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章
今日正是北周年宴之时,宫廷之中已经红灯华彩、金玉满堂,目之所及都是喜庆华丽的颜色,玉盘珍馐、珍稀蔬果被一道道送进宴会大殿。 各色廷制的锦绣华服都早已送到各宫各院,后宫嫔妃佳丽都细心的装扮着,既要明艳美丽,又要符合身份,不敢太过出挑。 晨钟响起之时,日光渐渐升起,温暖清亮若一匹华丽的锦缎,倾倒在宫余玉砌碧瓦的琉璃片上,整个宫廷似乎都沉浸在温暖安详的静谧之境里。 今日毓亲王入宫时间较早,便先到皇帝的居所,想着先请晨安,顺道去母妃的琉毓宫一趟,再到宫宴的时辰刚刚好。 通传的太监领着宇文毓进入偏殿内,宇文毓一进门便觉得今日的宫人似乎多了点,等太监掀开帘子,他才看见屋内除了皇帝宇文觉,还有皇后肖婉颜。 皇帝此时还由宫人整理着宴会的礼服,衮绣金龙奔腾似即将腾空而出,明亮的颜色衬得宇文觉一身威严之气,宇文觉本是生的俊秀,常年病痛缠身,不免看起来文弱了些,今日这明黄轻纱的帝衣倒是让他显得丰神俊朗,多了些挺拔威武的感觉。 而一旁的皇后向宇文毓微微点了点头,她今日梳的锦云髻,复杂的金凤出云点金冠,被青玉步摇紧紧的绾在发上,沉稳庄重之中透着光华之气。 宇文毓和皇后见面次数不多,若说对这位皇嫂的感觉,便只有两个字---妥帖。 她似乎生来就是当皇后的命运,端庄稳重,笑不露齿,大方得体,如一棵笔直通透的芝兰玉树。 只是很多时候,她给人的感觉总是特别的疏离,即便是这样欢喜热闹的日子里,她也是那般庄重矜持,不苟言笑。 “小毓来了啊,快来这边坐着,等着朕片刻,再一同前去崇庆殿。”皇帝笑着对宇文毓说到。 “今日本想着趁早来给皇兄请个吉安,也算是新年讨个好福气呢。”宇文毓恭敬的说到。 “毓亲王今日来的早呢,可是赶着新年来宫中请福安呢。”一旁的魏博笑吟吟的说到。 “他这是府中冷清,跑到朕这里来热闹了,平日劝他早日立妃,他却是不听的,比起朕来,才是个真真的孤家寡人了。”宇文觉不由得笑着说道。 “皇兄又拿臣弟打趣了,皇兄后宫佳丽三千,臣弟可比不得这样的福气,只想着遇着一位心仪的女子便已经是托皇兄的福气了。”宇文毓笑着说道,面色还不有的有些喜色。 魏博自小也是看顾过这皇室的皇子的,见宇文毓那片刻神情,便瞧出了些什么苗头,便说道:“皇上呀,莫不是咱们王爷是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盼着皇上给赐婚呢。” 魏博这话一出,宇文毓的神情却一变,想到前些时日宴会封赏之事,此时却是不能平静,生怕再出什么岔事端。 “皇弟,可是遇见心仪的女子了?”宇文觉也有些好奇。 “这倒是没有的事情,可能是臣弟福分还有些浅薄,还未遇到合心意的女子。”宇文毓略有些尴尬。 “我倒是记得,你小时候对朕说过一次,你在秀婷梅园遇着过个活泼的女孩呢,那时候还兴奋的跟朕说,那女孩子活泼可爱,让你瞧了欣喜的紧呢,还大方的送了人家玉簪呢。”宇文觉忽然回忆着,又说道:“似乎是哪家大臣的千金来着,就是国宴那次,你还记得么?” “老奴记得应该是墨家三小姐呢,她当时宴会贪玩迷了路,是和王爷一同回来的,许着是那位姑娘吧。”魏博缓缓说道。 “墨家……墨司会的千金?”宇文觉有些好奇的问道,眼睛直直的瞧着宇文毓。 “小时候的事情了,臣弟记得有些不清,当时也未问过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了。”宇文毓说到。 “这也无碍,今日恰逢年宴会,朝臣都会带着亲眷参加,到时你留意一些,若是再看见当年那个让你欢喜的女子,便与皇兄说来,皇兄为你赐婚。”宇文觉不由得觉得开心。 “臣弟先谢过皇兄了。”虽然宇文毓心中略有不安,但还是并未露出任何神色。 待要再说,一直静默听着的皇后肖婉颜忽然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再过些时日,说不准二弟再遇着心上人也未知。”肖婉颜面色温和端庄,瞧上去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没人注意到,刚刚提到墨家之事,她眼角扫过的那一丝暗沉,沉静的凤眸却再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长恭与倾落深夜时分才回到长安城,回来休息不过三个时辰,便要早早起来准备了。 铃铛端着热水进入倾落屋内,只见倾落靠在长恭怀里安稳的睡着,神情淡然沉静,美丽的睡颜上漫着一个浅浅的微笑,似乎沉浸在一个甜蜜的梦中。 长恭轻轻抬头,朝铃铛做了一个噤声的收拾,铃铛轻手轻脚的放下热水,又关门出去了。 长恭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让倾落靠的更舒服一些,他目光温柔若月下幽泉,看向倾落时有淡淡的情意似清浅涟漪泛起,绵延无际的荡漾开去。 倾落微微动了动,渐渐的睁开惺忪的睡眼,眸子里是平静的温柔,眼角眉梢却颇有几分自强自傲的坚毅之气。 “醒了?休息的还好?”长恭柔声问道。 “嗯嗯,不那么疲惫了,身子也舒服了许多。”倾落还有些依恋长恭的怀抱,不舍离开。 “是不是该整理行装去参加年宴了?”倾落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礼制朝服问道。 “嗯嗯,宫中送来了廷造朝服。”长恭缓缓说到。 倾落缓缓起身,还有些不太乐意离开长恭的怀抱,嘴角不由得一撅,说到:“我不喜欢你不陪着我,那些宫宴总叫人觉得麻烦的很。” “那我们便不去了?”长恭拉过倾落的手,勾起嘴角,温润的笑着,满脸坏坏的邪媚的神情。
“不过,倒是有事情一定要去呢。”倾落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其实是与我的过去有关,我小的时候也参加过一次宫廷宴会,那时候还遇到过一个人,那时年纪小,不懂事情,估计是错承了别人的情,今日想着将那物件还回去。”倾落展开那礼服,缓缓说道。 “你怎么知道错承了别人的情?”长恭略有不悦的问道。 “我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时候,便知道世间情爱是那般了,自然了解了他人是同样的心思了,所以才要早早遏制。”倾落缓缓说道。 “那人是周国皇室?”长恭问道。 “若是没认错应该是了,他当时穿的是团龙锦绣山河衣袍,相比是帝王家的。”倾落回忆了一下说到。 “帝王家又如何,少来打我长恭的人的主意,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长恭神彩颇为得意,对自己还是要很有信心的。 “所以我才要看看寻个机会还回去罢。”倾落笑着说道。 一贯朝臣静候在崇恩门外,在场中央竖着一道道衮金祥云边的小牌子,对应着不同品阶的官员。 倾落来的稍晚,但位置较为靠后,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刚下了马车便有太监在一旁等候,带她去相应官阶的位置。 倾落跟在他旁边,走到右侧队伍的一端,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不少的女官也在。 这里是宫廷礼乐府所在的位置,与左侧朝臣的队伍是分开的。 不过礼乐府内供职人员品阶都不算高,除了掌府大司乐是正三品之外,只有倾落是有三品少司乐的职务,旁的都是六品掌乐或者乐师,至于一些没品阶的舞师、乐伶在宫中人数颇多,一般也很难被封赏,连参加朝拜的机会都没有了。 有些人在礼乐府呆上一辈子说不定都是很难得到个职位的,即便有一些是官宦家的女眷千金,在这里也不过是个六品掌乐,而倾落在乐舞大赛夺冠之后,一举便成了三品的少司乐,即便是一同夺冠的两位乐师都没有封赏什么品阶,这件事情传到礼乐府,不免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和愤愤。 倾落被领到队伍一处,那太监温言笑语的退下了,倾落身着湛青色暗纹云锦的廷官礼服,规规矩矩的处在自己的位置上。 周围不断有人投来打量的目光,不少的人都在看倾落,乐舞大赛之后,倾落除了向大乐司递交了任职的文书之外,还未出现过,因此大多数的廷官都没见过她的样子,但她这些时日在长安已经传出了很盛的名声。 “不过是个靠狐媚样子魅惑主上的女人,有什么过人之处的。” “听说她是墨家的小姐,但是生来不详,因此一直养在墨府之外呢,到现在还是住在自己的府苑,不能回墨家,看来是真的不受家中待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