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5 命不久矣（下）
在彻底凝固的世界中，强纳森震惊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张嘴就要说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就仿佛除了他的思维以外，连他的rou身也同样凝固在了停顿的时光中。 下一瞬，强纳森瞳孔一缩，这凝固的世界中有东西动了——是那怀表的秒针！滴的一声响，秒针向后退了一格。滴、滴、滴滴、滴滴滴滴，一秒又一秒，时钟退缩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这凝固的世界中，怀表的秒针分针时针，全都疯狂的逆向转动，显得妖异又渗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嗖，转动的表针化作奇异的光影漩涡，表盘处忽然形成了一个扭曲的时间空洞，嗖的一下将他吸了过去。他就像被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收走的孙猴子一样，表盘在他眼前飞速扩大，眨眼间大至无边。 咕噜，他感到自己砸穿了表盘、落入时光的深井中，然后便不停的向井的更深处、记忆的更上游处不可自控的跌落、坠落。从当前到过去，所有发生过的事以倒叙的方法不断闪现。就像在倒着读一本书，这感觉奇怪又诡秘，而且还违反人类的习惯。无穷记忆汹涌而来，强纳森只觉头疼欲裂，忍不住痛哼出生。 但还好，下一刻竟有莫名神光穿梭而来，一下子将他包裹在里面。强纳森的精神立刻一清，感觉好了很多，心知必然是自家表姐出手帮他。他心神一定，摒除了慌乱与畏惧，反而主动向记忆的上游冲锋而去。 不论嘴里怎么不当事，最终他才是那个最想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的人。 而物质世界中，杨绮和亓梦各自出手，一人护住一个。无漏神环自心海中飞出，仿佛金刚圈一样悬在表弟和大师兄头上。第一次干这种事，杨绮也是如临大敌绝不马虎。再看另外一边，亓梦手捏法诀周身星力四射，显然也拿出了真本事。 朦朦的精神光辉同时笼罩了四个人，永夜女王和天命者为两人保驾护航。她们的精神力仿佛坚固的大船，载着强纳森的意识一路朔游。同时，也正因为如此，两人也同时看到了强纳森回溯记忆时看到的东西。 这些记忆自然涉及到了许许多多的永夜绝密情报以及强纳森的私生活，但如今哪还在乎这等细枝末节。两人凝心定神，毫不动摇。 一分钟前、一小时前、一天前、一周前，速度越来越快，无穷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即便拥有梦海拾遗的能力，杨绮也不由皱起了眉头。回溯自己的记忆和承载他人的记忆对精神的压力决然不可同日而语，就算对于人间圣者来说，负担也太大了些。 再看亓梦，她的法术更擅长精神领域，精神修为也比杨绮更高，可她同样并不轻松。心中慧剑不停挥出，不停将无关紧要的记忆扫除斩灭，方能保持灵台清明。 两周、三周、四周，一幕幕略过心间。强纳森日理万机，记忆自然纷繁复杂，对两人造成了额外的压力。 “差不多了。”记忆审查到此一直没有发现问题，对于初次尝试来说已经很成功了。杨绮和亓梦决定还是要稳妥一些，下一次多做一些准备之后再断点续传比较好。 可就在这时，强纳森的意识掉落到一个月以前，忽然落入了一片奇怪的区域中。物质世界的强纳森气息忽然激烈起来，不停地喘着粗气，精神力的消耗速度极大的增加，这显然不正常。 大师兄没有睁眼，但却兴奋的大叫一声：“找到了！果然有问题！” 杨绮和亓梦眸光一闪，同时加大了精神出力。两人各自施展手段，心神破开迷障，深入到了强纳森的意识之中。只见强纳森主意识跌落的那段时光深井忽然开始震荡不安，读取出来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杂乱而破碎。大师兄全力以赴维护隧道稳定，但在强纳森一声痛吼中，时空通道忽然轰然碎裂。 啪！无声的爆响席卷了整个精神领域，时空通道彻底爆炸。无数碎片就像被碾碎撕烂的光盘，炸射向四面八方、挥洒向无边黑暗。 “啊啊啊！”物质世界中的强纳森忽然捂着额头，痛苦的叫喊起来。周围众人立刻紧张起身，帕拉丁凝聚圣光准备治疗，但又因不知具体情况而迟疑，不知自己插手到底是否合适。 精神世界中，大师兄表情猛变：“糟了，记忆怎么会忽然破碎？” 他的精神体悬在记忆破碎之后产生的混沌之中，双手一托，身周忽然浮现出了两张虚幻的书页。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文字，但外人却根本看不清具体内容。杨绮心下了然，那便是大师兄拿到的。 大师兄左手一拍一张书页，书页立刻发出豪光：“给我定！” 嗡，爆炸与破碎立刻静止。 大师兄再拍另外一张书页，书页上浮现出万千文字：“给我回！” 嗖嗖嗖，已经炸射出去的碎片被无穷伟力从漆黑的混沌中拉了回来。杨绮和亓梦也齐齐发力，各自大喝，牵引着那些碎片回归。强纳森咬牙切齿，满面涨红，他也在全力抗争。 无穷碎片从混沌中归来，飘过了四个人的精神意识。万万千千的碎片仿佛镜子一般反着光，每一个碎片中都有一个场景在演绎。粗略看去，有巨大的轮船、有夜下的海洋、有激烈的战斗、有疯狂的交火。 杨绮立刻认出了这些场景：“这不是SD的那艘船么？” SD的那艘船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时，一片碎片飘过眼前，那碎片一片纯白，就像轮船之内的那个奇异空间一样。这片白色好像具有传染性，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所有的碎片都被沾染成同样的一片白色。纯白的碎片凌空飞舞，没有重新聚合成记忆隧道，反而组合成一个巨大的英文单词—— EDEN。 这巨大的单词散发着诡异不详的气息，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犯怵，好似这一片纯白之后潜藏着什么深邃的灾厄。 “EDEN？这是那片奇特房间的名字，可那房间到底有什么问题？”杨绮对大师兄叫道：“快，先把强纳森的记忆隧道重组起来，要不然他的精神会出问题！” “等等，等一下！”有人大叫着阻止，竟然是强纳森。强纳森抱着脑袋满脸痛苦，但还是坚持着吼道：“我、我能感觉到，这个名字一定有意义，它一定和什么重要的事有关联！我得去弄明白，我得去直面真相！” 亓梦劝道：“可是，你的精神恐怕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没关系！从那一日起，我一直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东西，但它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今天是个机会，我一定不能放过，我要去看看这名字背后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强纳森痛苦的大叫着，但行动却毫不犹豫。他的精神体化作流光，以自杀般的决绝冲向了那些字母：“表姐，帮我！” “****-娘的，老子豁出去了！”杨绮瞬间跟上，无漏神环套在了强纳森的精神体上。同时她的眉心亮起了第二道神环，那是大木头自无穷远处支援了此处。亓梦一咬牙，同样使出猛力，振翅追上。“我也豁出去了！”大师兄也全力帮忙：“要死一起死吧！”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强纳森仿佛头撞天柱的古神一般，一头撞上了“EDEN”。纯白的单词瞬间爆炸，化为杂乱的漩涡。四个人的意识仿佛落入了翘曲的虫洞中一般，在不可思议的速度中被拉长。他们眨眼间跨越了漫漫时光、略过了所有中间的过程，直接追本溯源冲向了记忆的最底层、生命的最起始。 物质世界中，强纳森双眼翻白，如同癫痫病发作一般在做一种不停抽搐，摁都摁不住，很是骇人。 嗖，四人跃出虫洞，扑面而来的是一大片同样破碎的光斑。这大片光斑比刚刚的碎片还要零碎，就像被熔炼成胶、碾压成末。 大师兄呆呆看着这一切，喃喃道：“这里是你精神世界的最底层，这些是你诞生之初的记忆……可为什么这些记忆会变成这样奇异的状态？” “不管因为什么，我知道，真相就在这里。”强纳森仿佛感受到了命运的指引，他缓慢而坚定地伸出手去，触摸向那片飞舞的光斑：“让我看看，到底发生过什么。” 叮，仿佛石子落入了水面，强纳森的碰触在这片光斑中形成了涟漪般的波纹。可下一刻，这些光斑开始狂暴的聚合。它们飞舞、纠缠，变成了恐怖的风暴。强纳森的意识体毫无抵抗之力，瞬间便被吸入了风暴的中心。飞舞的光斑如刀片，眨眼间将他千刀万剐。猩红的血色像喷泉，瞬间将每一片光斑都染红。 “啊————————！！！！”物质世界中，一直闭着眼的强纳森忽然瞪圆了双目。两只眼睛满是狰狞的血丝，他一只手伸向天空，一只手扒着胸口，脸上的青筋仿佛要崩裂。他表情痛苦，艰难的挣扎着，就像一条窒息的鱼。他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抗争着什么，但最终只说出了一个词： “PROJECT——！” 嘭，强纳森的胳膊忽然垂落下来，砸在了沙发上。他浑身瘫软，声息全无，心跳竟然再一次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