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温暖在这里
从卫生院出来，天蒙蒙亮了。【】这个季节早晚的温差大，风一吹，人就控制不住哆哆嗦嗦起来。 小镇的晨风格外清新，也格外寒冷，控制不住哆嗦，李翔和江小平干脆跑起步来。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齐整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街响起来，他们自己都感觉格外的动听。李翔惊奇地发现一夜的同甘共苦，自己与江小平有了一种默契，连步调都一致了，齐整了，完全是不约而同的。 清新的空气，动听的脚步声，吴大个子脱离了危险，油然而生的不辱使命的成就感，让一夜的疲惫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钻进被窝，李翔才觉得疲惫等在这里，睡意等在这里，温暖也等在这里。 一觉到中午，睡梦中的李翔依稀听见有人在叫他。揉揉眼睛，定一定神，听清楚了，是刘云。听到刘云的声音，李翔的睡意顷刻间消散了，他马上披上外套去开门了。 开了门，迅速又回到了被窝里，李翔坐在床上打量着兴冲冲的刘云，他想知道前天晚上信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昨天晚上又在卫生院值班，没有陪她，这呢呐货是兴师问罪呢，还是继续小题大做？ “呢呐货”是当地称呼女孩的方言。不同的人，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口气说出来，或是昵称，或是贬词，有褒有贬，褒贬不一。 李翔没有这样称呼过任何一个女孩，他怕对方会误会他，有看不起乡下人的味道。 他自己从小在县城长大，他的根在农村，他是在小镇进去十几里的山里出生的，他比一般的人更能懂得农村人的自尊。当他看见刘云调皮可爱的时候，会在心里这样叫她。 刘云大步走到李翔跟前，夸张地打量着李翔，“今天不上班吗？怎么还想睡懒觉？起来，起来，今天天气好，我帮你把被单洗一洗，你也要晒晒床。” 李翔摇了一下头，“经理让我们今天休息一下，被单不用洗，过几天我表妹会来洗的，怎么你今天不上班？” “今天我休息，上午我把自己床上的洗了洗，快起来，晚了就晒不干了。”刘云说着，就开始扯被子了。 李翔只好起来了，他也认为应该下床了，不过，他还是坚持，“真的不用，我从来不要别人洗被子的。” “我知道，夏文英说过几次要帮你洗，你都没有让她洗，那你还不是让你表妹洗了。” 李翔笑了笑，“我是说没有让别人洗。” 刘云把手上捏着了一角的被子往床上一抛，作古正经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也是别人？”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想让你累到了，现在的河水冷得很，看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无话可说的李翔只剩下看着刘云拆开被单，自己在一边挠挠头的份了。 “把你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拿过来，你先去吃点东西，等下你到码头上来陪我。”刘云将床上床下凡是看得到的衣服袜子全部卷起来抱走了。 看着刘云一副麻利勤快的样子，说实话，李翔心里很舒坦，觉得可以做老婆的呢呐货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李翔把棉花絮（棉被）抱到后面院子里晒了。早上没有买菜，他便下了一碗面条，敲了一个鸡蛋马马虎虎对付了一下。就往小街的下街，大桥下的码头走去了。 路过小桥边一家小小的商店，李翔特意进去买了一副女式毛线手套。 小河叫畈水，是乐安江上游的主干流。 大桥是前两年新建的，同枯水期的小河比起来显得气势恢宏很有气派。大桥下小河两岸是各三层五六十米的水泥码头。小河两岸的居民在码头上提水烧饭，洗衣洗菜，包括洗澡，洗马桶、小孩子的尿布。 那时候从涓涓细流的源头到烟波浩渺的鄱阳湖，清清的河水好像人们洗什么，怎么洗都没有关系。 初春的雨水多，多的都是毛毛细雨。小河的水比春节前满了一些，人们洗东西还是在码头最下面的一层。 李翔在刘云身后最上的一层码头上坐下来，刘云没有察觉李翔来到了码头上，她一心一意在洗。 小河码头上洗东西，有早中晚三个高峰期。平时最繁忙的是早上，其次是傍晚，中午人数最少。 夏季到七月半之前的这段时间，傍晚的码头是最热闹的。 夏天男女老少几乎都要到这里来，把一天的疲惫，一天的灰尘和汗渍污迹交给清澈见底缓缓流淌的畈水，然后将轻松和惬意带回家。 秋收冬藏的时候，是李翔登高望远的最爱。他是去年的夏季来到小镇的，夏天小河又是李翔最享受的所在。 坐在小河河床的鹅卵石上，清凉又有一丝丝温暖的河水正好漫过肩膀，一个人静静地沉浸在河水中，看夕阳西下，看晚霞漫天，看风云变幻，看河水流光溢彩，看山色在碧波里荡漾，看小鱼儿在面前穿梭游弋，心旷神怡，此乐何极！ 十多年以后，李翔重返小镇，他想重温小河的柔情，可惜小河两岸的白色污染泛滥成灾，李翔一介布衣只能在小河旁，在心里徒唤奈何，奈何！ 以前李翔洗澡经常是从对岸的码头下水的。 对岸是村庄，天黑之前洗澡的人不多。 李翔喜欢远离人群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河里赏心悦目沉思默想。 那时候，他经常会看到稍远处有两个三十岁左右潇洒般配的男女，也是远离人群，也是坐在河里，两个头浮现在水面上像一对戏水的鸳鸯，在山光水色的衬托下，形成一道恬静秀美的风景。 坐在码头上，看着刘云麻利的洗衣服，李翔心里想，去年自己是看风景的人，今年夏天的河面上，成为风景的应该也有我们------ 多年以后，先后回了县城的李翔和吕院长成为了好朋友，好兄弟，他们偶尔会在一起推杯换盏吆五喝六。 在一起喝酒的聊天的时候，他们经常会说到当年，说到小镇。 有一次他们还说到了小河。当李翔回想当年在小河里面洗澡，说到那个美那个妙那个爽，说到那两个男女，吕院长是哈哈大笑，他说：“老弟，当年的那两个人，男的肯定是我。” 李翔很意外，他当时没有认真去看是谁，是谁跟他李翔没有关系，他看的是风景。 “大哥，男的是你，那个女的呢？好像不是嫂子吧？” “不是，不是。女的是信用社的，也是从城里去的，她在小镇举目无亲，就认识我，所以经常让我陪她一起去洗澡。嗨，当时就为这件事，被别人说的沸沸扬扬，无奈之下，我只能要求调动工作来证明我们的清白。嘿嘿，来来来，喝酒喝酒。” “大哥，来。”李翔马上舀了满满的一瓢根（汤勺子）酒，陪同大哥喝下去了。“说真话，你当时有没有动过心？”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来，大哥，再来一个。”李翔举着瓢根，“如果大哥你说你一点都不喜欢她，恐怕也没人相信吧。”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她很开朗很大方，也善解人意，总能够让人感觉心里暖暖的，我倒是喜欢跟她在一起说说话。呵呵，我们五十年代的人怎么跟你们六十年代的比。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运动，谁不是心有余悸。嗨，我就奇了怪了，我们光明正大的，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有儿女私情。你看看现在，你们那些六十年代的当干部的，有几个不是出双入对招摇过市的，嘿嘿，怎么就没人说了。” “也不奇怪吧，你做一路诸侯的时候，那么年轻，全县有几个？人家不眼红吗？用现在的话，那就是羡慕嫉妒恨哪。再说了，那时候社会风气也没开呀。枪打出头鸟嘛。” “什么枪打出头鸟，我就不是那个鸟！我是助人为乐。那个女的也是正派的人，没想到别人还会生是非。你说你嫂子怎么样，是不是要相貌有相貌，要工作有工作，要人品有人品？她一个人在家还要带大两个孩子。我不怕丢了乌纱帽，我也怕对不起你嫂子呀。” 吕院长说着说着，一手端着瓢根，一手做了个八，学着京剧《智取威虎山》“八年了，别提她。来来来，我们喝酒。” 他从卫生院长任上调到县医院就是副院长，一直到退休，波澜不惊，一帆风顺，只是不再呼风唤雨。 能够让李翔实心实意叫大哥的人，都是他敬佩的人，佩服是其次的，敬重是第一位的。 在“敌敌畏”事件中，有一些人和事对李翔来说是印象深刻又影响深远的。 以前，师傅们平时说药是纸包老虎，说吃药饭的人是一只脚在外面，一只脚在监狱里面。年轻人差不多都是一种心态：说的说，听的听。 “敌敌畏”事件使李翔真正开启了对这份特殊职业的敬畏之门。 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了刘师傅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也使得李翔在以后的人生路上，每每遇上危机都会学着刘师傅那样沉着冷静不慌不乱。 在卫生院抢救室，李翔正是从吕院长吕大哥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叫“职业cao守”，什么叫领导的“责任心”。 这或许也是让李翔与吕院长一见如故，以至于情同手足的主要原因。 言归正传。李翔在遥想成为风景的时候，刘云在寻找李翔的人。 她把被单洗好了，她需要李翔过去帮忙拧干水。 刘云回头看到李翔痴痴傻傻的坐在那里，大声说，“你又在发什么神经，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马上过去，是不用想的。赔笑脸，赔小心，赔礼道歉是必须的。 李翔一下子从书生意气变成了一个经济适用型的“三赔”暖男。 女孩子心满意足了，也会得寸进尺，更会颐指气使，“你把东西拿回去，自己去晾晒，我在你房间等你交代问题。” 李翔回到房间，刘云斜靠在床上看书，他从口袋里面摸出手套，拉开抽屉，从笔记本里面找到一张一寸的相片放在上面，两只手捧着毕恭毕敬地递到刘云面前，“请领导笑纳。本来准备给你买一块手表的，这里买不到，回去了再买。” 刘云也不客气，先看了看相片，放进了口袋，摇了摇手套，仰起头，“是不是做了亏心事，用它来堵我的嘴？” “嘿嘿，我是怕你冷，你怎么总是往歪的地方想？” 刘云站起来将手套放在桌子上，“天气暖和了，不需要手套，再说我也有暖和的办法了。” 将信将疑看着刘云，李翔奇怪呀，她有什么办法？要知道，那时买不到怀炉，没有暖宝宝，热水袋好像都不多见。 刘云招招手，让李翔靠近一点。 李翔没有动，他意识到以后千万不能随便开启女孩子的智慧之门。发现没有，举一的是男孩子，反三的肯定是女孩子。 刘云凑到李翔面前，两只手环抱着他的腰，不怀好意的笑笑，“这样不是暖和了吗？” 李翔点点头，心里想，不会这么简单吧？从“手套事件”开始，他开始提高警惕了，生怕不小心再被耍了。 李翔瞎琢磨着，刘云的两只手飞快的钻进了他的内衣，从里面环抱住了他的腰，“这里是不是更温暖？” “哇！”李翔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慢慢镇定下来了，温暖真的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