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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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假。 仿佛神迹一般。 母亲久违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少了严厉,只剩下疼惜与忐忑。 她说:“熙之,你的腿只是折了……” 随着话落,铺天盖地的陌生记忆“轰”地一声在脑中炸开—— 那一刹,黑白退散,重现瑰丽的色彩。 *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沈熙之的人生灰暗而麻木。 传书授业,与人解惑之余,便是日复一日的诵经祷祝。 晨起跪叩佛像,膳前对佛祷告,编撰的每一本书籍的扉页都是对佛的敬词。 人生八苦,佛告阿难。 智善大师普度:众生皆佛子,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痛苦是成长必经的过程,能勇于接受痛苦的人,生命就会日渐地茁壮。 积古的高僧,上善若水,慈悲为怀。 他道:“沈施主,千般苦,万般苦,不过一世修行。结善缘,做善事,笑对生死,百年后,自有月圆。待重返人间,便是欢声笑语,业障消亡……” 而在今日—— 所有的信仰,通通实现。 * 一滴泪悄然落在了脸上。 肌肤瞬间激起一层guntang的,灼人的温度。 沈熙之没有在意母亲压抑的悲伤,腿是折了也好,彻底断了也罢,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鼻尖飘荡的檀香,身下静卧的软床,青帐针绣的锦鲤……无一不带着让人惊心动魄的真实感。 他的表情还僵硬着,但眸里却有了种奇异的光彩。 慢慢的,双眼重新滚动了起来。 只是呼吸骤紧,依旧呐呐不能言。 “相爷,夫人,娘娘派玉坠姑娘来给三少爷送生辰礼来了。”门外小厮的嗓门不高不低,本该欢喜的情绪也波澜不兴。 沈望舒看着沈熙之,目光闪过一丝沉痛,转身大步往外:“把人迎进正堂。” 沈熙之倏然抬手,拉住了沈夫人的衣角:“娘……” 一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沈夫人连忙俯握住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渴了?还是饿了?” 沈熙之吞了吞嗓子,鼻尖酸涩,摇头道:“meimei给我送生辰礼,我应该亲自去接的。” 也许他不清楚自己伤得多重,沈夫人尽管心里再难受,也只能道:“大夫告诫过,你暂时只能卧床休养,万不可轻易移动,伤上加伤。” 沈熙之闻言表情丝毫不黯然,轻轻“哦”了一声,未再强求。 沈夫人心疼地看着他,满腹的安慰,不知从何而说。 沈熙之回视于她,隐隐含泪的目光几近贪婪。 许久,他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抹笑来:“娘,你不要难过……等我好了,我就娶妻生子,永远承欢爹娘的膝下……” 沈夫人一怔。 他似乎没有看见沈夫人错愕的目光,认真道:“可惜……我变成这样,也许……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我了。” 府医诊断那时,他其实还残留了一丝意识,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情况。 此间,他腿断难愈的消息怕是已经传遍了京中各府。 沈夫人握着沈熙之的手,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哽咽:“没关系,娘找人给你说亲。你喜欢什么模样的,到时候娘都给你挑过来,哪怕门第差一些都无所谓,只要过了门后一心对你,娘会把她当亲生女儿疼。” 永安侯夫人那头的亲事怕是不能成了,没关系,她会给熙之挑到更好的女子。 沈熙之笑中带泪:“谢谢娘。” 谢谢娘,生养了他,给他富贵,给他自由,爱护他到死前最后一刻。 沈夫人心里却十分难受:“傻孩子,永远不要对娘说谢。” 从前,沈夫人最担忧的就是幼子,可想不到,在伤了腿后,一夕之间,沈熙之就变得成熟稳重了起来,脸庞再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稚气。 如果是以此为代价,沈夫人宁愿他永远保持天真不谙。 沈熙之能读懂她的情绪,眸光敛了敛,缓缓将半边脸颊贴在她的手心里:“娘,你别担心,其实我的腿并非药石无医。” 传言瀚海之畔,沙漠之渊,有神谷,有不世神医,可医死人,活白骨。 罕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相信他们的存在。 然而沈熙之却知,一切是真的,只不过因为种种缘由,他们隐居的地方不为外人所涉足,只有数百年前的旧皇朝留下他们的传说。 这世上,如果有人能医治好他的腿,便只有传闻中的神医,药谷的王者。 沈熙之道:“我十五岁那年,攀蜀道不慎落山,机缘巧合得仲孙先生相救,因而与他有了一点儿交情……” 治不治好腿伤对沈熙之而言,其实并不重要,独独不能忍受的是爹娘为他牵挂伤心。 有的事情,如果没有经历过,可能不会体会那种绝望与痛苦,会想着,这样就这样吧,云烟归尘,一辈子这么过下去就算了。 可是一旦经历过,又失而复得,绝不能再次面临失去。 同样,再也不能让爹娘为他心疼难安了。 沈夫人听他将过往游途中的经历娓娓道来,眼中一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神医在哪儿?娘立刻去帮你找来!” 沈夫人自然也听说过神医的存在,可活了半辈子从未与其有过接触,便与其他人一般,以为只是传说。 医死人,活白骨,放眼天下,若真有能做到者,声望岂非超越帝王? 可是现在,沈熙之却告诉她,传说确有其人,必可帮他治好断腿,怎么能令她不欣喜若狂。 沈夫人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求来府上。 “娘,你别急。”沈熙之让她稍安勿躁:“孩儿这便休书一封。” 沈夫人笑得真心实意:“你躺着,娘来帮你写。” 沈熙之摇头道:“先生只认我字迹,还是由我亲自书写为妥。” 沈夫人犹豫:“可你现在身负重伤,如何能动笔?” 沈熙之抿唇一笑:“不妨事,写几个字还是可以的。” 沈夫人只好叫玉画取了笔墨纸砚,又搬了小几,扶着他倚靠在床前。 一番动作过后,身体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疼痛,沈熙之双眼半垂,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青色,一张脸甚是苍白。 缓了又缓,他才轻颤地拿起笔,须臾,端方墨字跃入信纸—— “仲孙先生拜上,敬问先生福安,晚辈沈氏景行,与先生一别,已时过……四载……闲甚念先生,今修书与先生,其因有二…… 一为晚辈伤疾…… 二为当日承诺之事……幸不负先生救命之恩,公子下落已有眉目……有关氏者……望先生入京周知……” 写完,身体已痛到不能动。哪怕不细看,也能从他额头看到微小的汗珠。 饶是如此,他脸上也是带着笑的。 窗外的阳光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扫射进了屋子,浓墨重彩的金黄,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在跳跃着。 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好的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