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冲击

    “日后有什么不熟悉的多问问玉坠她们。”

    在汀兰心里正惴惴不安地盯着足尖，唯恐沈沉瑜看不中时，就听到了这一句。

    汀兰深吐一口气，由衷地感激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谢娘娘提点，奴婢一定跟着玉坠jiejie们好好学习，用心侍奉娘娘。”

    且芷将参汤端近，见慕容瑾纡尊降贵地接过，没有让她们伺候的意思，便又退到了一旁。

    “先下去吧！有吩咐朕会叫你们。”慕容瑾赶人道。

    且芷立即带着汀兰离开。

    沈沉瑜已经坐了起来，打心底不想要他喂：“臣妾自己来。”

    慕容瑾腾出这一只手按住她，趁她安静不动的时候，摸了摸碗的温度，飞快地舀了一勺参汤：“张嘴。”

    沈沉瑜因为他的触碰，身体下意识地抵触了一下，又瞬间放松，收敛下嘴角的僵硬，听从地吞喝了下去，却在他喂第二口时，别开了脸：“不喝了，没胃口。”

    “朕让人重新做一碗来。”慕容瑾尝了尝，觉得参味的确有点浓厚，便随手将汤碗搁置在一边。

    烦不烦！沈沉瑜稳住端庄的脸色：“臣妾什么都不想喝。”

    “皇上没有国事要处理吗？”

    “国事每天都处理不完，放一放无关紧要，朕顺便也能来陪陪你。”

    沈沉瑜宁愿独处：“听说修书之人还在慎重挑选，臣妾的兄长听说了此事，也想为皇上尽一份力。”

    “景行吗？”

    慕容瑾想到藏书阁失火一事，心情就不太美妙。朝廷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控制住外面不善的流言，可仍然有一部分人盯着他的皇位不放，钦天监甚至还进言要做一场盛大的法事，以慰祖皇在天之灵。

    诚然他敬仰祖皇戎马一生功高盖世，却还是觉得为了一些墨宝而动荡皇权，未免太愚昧。

    “嗯，兄长在外求学多年，不敢妄言博闻天下，至少也见多识广，对珍籍颇为钻研，他既有心想为皇上分忧，臣妾觉得很高兴。”

    慕容瑾沉思后点点头：“景行确实可用。他有利国之心，朕也十分欣慰。”

    沈沉瑜闻言，眼角微微弯起。

    慕容瑾安静地看着她，心里也跟着舒服，她和江山都在眼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何必再因为一场情有可原的忤逆而让自己不痛快，让彼此疏远：“还记得吗？”

    “什么？”沈沉瑜正又想着沈穆之入户部一事，骤然听见慕容瑾的询问，不解地回道。

    慕容瑾手指绕上她散于胸前的发丝，感受珠帘碧纱般的柔滑细软，眼中透着一丝怀念：“朕第一次与你相遇。”

    虽然夹杂着无数的血与泪，却是他驻进心底的美好。

    沈沉瑜漫不经心地接上：“记得，皇上为我赢了那幅画。”现在说起，心情竟极为平静，再无当时的一丝羞涩与心动。

    “什么画？”慕容瑾微怔了怔，思索着笑道：“朕想说的是，朕第一次与你相遇时，就穿了现在这身衣裳，当时大火烧倒了灯楼，你被吓坏了，昏倒在了朕的怀里，手指紧紧地抓着朕的衣襟不放，襟上纽扣都被你扯掉了，朕一直舍不得扔，让人重新缝好便妥当收起，今日又才穿上了……”

    沈沉瑜诧异地看着他，她分明记得，与他第一次相遇时，他穿的是银月色的锦袍，上面绣着的几片竹叶随着他执在手里的灯笼微微晃动，栩栩如生。走到跟前，将那幅画送给她时，她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沈沉瑜目光放在他的堇色常服上，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慕容瑾见她失神，慢慢放开手中的发丝，寒波生烟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低声道：“沉瑜，对不起。”

    说不清在心底愧疚了多少次。

    从怒火发完开始，他就忍不住检讨自我。如果二月没有答应选秀，他就不会因为畏怯丢失颜面而不愿意陪她回府，害得她受了不该受的苦。

    当陷入危险的时刻，她的心里是不是非常惧怕、无助？是不是期待他能够突然地出现，将她安然无恙地解救？

    好在她回来了，他还有什么可计较的。慕容瑾珍惜地盯着她过分美丽的脸颊，亮若琉璃的眼睛，若有所思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坦告道：“你再等等，朕一直都记得对你的承诺，再等等，等朕根基稳固……”

    沈沉瑜什么都没听进去，脑子放空，手脚冰凉。

    翻来覆去地搜索记忆，最终却还是无法说服是自己记错了。当年人海中的他是那般的醒目，犹胜天光，无二人相比。

    可如果一开始的那个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那幅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虚荣而去争抢的，后来作为嫁妆一起带入平王府的，却因为羞愧，怕他失望于她的虚荣而不愿意主动提及的，从而将它束之高阁珍藏起的画卷，又到底是谁替她所取？

    光华璀璨的眸子，玉树兰芝的风姿，惊艳绝伦的才情……

    那晚通天的火光压盖过的一切忽而在脑海中渐渐清晰。沈沉瑜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确定，却不愿意去确定的答案。

    沈沉瑜盯着慕容瑾的眼睛，在鲜血和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中，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所看到的是他的脸，以及相似的，如此刻同样温柔的眼神，令她以为是一人。

    “皇上还记得那张面具吗？”良久，她握着手掌，冷淡地开口道。眼睛深处还夹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动。

    慕容瑾温柔地看着她，将颜面放下，一直想说的都说给了她听，承认自己还未强大对江山完全掌控，也并不是那样地艰难。

    她突然的生气和冷淡都可以理解，这样才是从前那个鲜活的她，可以随时与他撒娇任性，不至于让他觉得陌生、疏离：“是什么样式的面具？你若是喜欢，朕立即让人去制。”

    沈沉瑜低头，忽然想笑，什么都不必再问，也不必再证明。

    所以，那个人莫名其妙的舍命相救、唐突、轻薄、珍视……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