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叨着: “老爹,你是历史见证人,给我力量吧” 第四章6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两位旧日的游击队长身上。 湖面上看不见一条船的影子,偶尔一片孤帆,也是在叫也叫不应的遥远湖面上。 “别看你是地委书记,当方土地,道台大人,也没法摆脱尴尬局面了。” “你自找的,活该。我真后悔没把那孩子的饼干带来。” 在降落前,肖奎的孩子念芦,曾经要拿些压缩饼干给他们带着,也无非防而不备点点饥的意思,但那位骄傲的石湖支队的队长拒绝了。因为有人说:“拿着吧,万一陷在沼泽地里出不去,还顶点用。”于而龙感谢了孩子的好意,看来,为了面子上的光彩,只好肚皮受点委屈了。 于而龙不用看表,太阳影子清楚地提醒他们,到了应该进餐的时间了,经过在沼泽地的奔波,早就饥肠辘辘了。“你承不承认,江海,文明使得人类软弱” “少唱些高调,先解决肚皮问题。” “其实,还是你消化能力不行了,树皮草根都啃得下去,沼泽地能饿死你当初你怎么过来着” “不要忏悔了,石湖佬,也许你能找些什么果腹” 于而龙望着舍不得抛掉的花篮:“江海,咱们捉虾吃。” “没锅没柴,缺盐少酱。” “照样吃,就看你有没有口福” “怎么个吃法倒要请教请教,西餐吗” “石湖有句俗话,生吃螃蟹活吃虾,趁活剥壳,往嘴里一丢,就是了。” “哦,野人。” “你要想当文明人,靠那股仙气活着,就等着夏岚文章里许诺给你的**吧我先去摸两只河蚌上来。”说着脱鞋脱袜,并且把裤脚管卷得老高老高。 江海跳起来:“你要干吗” “下河” “也不怕笑话,亏了没人。” 于而龙一边朝河里”着,一边笑着说:“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倒像若萍那年到干校看我那回,正好撞着我在河里摸鱼,把她气坏了,就跟你刚才一个德行。哦,那顿抱怨哦,什么丢人现眼啦 什么出洋相啦什么不顾身份啦因为好多司局级干部也围着看热闹,彼此都面熟,她觉得脸上过不去;而且,不走运,马上要解放我,回厂抓生产,怎么能做出这种有失体统的事喂,接住,江海他随手甩上来一只河蚌把它剖开,绑在篮子里我弄不懂,好像当官非要有点派头官谱不可,踱四方步,说一本正经的话,不苟言笑,做出一副俨然君子的模样才好纯粹是假道学呶他又扔上一只更大的长了绿苔的河蚌这下子我们可以动手钓虾了”他爬上岸,抖去腿上的水,套上鞋袜,一看江海连蚌壳都撬不开:“唉,唉,老兄,你大概除了当官做老爷,没别的能耐了。” “废话,我在修路队当过普工。”他自负地回答。“那些料石,块块像石碑似的,不是小瞧你,厂长同志,你未必吃得消,请你欣赏欣赏”他撩起上衣,露出脊背上的累累伤痕,并不比那些畜生用钢丝鞭,三角带在于而龙身上留下的纪念少些。“我们地委的另一位书记,老红军,给大石头压得喀血,后来死去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因为死在自己人手里最可悲了。 过了好一会儿,于而龙把那最简单原始的捕虾工具做好,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他在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不知可曾想到他是这样一个结局吧那些被他拯救解放的人,却在用石头压死他,可怕的报答算了,不谈这些,钓虾去” 在水族里,虾是个有点狂妄,而且还是个愚蠢的卤莽家伙,好像头脑要少一些。石湖的水,清湛澄碧,一眼见底,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虾大爷们,一个个张牙舞爪,不可一世地过来了。一看,就知道是些胸无城府的浅薄之徒,刀枪剑戟,锋芒毕露,那头部的须须刺刺,显得那样骄纵狂横,气势汹汹,然而,又不可免地使人感到那样纤细脆弱,和可笑的神经质。最初,它们还略微持有一点警惕,比较谨慎,那长长的触须在试探,想上前,又胆怯地准备后退。假如王纬宇在场,肯定会给虾大爷们讲一讲铁流里无情的阶级斗争,于而龙不由得想。但是,那些蚌rou的美味在水里溢散开来,使那些蠢材们不顾一切地弓起身子,随即弹射似的跳进篮子,等它们尝到了鲜嫩可口的甜头以后,就忘情地大餐起来,什么利害全不管不顾扔在脑后了。 直到于而龙把篮子轻轻提出水面,它们才哎呀一声,想不到自己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尝尝吧,江海” 望着那一摊像鼻涕虫似的,剥出来的新鲜虾rou,地委书记皱着眉头,肚子尽管非常饿,因为天不亮在电话里,把王惠平0了一顿以后,有点火气,随便吃些点心就登上飞机到石湖来。现在,他的胃口,足可以吞下半座望海楼饭店,但于而龙吃起来挺香的东西,他实在难以下咽。 “那你就只好精神会餐了,笨伯,其实,味道还是不错的。” “要是有柠檬汁、沙司还凑合。”江海馋得直舔嘴唇。 于而龙嘲笑他:“要是有锅有火的话,我们可以吃一道日本风味的虾rou素烧了”他把剩下的两三只小虾,剥都不剥地塞进嘴里,又把篮子沉下水去。 “你们石湖姑娘那样野性,可能和这种茹毛饮血的习惯分不开。” “谁得罪了你吗” 江海心想:“故事还没有给你讲呢” 于而龙又蹲到河湖交接的岸边钓虾去了,他看到那些蠢头蠢脑的家伙,趋利忘害地往篮子里游过来,不禁想起那些沐猴而冠的新贵们来了,人,同样如此啊 哦,他又回到了那绽放的玉兰花下,静寂的庭院里。 那次春游恐怕是他们家历年来,最不成功的一次了,本来那该是最为欢乐的。因为那不仅是大自然的春天,而且也是九亿人的春天,终于盼来等来,拿血和泪换来的春天啊但是实在可惜,理想与现实往往不能吻合,好像也是一种规律,正如雪莱那句脍炙人口的诗一样:“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相反,春天来了,冬天就会马上走么 那田野里的残雪并未化尽,春寒料峭的日子,还会抖一抖余威,准备着吧,春天虽来,冷意犹存,隆冬的残影,要很过一些时间,才能消退的。 春游的人们,在主妇的召唤下,陆陆续续又回到芳菲的花下,除了那位显得特别苍老的工程师,还在那块“莫回头”的巨石旁边站立,眺望着大地上已经明显的绿意春色外,所有的人,都拿着谢若萍、夏岚分给的夹rou面包,就着啤酒和汽水咀嚼着。 于而龙想:谢天谢地,赶快收场吧,他已经毫无兴趣了,而且后悔耽误了可贵的时间。但是,在临走之前,快收摊的时候,王纬宇笑滋滋地来到他身边,问道:“还有酒兴么最后干上一杯,如何” 谢若萍拦着:“你就饶饶他吧” 夏岚以社论的口气说:“我认为这杯酒很值得一喝,在某种意义上讲:是一杯政治上打了个翻身仗的酒。” 于而龙晃晃脑袋:“得啦得啦鲁迅有句诗:未敢翻身已碰头。我岂敢轻易谈翻身二字” “你呀你呀”王纬宇大不以为然地,向徐小农说:“打开那个盒子,让滑铁卢的拿破仑,看看威灵吞的头盔吧” 在于而龙全家的记忆里,这位过去的乘龙快婿,一向是以魔术师的篮子闻名的,他的物质攻势是相当凌厉的,那些年进贡岳父大人的食品,连于而龙那样一个贪点口腹享受的老吃客,都禁不住捧着肚子喊一声吃不消的。但是,谁也料想不到,锦缎盒子打了开来,不是别的,正是让于而龙由不得要掉几滴辛酸之泪的白金坩埚,差一点为它进了八宝山呀 “拿那一只小号的,倒上点酒”夏岚赶快举起一分钟照相机: “可不要再愁眉苦脸啦” “伟大的列宁讲过,真理前进一步,就是荒谬。两年前,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把老命赔了进去,也没弄到手。为什么时机不成熟,你纵使有三头六臂,七十二变,也无能为力。最后甚至可笑地诉诸法律,指望着一位公平的皇天菩萨,结果,碰得头破血流。现在,请看,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乖乖地送回来了。” 于而龙并不理会他的嘲弄,问道:“你抓了康司令” “暂时还不打算。” “你说服他们自动缴出来的” “也谈不上说服。”王纬宇说得轻松愉快:“我只是让我们那位铁的手腕,保卫处老秦,去警告了一下,那几位头面人物,可能觉得日子不好过了吧” 可怜而又愚蠢的虾呀于而龙又一次从河里提起捕虾的篮子。这一回,江海终于饿得忍不住了,只好学着于而龙的样子,把那草腥气的鲜虾rou,闭上眼睛,塞进嘴里,不敢怎么细嚼就咽下肚去。慢慢地,品出点味道来了,最后,连那些小虾米都不放过,大口大口地吞吃起来。 江海的胃口,还真不小,简直来不及地往嘴里送,那模样,使于而龙想起,很有点像王纬宇举着白金坩埚,张开血盆大口在喝酒的形象。 当初康“司令”们用白金坩埚炖鸡,现在,他们可敬的王老,却用这只锅来煮他们。正如十年前,那次雪夜的谈话以后,他把于而龙推上断头台那台七千吨水压机,自己脱身出来一样,他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又该用那些小朋友们的鲜血和泪水,来冲淡他灵魂上的不安了。 老天总降福给他,他度过了去年十月的慌乱以后,只是犯了几天痔疮,又恢复了镇定的神态,又听到了他那自信的笑声。 “不,编辑夏岚从那个写作班子回到报社来了你是不会猎取到这个镜头的”于而龙掂了掂那只白金坩埚,它一点也不像它应有的贵金属身份那样灿烂辉煌,有点像锡,有点像铅,普普通通,平平凡凡,一点也不出色。叹了口气说:“这酒,我是无法奉陪的,眼珠掉了,眼眶还有什么价值呢” 他那颗皇冠上的宝石,已经被人摘除了,只留下镶嵌宝石的底座,一个空洞,像那剜去眼球的孩子,死死地盯着。 啊难怪那个廖总工程师还在那里凭栏远眺,是的,心灵上的创伤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于而龙想:你和我一样,失去的东西未免太多了。 他终究还是走了。 在飞机场高大宏敞的候机室里,在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外宾和侨胞中间,他们全家人来给廖思源送行。送一位相处了二十五年的朋友,送一位一去不回,注定死在异国他乡的老人。 他穿着一件朴素的涤卡上装,我们国家每个拿工资的男人都穿的标准国服。看那样子,更多的像是去开会,去出差,而且也非常像过去经常发生的情况一样,他总是不乐意放下研究工作,去参加那些与他无关的会议。于而龙记起来了,老头子总是勉为其难地摇头,他对这位厂长毫无办法,拿着塞给他的飞机票,离开实验场,也总是摊开双手埋怨:“你把我毁了” 现在,他不这样讲了,已经无此必要了,他站在这一家虽说不上生死与共,但也休戚相关的人前,心情绝不是愉快的。当他离开这九亿人的土地后,除了那骨灰盒里的老伴的残骸,除了陈剀惟一的亲戚,还有谁牵住他的心呢不就是这一家的几口人么他们全来了,而且那难以抑制的惜别之情,从眼光里流露出来。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看得清清楚楚,人们甚至带着最后一刻的希冀:“扯掉那张飞机票,回到这个家庭里来吧,绝不会多你一个的。”谢若萍招呼他坐,他不肯,只是不安地,多少有点神经质地走动着。 “你把我毁了” 他虽然没有讲出口,但是那个曾在王爷坟滚过一身泥的于而龙,却听到了这无言的责难,他在脑海里反躬自问:“难道你不承认把他毁了吗” 于而龙责备着自己,悔恨地望着这位马上要走的老人,想起二十五年前,到火车站去接他们夫妇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甚至有最丰富的幻想力,也估计不出会有今天,又由他亲手把他送走文静的廖师母永远留下了。 那时候他们两口多么高兴回到故国来啊,在月台上兴致勃勃地等待着,等待迟迟不来的于而龙 原谅这位泥人儿来晚了吧 那辆从朝鲜战场带回来的吉普车,在王爷坟的烂泥塘里抛了锚,怎么也开不出来了。他不得不派他的骑兵,套上四匹军马,拉着吉普车在石人石马间驰骋,那种场面使人回想起电影里夏伯阳的骑兵才能干出这种事,大概石翁仲也觉得可乐,竟笑得歪倒在路边了。
他的那些个骑兵们,高兴得直是呼啸,因为他们终于得到机会,向他显示,也向王爷坟那些看热闹的人表白:骑兵永远只能在马背上生活,离开马匹是不行的,让骑兵交出马匹,告别无言的战友,像老娘们儿守着锅台似的,成天围着机器转,当工人是决计不干的。 现在回过头去看,这许多年该浪费了多少精力呀无数的气力都浪费在无用的地方上去了。就拿让骑兵们交出他们的战马来说,要他们脱掉军装,穿上工作服,去驾驭机器,费了多少口舌啊宣讲动员,恫吓威胁,那些丘八们哪,为了和那些哑巴畜生告别,哭天抹泪,抱着马脖子嚎个没完,如今一提起都成为笑话。大概中华民族的性格习惯,比较倾向于因循守旧,因此,每一次改革转变,都像蝉蜕壳似的要经历一阵苦痛。一旦离开了原来走惯了的老路,哪怕面前展现出一条更加光明灿烂的坦途,也会犹豫、退缩、惊惧,以至止步不前。甚至春天的气息如此浓郁地袭人欲醉,还习惯那闷了一冬天、门窗都不开的屋里那股污浊的空气,反把清新的沁人心脾的春风视之为奇怪的、格格不入的异端。也许正如三百年前的卢梭说过的那样:“自由这个东西,是一种重味的食品,对于肠胃不好,消化能力不强的民族,是不适宜的。”岂止自由,任何使国家前进,民族向上,人民幸福所迈出的一步,都要付出艰巨的努力。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周浩打来电话,让他马上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去车站接工程师,特别强调了寥寥无几那四个字。他妈的,只好由着那几个剽悍的骑兵大爷向他逞威风了。 吉普车被拖到公路上,解开了那跑出一身汗的马匹,骑兵向他炫耀地说:“这才是我们的真本事,老团长,咱们还是打仗去吧” “上哪儿打去全国都解放了,只剩下台湾,你的战马也蹦不过去” “回部队去吧”那时候人们不愿意转业:“那儿才是我们的家。” 于而龙告诉他们:“从今往后,王爷坟就是你们的家,你们要在这里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将来还要当爷爷,抱孙子,永远扎下根啦该变一变啦,过去打个没完没了的仗,结束了,今后该搞建设了。咱们比一比,到底是你的马快,还是我的车快时代在变化,不要拽住马尾巴,落在后边啦”他把司机推到边座上,把住方向盘,沿着进城的盘山公路飞驰起来,很快挂上了四挡。那几个骑兵追了一阵,看距离越来越远,也不上劲了,掉转马头往回走了。 他停下车,向他们哈哈大笑,那几个败兴的骑兵,竟然捏起拳头,朝他伸出中指,做了个猥亵的手势,那是浪荡的骠骑兵骂人的话,意思是给你个卵吃。 “好小子,小心给你们算账”师长骂着他的战士。 那些调皮鬼嘻嘻哈哈地一挟马屁股,一溜烟儿跑了。 等他走进车站月台,旅客已经星星零落,所余无几,两口子正在用英语交谈,那时,于而龙一点都不懂。 现在,在机场候机室里,于而龙可以完全听明白,紧挨着他们坐的那对澳大利亚的年轻夫妇,正悄声谈论着是否应该去小卖部给墨尔本的姑姑,买些什么纪念品“哦,廖总,谢谢你的比较语言学,我发现我的牛津式发音,甚至比他们还要标准些。” 二十五年前,他听不懂嘀里嘟噜的廖师母在对她丈夫议论些什么,也许在打量这位满身泥水的**员,是不是未来的合作者但于而龙一眼认出,这两位确实属于寥寥无几的人物,只看廖思源的领带,廖师母的项链就明白。尽管看不习惯,他还是礼貌地伸出手于而龙记不得曾经向他们索取介绍信,或要过证件,也许那时的阶级斗争观念要低一点吧廖师母那落落大方的姿态,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说实在的,他那渔民的手,骑兵的手,如果形容为锉刀未免过甚其辞的话,说是鲨鱼皮是一点不过分的,但她却文质彬彬地握了握,连忙把她的丈夫介绍给他。那温文尔雅的性格,使他得出结论,谁有她那样的妻子,肯定是非常幸福的。 她一直到垂危时刻,也还是这种文静,和特别明白事理的样子,她要求谢若萍那是惟一陪伴她的同命相怜的人,不要马上去告诉关在优待室里的廖思源,等他什么时候放出来,再把她的死讯,找一个最适当的方法使他知道。 哦,一位多么深爱丈夫的妻子啊 她宁肯自己孤独地死去,也不愿使身陷囹圄的丈夫更加深一层痛苦。 “会把他放出来的,一定的,会把他放出来的,有那么一天,会放”她怀着这个信念,闭上眼睛,离开这个世界了。 唉,二十五年前,他们是两口子一块儿回到祖国,来投身社会主义建设的。二十五年后,他却孤孤单单,孑然一身地离开了祖国。“老廖,我的老伙伴,是我把你毁了” “老廖,如果有什么使你不愉快的地方,你就怪罪我吧”这时,大家已经来到了停机坪,马上就要握手告别了,于而龙说:“周浩同志本要来送你的,因为今天一早他要去国务院开会,他委托我代表,并且说,欢迎你作为亲戚,常来常往着吧” 廖思源激动地哭了,但只见泪珠从那干涩的眼里滴下来,而没有哭声。 于而龙咽下了“将军”接着讲下去的话:“二龙,对于祖国,我们是不肖的子孙,对于党,我们算不得真正的革命者,眼看着一个好端端的国家,一个好端端的革命事业,搞成这种样子,而束手无策,甚至坐以待毙。你说他一个知识分子,伤心失望到这种程度,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寥寥无几啊二龙,再那样下去,我们可真要成为千古罪人啦” “再见吧”谢若萍忍不住呜咽了,也许她想起了那文静的廖师母,于是于而龙再也憋不住了,索性说出来吧,分明是块苦痛的伤疤,捂着盖着疼痛就会减少吗他握住廖思源的手:“老廖,我完全了解你的心情,原谅我没法替你分担这种痛苦。本来,今天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