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文台

    京城十方繁华街道蔓延至百里开外，四方为郊，城南的青山是一处矮山，山顶平旷，设有文台，旧年的庙会与斗试都会以此为地，常常数千考生及围观者云集。

    寅时一过，沈熙之便赴约而往，远离山脚便已瞧见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从京中到城南约花费半个时辰，需当骑马或乘轿，来得早的，便能将其停于山腰处，太晚的，连山脚的空地都难以停驱。

    沈熙之来得不早不晚，管家命人在山腰一处停好马车，沈熙之刚掀开帘下马，便听见后方女子轻吟道：“静听松涛起，悠然青翠中。”

    大周民风开化，女子虽不能入朝堂，却也不拘于内宅，无论是庙会还是斗试，皆可出门观望。是以，能碰上女子并不稀奇。

    青山上绿松林立，入目使人心境辽阔，而她方才所吟之句十分应景，清新雅致，才气横溢。沈熙之耳中一动，下意识地朝轻吟的女子望去。

    那女子一身碧色罗裙，似与山景相融，面上挂了淡色薄纱，窈窕婀娜的身形一瞧之下，隐觉有些眼熟。

    见沈熙之看来，女子捋了捋髻边风吹拂过的丝绦，朝他嫣然一笑，细眉弯弯，虽看不清薄纱下隐藏的面容，却能从如水灵动的双眸里衍望出她的美貌。

    沈熙之愣了愣，女子旁边的小丫鬟立即挡在了她的前面，不满地瞪向沈熙之，以警告他的轻薄。

    “少爷。”先下了马车的管家轻咳了一声，粗白的眉毛高高皱起，同样不满又撞见了杨家的人。

    沈熙之回神，连忙从马车跳下，再不看那女子一眼。

    被小丫鬟挡着身后的杨楚心未注意到管家的敌意，等沈熙之落地后，依着预计缓缓向前朝他们走来。

    沈熙之站在原地没动，伸手又掀了把轿帘，冲车厢内小声道：“少爷，到了。<>”

    一连换了好几声，少年才冷着一张新换的脸，钻出了马车。

    杨楚心恰好走到了马车旁，眼睁睁瞧着一名陌生的少年下了马车，神色微怔。

    少年一身红衣，足上蹬着一双漆亮的墨靴，离得近，可见他容貌虽平淡无奇，全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傲气，对着沈熙之的态度充斥了不耐烦，让她大为惊讶。

    更让她惊讶的是，此时在山腰，阳光毫无阻碍地投射下来，那双明明极普通的黑色的瞳孔里竟透着一点紫，无意中展露出些许勾人的魅惑，与俊美的沈熙之站在一起，气质毫不逊色。

    “下面要走上山顶了。”沈熙之似是看穿了少年的不高兴，低声与他商量。

    他少小离家，但对青山的记忆未减，甚至有些兴奋的怀念。

    他的声音还是如泉水清冽，杨楚心却听出了他对少年的敬怕，令她惊讶之余，又满是疑惑。

    此少年从沈府的马车下来，可满京城的人都知，沈相一共只有三位嫡少爷，又都生得俊逸不凡，而此少年气质显众，相貌却十分普通，可怪就怪在，不知何来历的他，看起来竟比沈三少爷还要尊贵。

    杨楚心一时思绪百转千回。

    沈熙之非常苦恼，他本不愿意带着少年赴约，他为人轻狂孤傲，这一身张扬的红衣，又过于显眼，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然而，在他的威胁下，又不得不从。

    山上来人众多，大庭广众之下，杨楚心依男女之防，脚步没有贴近。上一回她故意撞落在沈熙之的怀中，这会儿一样的招数就不能用了。

    借着惊讶，她看向沈熙之直接道：“公子？”

    沈熙之只顾着与少年说话，未曾在意是不是有人唤自己，因而没有理睬。<>

    小丫鬟见他不应，不悦地扬起头，高声唤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与你说话呢！”

    “什么？”沈熙之正与少年介绍青山，闻言疑惑地回头。

    小丫鬟对沈熙之的忽视感到不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杨楚心责备似地睨视她：“怎能对公子如此无理。”

    继而又抱歉地看向沈熙之，眸中染上了点点羞涩的笑意：“公子，没想到又在这儿遇见了。”

    沈熙之一怔，杨楚心垂下眼睑，轻声道：“公子莫非忘了那日街上……”

    管家脸色顿时阴沉，他受夫人所托，看管三少爷，谨防杨家小姐勾引，可今日依然避免不了撞见。

    事隔不满一月，经她提醒，沈熙之对曾经的举手之劳有了一丝印象：“原来是姑娘。”

    杨楚心对于他能想起自己是谁，心中的郁闷登时散了不少，羞涩道：“公子记得小女子就好，相逢就是缘，小女子对公子当日的相扶之恩一直铭记于心，小女子看公子也是要上山顶，若是公子不嫌弃，小女子可否与公子同行？”

    “姑娘客气。”沈熙之面颊微红，他只是本能地扶了一把而已，却不想她一直牢记于心。

    见她身后不止有丫鬟跟随，还有不少家丁，沈熙之便知她可能是京中的一方贵女，对于她抛出的同行之意，不知该如何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