舍不得离开我们吧好样的你做到了你坚持下来了

    老婆我对天发誓,我对你发誓赋予你这种痛苦的人,我将让他双倍偿还

    我对天发誓,我向你发誓老婆

    夕儿拽住那名男生,急声道:“医生我妹怎么样”

    医生抬手摘下头上的手术帽,很有感慨地叹声道:“这台手术令我再次惊异于人类求生的本能我只能说你meimei的生命力太顽强了术中她的心跳骤停过两次,经过我们积极的抢救措施,更主要的是因为你meimei自身的顽强意志力”

    我含泪看着医生,急声道:“那病情怎样”

    医生抬手搔了搔前额,看着我道:“术中我们发现伤者脾脏粉碎性破裂,无法再进行修补,为了及时止住腹腔出血,我们只好切除了她的脾脏从目前情况分析,货车头很可能是从伤者左侧撞过来的,所以对脾脏造成了致命一击”

    我急声道:“那我老婆头部的伤怎样”

    医生道:“头部只是一般性外伤,因为头部血管最丰富,所以出血量会很吓人但是,头部伤并非伤者的致命伤,致命伤就是腹部脾脏的粉碎性破裂因为大量内出血,导致患者血压骤降,头部是人体对失血缺氧最敏感的部位,只要缺血缺氧超过5分钟就导致不可逆的脑细胞损伤”

    “那会怎样”

    我和夕儿异口同声问出了这句话

    医生呡紧嘴唇,想了想后,看着我们道:“所以,你们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患者一直处于深昏迷状态,在车祸中,我们通常无法精确计算出伤者脑部缺血缺氧的持续时间。所以、所以她还能不能清醒过来,我们目前持悲观的态度”

    我的脑海里立刻闪出三个字“植物人”

    “您的意思是说我meimei有可能永远不会醒过来”夕儿睁大眼睛看着那医生。

    那医生耸耸肩道:“关于这个,我们只能说,我们要等待,等待她苏醒过来如果在48小时之内伤者能恢复意识,能醒过来,那就算她真正躲过人生此次大劫难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也会尽全力帮助伤者苏醒过来”

    我道:“医生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她苏醒过来啊你看她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老天都不忍心让她一直就这么睡着对不对”

    医生朝我点点头道:“只是有一个问题我很疑惑,那就是以你之前描述的情景,一辆小货车以那种车速直接撞向伤者,她理应必死无疑,可伤者除了脾脏破裂和脑部外伤之后,肝脏以及其它脏器均完好无损全身骨头没有一根有过折裂痕迹”

    “医生,您的意思是”我看着他道。

    医生抬手搔了搔前额,想了想后,抬眼看着我道:“除非那货车车主在撞向伤者之前,就已经踩了紧急刹车也就是说他并不想置人于死地或者说那车主原本是想致人于死地的,但在货车撞击到人体的那一瞬间,车主临时改变了主意,所以踩住了紧急刹车也就是说伤者只是被货车的巨大惯性撞飞出去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要作出反应,一般人做不到,那车主绝非一般驾驶员”

    我点头道:“医生分析得没错”

    这事儿我最清楚了,那小货车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他想撞死或者撞残的人是我不是曦儿曦儿奋不顾身扑上来救我,显然严重出乎了那货车驾驶员的意外,或许那混蛋认识曦儿,或许他不想滥杀无辜,所以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踩了紧急刹车

    医护人员护送治疗车向icu病房走去,我和夕儿紧跟着治疗车,我想握住曦儿的手,可她的双手都扎着点滴,我怕影响到液体的输入,我只好眼睁睁注视着曦儿那张苍白的面颊

    液体一滴一滴流进曦儿的身体,这证明她的血液在流动,氧气罩上面的白色雾气,证明她还在呼吸

    在我看来,这就是生命中最美丽的流动这就是生命中最美妙的呼吸

    我似乎听见曦儿的呼吸声,我似乎听见了我的血液在她体内汩汩地流动,这是我平生听见过的最最美妙的旋律

    我一边紧跟着治疗车跑,一边哽声对曦儿喊道:“老婆好样的一定要坚持下去喔你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你不能前功尽弃,一定要坚持到底我们一起对抗命运,我们一起来对抗死亡老婆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林啸天和欧阳泽是凌晨以后才赶到医院来的,从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可以看出来他们也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看着被货车撞得惨不忍睹的宝贝女儿,林啸天落泪了在我心目中他原本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而且,谁能在看见自己的亲身骨rou遭受如此非人的摧残而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呢

    我能理解林啸天的老泪众横

    林啸天拧巴着眉梢,注视着曦儿苍白的面颊,在病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面对林啸天时,我无地自容,虽然曦儿这个样子不是我想的,可是她毕竟是因为我而变成这个样子的曦儿在怎么辜负林啸天的心,可她还是父亲疼爱的女儿而现在女儿为了救我,被货车撞得这么惨不忍睹

    我无疑成了间接的凶手

    我答应过曦儿,我没有说曦儿是为救我才这样的

    林啸天慢慢站起身,轻轻替曦儿掖好被角,转身对我,两道犀利的目光向我脸上直射过来

    “你跟我出来”他沉声道。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起来

    林啸天大踏步走出了icu病房,来到了廊道对面的休息室

    我和欧阳泽都跟了进去,欧阳泽反手将门带上了

    林啸天面窗而立,点上雪茄,闷声用力抽了两口,目光穿过窗玻璃,望着远处浓黑的夜色

    “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们俩个”林啸天突然转过来面朝我,那两道犀利的目光同时向我脸射过来

    我点头道:“是董事长是我们从青草湖骑马回来的半道上”

    “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林啸天盯着我道。

    我的喉结上下很明显地蠕动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语气,将下午的情景复述了一遍

    林啸天的鹰犬似的双眼盯着我,目带审视,语气威严地道:“年轻人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我之所以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因为我隐瞒了曦儿飞扑过来救我的关键情节

    我看着林啸天,诺诺地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董事长”

    “你说的都是实话”林啸天盯着我,沉声道。

    我迟疑了两秒钟,我很想直接告诉他,曦儿是为了救我才被车撞的,我很想告诉他此刻躺在icu病房里承受莫大痛苦的人理应是我顾阳可是这话我说不出来,我真地说不出来一方面是因为我答应过曦儿,一方面是因为我缺乏勇气

    我承认此刻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我承认我无法坦然迎视林啸天犀利的审视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