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人一马停在女人面前。【】女人拼尽力气抬头去看她,只是模模糊糊瞧不清楚,只知道那人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如蝼蚁一般,她苦笑起来,怎的又有了这种感觉。 文水心跳下马,将钉在地上的短剑拔了出来,掀起衣角将剑身上的泥土擦净。周围满是死人,只有两个还有口气,一个将要临盆的女人,一个救不活的男人。 文水心蹲下身子看见这个女人身下流出血,抬头看慕南乡,“阿姐,她要生啦。” 慕南乡下马落在她身旁,解下身上的披风,遮掩在女人下半身,从包里找出一瓶补气丹,倒出两颗,塞进女人口中,又将那一小瓶丢给文水心,“她若实在没力气,再给她喂。” 马背上有两袋酒,是备着夜里取暖用,自然是烈酒。伸手进披风里去解她的长裙和裤子,慕南乡脱了手套,倒了酒在手上搓了搓,她对那女人说,“你丈夫还等着看孩子。” 那女人食指抠在地上,闻言,呜咽着点头,女人连番惊吓,心神受损,却知道拼着口气要把孩子生出来。 天空露出鱼肚白,孩子生了出来,却没发出啼哭声。慕南乡以口对口,吸出婴儿口鼻的堵塞物,那小小的婴儿“哇——”地一声啼哭,声音响彻这片血色寂静的林子。 慕南乡抱着婴儿走到灰衣男人面前,将他的女儿送到他面前,那男人嘴角咧出笑,眼神渐渐没了神采。文水心从包袱里翻出干净的里衣,接过婴儿。 慕南乡跪在女人面前,将她搂在怀里,女人笑了笑,“多谢啦。”她身下血涌了出来,那一块地被染红了。 女人嘴唇蠕动,慕南乡低头去听。“我的女儿姓顾…尚阳顾家庄。” 慕南乡点点头。 “我终究没负了你们文家……可我对不住阿郎啦……“ “你的仇以后我会帮你报”。 女人呵笑了一口气,摇摇头,”真羡慕你……” 大火在扑腾,映在慕南乡的脸上,忽明忽暗,在这里她能为故去的人做的只是将他们化作尘烟。 “阿姐,我们下面去哪里。” “进城。”慕南乡摸了摸她的头。 “听阿姐的。” 文水心牵着两匹马与慕南乡并肩走进城,城里的人瞧见两个年轻的男人带着一个婴儿,纷纷侧头,少年甚是面如白玉,生的很是漂亮,一双眼睛漆黑透亮,眉清目秀,神采飞扬。另一年轻人身量修长,戴着斗笠,不少女子侧头望他,盖因他怀里抱着个似乎出生不久的婴儿,而抱着这婴儿的人却是个风流秀朗的小郎君。两人向一家宅子走去,怀抱孩子的郎君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开了半边,开门的是个老汉,老汉先是迷茫,小郎君大约是同他说了什么,那老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让开身,让那两人进去。 街上的人明白过来,原来是寻亲戚的。 ”哪里要这么多,不过是要些羊奶罢了。“ ”还要麻烦老人家替我买些棉布来,我们兄弟俩并不熟悉这里,当真麻烦您啦。” 老汉接过银子,“不麻烦,”老汉冲屋里头喊,“老婆子,我出去会。”里头传来老太的声音,“快去快去。” 羊奶的香味渐渐从灶台上弥漫出来,老太端着一碗温热的羊奶走出来,“小郎君,用这东西,少少喂她。”老太递给她一小节洗干净的鸭肠,慕南乡冲她道了声谢,端起碗抿了一口羊奶,将鸭肠一端放进婴儿一开一合的小嘴中,慢慢地将口中的羊奶渡进她嘴里。 孩子嘴里发出细微的“吧嗒吧嗒”声音,小小的人儿,甚是惹人怜爱。 老太拉着文水心走到一边道,“公子,你这位兄长真是个有耐心又细心的人儿。” 文水心笑道,“是啊。” 老太脸上又露出不忍的神情,“可怜的娃娃,刚生出来便没了娘亲,”她看了一眼慕南乡,“你兄长也是可怜。” 文水心看向一旁专心奶娃娃的人儿,心想,哪里可怜啦。 老太原本担心两人都是年轻男子,不会养孩子,现下瞧着模样,便不担心了,转头问她,“小公子吃过早点没有。” 文水心摇摇头,文水心面嫩,招人疼,老太搓了搓手道,“婆婆给你摊油饼去。” 文水心走到慕南乡身旁座下,用手指碰了碰婴儿的脸蛋,婴儿才出生,身上还泛着酱紫色,小嘴里吐出奶泡来。 慕南乡见此,就不再喂她,又听见文水心嘴里嘟囔。 “得给她起个名字。”文水心瞪着她,想让她给婴儿取名字。 “她出生时,夜尽天清,就叫顾夜清吧。” 文水心将这名字再口中过了两遍,说,“不好,夜字太冷清。” 慕南乡侧过脸瞧她皱眉思索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喜欢什么名字。” 文水心一拍手,“改作月清,就叫顾月清。” “嗯,挺好。” 慕南乡料想此番进城,不出半天便要传到菖月楼,此地不宜久留,老汉买了棉布回来,慕南乡接过来折好收进行囊里,老汉要将剩下的碎银子递给她,她推了回去,“权当买些羊奶,麻烦您替我装两袋羊奶。”老汉原是担心他二人带着刚出生的孩子上路不好,又想那二人装扮似江湖人,江湖中人自有自家的规矩,便也不多说,将两个装的满满的皮囊搭在马上。老太用油纸包了几张热乎乎的饼揣在递给文水心,又瞧了瞧那小娃娃,颇有些不舍的模样,两老汉只有一个儿子,上战场就没回来,膝下也没个唠叨。 文水心看在眼里。慕南乡撕了几条棉布条,将小顾绑在胸前,两人带着孩子跟两位老人家告辞出了门,跨上了马向南门而去。 及至晌午,二人在城外一处空旷的地方歇息下来,慕南乡寻了个石头坐下来给小月喂完食物,将她交到文水心怀中。继而铺开地图,看了看地形,思索片刻,“若找之前的路,即可顺着河经过康乐镇,翻过三座山,便能到达阳州城,乘夜过城,未必不能躲过祝家,现下,行踪多半已经被菖月楼的眼线知晓,此处距离阳州城隔着三个城镇,以现在的速度,大约要行十日,我们可边走边更换路线。”她既已决定入城,心中便早有了一番计较。 文水心听她提到阳州城,心中一凛,思绪已经飘向别处,后面的话压根没有听到。及至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方才惊醒,“怎么了。” 慕南乡看向她,“倒是我要问你,方才怎的魂不守舍。”慕南乡接过小顾,文水心才发现婴儿被嘴里吐的泡沫呛住了。 文水心心绪有些烦乱,不知如何回她。两人吃了饼充饥,慕南乡把小顾绑好在身上,拉了她起来,“这条路百里之内并无客栈,这种路虽然好走,却四下空旷,若在天黑之前找不着合适的落脚的地方,天寒地冻,就是我俩都有些受不了。”
两人上马继续前行,冬日里天黑地早,两人顾忌着孩子,是以走走停停,很快,天就暗下来。所幸两人在荒野中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两尺高的岩石像被人当中切下一半,下面有一块凹地,慕南乡将四周的野草斩除,文水心提着两捆树枝回来。 生了火,火中散出热流,文水心靠近了些,热火炙烤着身体,浑身都舒适起来。她看慕南乡又在给孩子喂奶,忍不住取笑她,“日后这孩子不叫你一声亲娘,真是对不住你这番精心照顾。” 慕南乡瞋了她一眼,又朝她摆手,“坐过来,暖和些。” 文水心凑到她跟前,抖开披风将三人罩住,果然更暖和了些,她朝慕南乡怀里看去,小顾只在吃奶的时候才睁开眼睛,这会儿吃饱了又睡了,“阿姐。” “嗯?” “如果那女人没有受伤,生孩子就不会死,是吗。” 慕南乡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 “阿姐?”文水心抬头望她,见她脸色有些不好。 慕南乡缩了缩肩膀似乎有些怕冷,“也有不能顺利分娩的。” “就像她娘一样吗。”慕南乡点点头,“家里大多是会保孩子的。” 文水心眼中透出些厌恶,“不对,阿姐,如果是你和你孩子,我必然会要你活着。” 慕南乡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文水心烤了两张饼,和她分吃了,便靠在她肩膀上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脑袋一沉,惊醒过来,就地一滚。 慕南乡空手对上五个人,另有三人向她冲过来,文水心短剑握在手里,闪身躲开一人,飞身跳起,落在另一人身后,反手刺向那人后腰,剑鞘格挡开第三人刺来的剑,一手拔出剑身,手臂划过一道弧形,削向他手腕,那人慌忙撤手,却将胸前空出来,文水心翻转剑柄,持剑刺向他胸口。迅速解决两人后,剩下那人便要逃,文水心运气跳起,直逼那人后背,哪知那人停步,双手握剑膝下一跪,身体向后仰去,就要刺向她腹部。文水心忙收力向右边避让,剑刃将将从她腰侧擦过,那人见偷袭不成,再等起身要逃时,一把短剑刺进他后背。 慕南乡当时正小憩,眼睛虽然合上,却一直聆听四周动静,因此,当刺客距离五十米时便警觉地睁眼起身。来人武功不弱,招式路数各不相同,另有一人两手使的吴钩,很少有人会用这手兵器,能将其用的不错的,江湖中数不出五人。八人中有武功较高的五人俱向自己出手,想是并不知她二人底细,瞧文水心不如自己警觉,兼且年少,并未将她看重。使吴钩的那人,身法轻盈,回回勾向她手臂,便是占了自己没有武器的便宜。吴钩牵制自己行动,另外四人分别袭击双腿,后背,更有一人轻功上佳,腾空打她面门。 五人虽逼得她一时无法回击,却也伤不到她分毫,这边正僵持,那一边,文水心已然利落地解决了三人。那五人这才后悔小瞧了那少年,这一分心,便有人乱了阵脚,慕南乡袖中抖出两枚绣针,射向右腿边那人面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