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恶之源

    在镇外停下马车，真正踏入瓦尔瓦地界后，夜晨才深深体会到什么是萧条。

    银月城北区虽说建设一般，人流量却是不少。不仅有鳞次栉比的商铺，一些小商贩也能悠然的生活其间。环境是喧闹了些，总体而言还像个生活区。

    可眼前的景象是什么，别说商店，就连完整的房子都很难看到。路上基本看不见人的影子，除了那些打着哈欠，酷似流氓的闲散卫兵偶尔会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们一眼。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置身在一个战后的无人区似的。

    “夜晨…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怪异。”漓诺打量着四周，眉头轻蹙。

    怪异…何止是怪异。站在空旷的街道中央，夜晨总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他迟疑几秒，叹息道：“都怪我事先没做调查，没想到奥瑞斯家族的领地，竟是这般模样。”

    “嘛…其实还好啦。如果不是这身衣服，那些卫兵想必不会如此安稳吧。”漓诺挽起夜晨的胳膊，柔声安慰道。

    “哼…谁要是敢打漓诺的主意，我就让他体会一下亡灵的美妙。”夜晨用生冷的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几名卫兵，似乎对方脸上一旦出现异色，他便会降下恐怖的制裁。

    漓诺微笑着摇摇头，还未开口，维多利亚讶然道：“亡灵？什么亡灵？你难道准备杀了他们？”

    夜晨亡灵法师的身份还未暴露，没有必要的话，尽量还是瞒着维多利亚比较好。他轻轻一笑，用略带惊诧的口气说道：“怎么会，在维多利亚眼中，我是那种人吗？最多，就是让他们吃点苦头罢了。”

    “这样啊…那就好…”维多利亚拍着胸口，悄然松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维多利亚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吧。这边的胳膊还空着，你要不要？”夜晨抬了抬左胳膊，略带狭促的瞥了维多利亚一眼。

    话音刚落，没听到维多利亚的回应，腰间突然疼了一下。转过头，见漓诺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夜晨不由摸了摸鼻子。

    将视线投到小魔女身上，见她一脸郁闷，夜晨大致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本来对外面的世界还抱有期待，任谁看到如此荒凉的城镇，都会觉得兴趣缺缺吧。

    夜姬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将无聊都写在了脸上。夜晨见状，提议道：“四处走走吧，也许能碰到个人，问出这里的情况也说不定。”

    四女默然，没再说什么。安德烈在前面引路，很自觉与夜晨几人错开了一段距离。

    瓦尔瓦小镇的面积大约相当于银月城北区的三分之一，真要将其走遍，没有一两个时辰是绝对做不到的。半个时辰后，仍旧没遇到这片区域的原住民。若不是微弱的生活气息还残留着，夜晨当真认为这是一片死地了。

    正在路上走着，漓诺忽然拉了拉夜晨的胳膊。

    “暗中有人盯着我们。”

    “无关紧要的小老鼠而已，漓诺会怕吗？”夜晨的精神力堪比大魔导师，寻常的斥候，自然难逃他的耳目。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不理会他们啦。不过，不抓几个人过来问问吗？”点头同意了夜晨的意见，漓诺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暂时不需要，毕竟，这是奥瑞斯家族的领地，我们没理由与之正面冲突。”夜晨解释一句，转而道：“其实再走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想要得到信息，这里的居民是个不错的选择。”

    夜晨说完，叫停了众人。他走到安德烈身边，如是说道：“安德烈大哥，询问的事就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这个城镇，确实处处透露着怪异。”

    安德烈应声点头，转向右手处的一间居民屋。轻敲两声，未有任何响动传出。他皱皱眉，继而换了一家。

    接连寻访三家，情况相似。他回到夜晨身边，低声道：“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夜晨摸着下巴，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屋内没人，是不可能的，区区普通人，还无法逃过他的精神感知。至于排外，可能性更小。若不是提前收到奥瑞斯家族的通知，那便是他们根本不敢出门。

    几乎不用怎么思考，光看镇内的景象，答案已然指明了后者。

    沉吟几秒，夜晨指着安德烈刚才敲过的一扇门，对小魔女说道：“千羽，做得自然一点。记住，门是自己打开的。”

    小魔女闻言，缓缓合住了双目。她在原地纹丝未动，夜晨的话音也不过落下数秒，那扇门真的就自己打开了。

    旁人没能看出异状，就算是漓诺，也仅是察觉到一种奇异的魔法波动。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因为，房屋的主人已经神色慌张了跑了出来。

    他低着头，不敢看向别处。匆匆忙忙的样子，似乎只为关上自己的家门。小魔女花费不小的精力施展时间暂停才造就的结果，夜晨当然不会浪费。

    那名短发壮年男子的手还未触及到门把手，夜晨一个闪身，便已挡在了他的身前。尽量摆出温和的笑容，夜晨问道：“大叔，你是在害怕？”

    “嗯…不…我不怕…不…贵族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吧。”男人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但不管怎样，就是没有抬头。他浑身颤抖着，本就微躬的身体又是弯下不少。

    “放过你们…哦？怎么说？如果我要是不呢？”为了问出原因，夜晨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贵族大人…布里托还小，无法承担奥瑞斯家族的重任。所以，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布里托。”短发男人听到夜晨的质问，先是颤抖一下，随后慌不择路的扯住了夜晨的衣襟。语气近乎哀求，整个人好像都失去了气力。

    奥瑞斯家族…孩子…果然还是祸乱计划嘛…

    估计月天邪都没想到，奥瑞斯子爵为了完成祸之团的计划，已经达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了吧。在中年男子即将跪下时，夜晨赶忙扶住了他。夜晨换回微笑，如此说道：

    “我并非奥瑞斯家族的人，是月天邪城主派遣的特使。不介意的话，可以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城主大人…”中年男子喃喃一声，仰起头，深陷的眼眶中隐隐多了几分神光，“特使大人，求您为我们做主…”

    中年男子望着夜晨，比看自己的亲人都亲。他声泪俱下，颤抖着身体开始控诉奥瑞斯家族的罪行。

    帕帕罗帝?奥瑞斯，不是贤明的领主，但在几年前，却也能对得上称职二字。没有苛重的赋税，没有强抢妇女的事件，瓦尔瓦地区虽说偏远，一直以来却也是风调雨顺。

    可就在两年前，奥瑞斯家族突然增加了服役人数。所谓服役，指的就是兵役。如此，必然需要一批青壮年男子。当然，只是比往年数量多些，并不会影响到小镇的日常生活。所以，瓦尔瓦地区的领民也没有多少怨言。

    不过，噩梦才刚刚开始。从两年役制，削减到一年，再到半年，三个月…两年不到的时间，瓦尔瓦地区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人，几乎全成了士兵。中坚力量被拉去服役，两三年可能不会出现问题，但十年八年呢？

    奥瑞斯家族连准信都没有给出，领民自然无比恐慌。只是，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还在后面。近几个月来，十岁以上的孩子也成了奥瑞斯家族的目标。如此，领民会同意才怪。

    失去了青年男子，再失去儿童，瓦尔瓦小镇基本也算完了。因而，无论奥瑞斯家族如何利诱，都不能从领民手中得到想要的东西。

    既然软的不吃，奥瑞斯家族接下来的手段必然是硬招。不给好说，可以抢，可以绑架，可以偷。总之，为了达到目的，奥瑞斯家族无所不用其极。

    正是因为这样，夜晨他们在到达瓦尔瓦小镇后，才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在巨大的恐慌下，别说是经营生意，不出门都实属正常。

    夜晨听着这位领民的哭诉，心里感慨的同时也佩服起奥瑞斯家族的手段。银月城，绝对权威确实在城主手中。但在地方领地，领主才是一家独大的存在。别说是其他贵族，连城主都很少能干涉到。

    而且，奥瑞斯家族在早年便已用势力扩张去布下烟雾弹，其招兵买马，想必也是为掳掠孩童打掩护。帕帕罗帝奥瑞斯如此心计，与祸之团的联系恐怕不是一两年了。

    按瓦尔瓦地区的人口估计，奥瑞斯家族应该已经得到不少实验体。不清楚那些孩童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但当务之急，就是扫除奥瑞斯家族和祸之团这颗潜藏的毒瘤。

    让那名中年男子先行回去，夜晨走到漓诺身边，对她说道：“能把暗地里藏着的斥候揪出来吗？我有话问他们。”

    “生气了呢，包在我身上。”漓诺见夜晨面无表情，手中即刻凝出一个蓝色的水球。她捏破水球，溅出的水流化为长蛇，溢散到四面八方。

    十数秒后，水柱自行返回，每条水流尾端，还捆缚着一名斥候装扮的男子。

    夜晨盯着躺倒在地的十数名士兵，嘴角挂起鬼魅的弧度，他摸着唇边，轻言道：

    “那么…谁愿意带我去奥瑞斯子爵的城堡。或许，那个人的待遇会好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