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江衾转头看着窗外的停机坪,刻意不去看身边的男人。【】 乘务员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际,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乘客把手机关机。 江衾这才垂眸,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 安检过不了,我把垃圾草油放在你行李箱了,颈椎痛的时候可以自己按摩。 垃圾草油是他特意为她寻的良药,每每她颈椎病犯的时候,只要涂上一点就会舒服许多。虽然只是小小一瓶,可她也深知这药来之不易,不知道他问了多少人,托了多少关系才拿回来的。 江衾看着屏幕,嘴角一点点挪开,终于扯出一个幸福的弧度。他对她的好毫无节制,越接触程曦珩这个人,就越容易发现他并非表面那般冷清决绝,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真诚,深情。 “阿衾,飞机要起飞了。”身边的人撞了撞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沉思,“该关机了。” 太过熟悉的声音,太过真切的口吻,硬生生把江衾从深思中拉回到现实中,长按着电源键,直至屏幕亮出关机二字。 关手机,拉上遮阳板,戴上眼罩,准备睡觉,江衾完全不想理会身边的人。 身旁的人亦是无奈,由着她安然睡着。 一路的飞行都还算平稳。 直至飞机撞上气流,颠簸了一下。 本来只是寻常的一下气流颠簸,却吓得江衾一张脸都白了,抓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乔绪似乎知道她的症结所在,抓着她的手背安慰道,“只是气流,不怕……” 一直到飞机稳了下来,江衾的情绪才随之缓缓稳定下来,摘下眼罩,看着乔绪的眼神终于不再冷漠,多了一丝慌张和猜疑。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乔绪握住她的手,他的手也温暖,却不似程曦珩的手,这一双手上满是茧子,粗糙而厚实。 想起程曦珩,江衾才慌慌张张抽回手,干咳了一声,“我没事。” 乔绪看着空落落的手,眉头忍不住紧蹙,“阿衾,你脸色很难看。” 江衾只是摇头却沉默不语,经过刚刚那么一吓,睡意全无。此刻,她分外思念程曦珩,她想告诉他她其实不敢坐飞机,她第一次坐飞机就遇上飞机故障,在高空盘旋了半个多小时,所有人都在哭,甚至写遗书,只有她睁大了眼看着窗外的云雾,试图记住这最后的一幕。 那一年,她孑然一身独自在异国的高空中盘旋,除却对死的恐惧,却是生无可恋。前程未来皆是一片黑暗,她曾经的信仰在那一年轰然倒塌,她恨不得死,却又怕极了死。 也是那一次事故,她才看清了矛盾的自己,才有勇气面对未来——既然不想死,那她一定要活着,而且一定要活得很好。 但也恰恰是那一次事故,每回坐飞机,她都心惊胆战。只是一个人习惯了,哪怕再怕,她也要一个人走上航程。 而如今,她有程曦珩,她想告诉他,她怕极了这飞机,也怕极了这单枪匹马横冲直撞的人生。 江衾拉开遮阳板,刺眼的阳光从窗口打了进来,外面却是纯洁到极致的蓝天白云,触手可及的美好。 乔绪垂眸看着身边的女孩,想起刚刚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幕。她向来低调,又容易害羞。即使是他们当年在一起的时候,就连走近了牵个手都得趁着夜黑风高,无人看得清才敢跟他肩头挨着肩头走,而现在,她竟然拉着那个男人就在机场吻了起来。 他分明看见了,是她主动撬开了他的牙关。 太刺眼,他太嫉妒。 乔绪的手越握越紧,胸口越压越紧,七年了,她始终孑然一身。 而如今,她身边多了另一个人。他以为她在等他。哪怕那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他也只当做是她利用来牵制他的棋子。 而事实。 终究是他的自以为是。 坐在乔绪身边,江衾只觉坐立不安,折腾了几番,也只是靠着窗口看云。 一只手挡在她眼前。 “云美则美矣,看多了刺眼。”乔绪挨着她,把遮阳板拉了下来,没有一丝不耐,相反,话语间满是宠溺,似乎她先前的冷漠和无礼都只是她的任性,“我承认,这一趟我是刻意的。但我只是不想你自己一个人坐飞机,美国那一次就足够我后悔一辈子了。” 他挨得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不再是年少时候的皂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烟味,不浓不郁,夹杂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并不会让人反感。 他终究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江衾用手抵开他,说话亦是不冷不淡,“我不想知道这些。” 乔绪碰了壁,也不再坚持。 一路沉默,直到航程结束,空乘甜美的声音提醒着乘客带好随身物品离开。 乔城到了。 江衾有些恍惚,起了身,却迈不出步伐。与其说近乡情怯,倒不如说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的自己,和所谓的家人。 乔绪叫了好几声,见江衾还是没有反应,最后拉着她的手腕下了飞机。 江衾并非走不动道,而是不愿走。虽然抵触乔绪,可是她却深知自己是少了一股勇气,索性也不阻止他,一直到下了飞机,她才甩开他,“我自己走。” 乔绪也不再坚持,只是顺手拎走了她的包。 江衾埋头跟在乔绪身后,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自己的心尖。 一直到乔绪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 江衾抬起头。 视线交集处——果然是熟悉的脸孔。 乔绪也想不到江念会亲自来接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愣在原地。 - 送走江衾,程曦珩就觉得心被凿空了一个洞。 明明只分开了两个小时,他却忍不住想念她,想念她身上清甜的香味,想念她柔软的唇,想念她灵巧的舌尖,想念她说不要不要我的时候小心翼翼又害羞的模样。 程曦珩一遍又一遍地看手机,明知道她没那么快下飞机,却还是抱着希望,一点一点地算着时间。 这样的日子,竟然还要过十五天。 程曦珩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枚别致的袖扣,是她亲手做的。不同于先前送给苏何三人的,这是她为他特别设计的。 上飞机前,她匆匆塞在他手中。谁都没料到,在上飞机前会有那么一段缠绵悱恻的激吻。 袖扣是很别致的三色堇形状,他特意查了花语——思念,等待。 离别之际,她给他留了这么一个礼物,足以让他感动,感激。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段感情中,在两人的关系中,他一直处于劣势,但是他却甘之如饴。 因为,那个人是她。 程曦珩小心翼翼地换上袖扣,因为袖扣的点缀,感觉整个袖口都高雅了许多。 最难得的是,是她独独为他设计的心。 门被随意推开,程曦珩难得不计较裴翊臣没敲门,反而笑得眉目舒展,“晚上一起吃饭?叫上苏何他们我请客。” 一看程曦珩这春/心荡漾的模样,裴翊臣几乎已经断定,哪怕江衾已经离开,离开前也下了一剂猛药,否则她不会放心离开。 思及此,裴翊臣的眉头蹙得更紧,毛躁了起来,踢开椅子,直接坐到了办公桌上,却是不言不语,只摆着一张臭脸,让程曦珩自己体会。 程曦珩却丝毫没有get他的点,盯着三色堇的袖扣看了又看,终于拿出手机编辑短信,编辑完了又删,觉得自己过分矫情。
江衾处理感情的方式似乎是只做不说,而自己说这些,未免太过肤浅,她的性子与一般女性不一样,或许并不喜欢你侬我侬的那些腻歪套路。 程曦珩终于想起眼前还有人,“啊臣,要怎么委婉地对一个女人表达你想她了?” 裴翊臣脸色沉了不少,他摆了那么久的脸他没注意就算了,竟然还问他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裴翊臣也不多想直接翻身下桌,“打钱,打很多很多钱。” 程曦珩脾气果真是变好了,都这样了竟然没有发脾气,甚至还微微笑着,“她不喜欢这些。” 裴翊臣本是嫌弃死他这副没骨气的样子,可程曦珩的答案像是让他抓到契机一般,瞬间来了精神,“你怎么就知道她不喜欢,你们才相处多久,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程曦珩的笑容终于僵硬了,神色也认真起来,“裴翊臣,我跟你说过,是我自己愿意,你别去设法刁难她。” 裴翊臣呵呵了,这么蠢的人竟然是他从小到大的哥们,哪有人在自己额头上贴着“求骗”的,这小子明知道是为他设好的局,还非要往里跳是吧,“你自己愿意?你就等哪天她利用完你,拍拍屁股走人,我看你怎么办?” 程曦珩不反驳,只是这时候,他更相信那一天不会出现,“至少现在,我不知道没有她我要怎么办。” 裴翊臣服了他了,“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炸天的!” 程曦珩知道裴翊臣不喜欢江衾,也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晚上一起吃饭不?” “不吃,谁爱吃谁吃去!” - 七年。 江念依旧美丽动人,曾经摇曳生姿的酒红色卷发如今已是及腰的黑色长发,衬得她一张瓜子脸分外恬静优雅。 江衾止步,停在乔绪身侧。 比起乔绪,她更害怕江念。 “都回来了呀。”江念巧笑倩兮,原本盯着乔绪的眼神缓缓落在江衾身上,七年了,若不是那双跟林月馨如出一辙的杏儿眼,她都快认不出来她。 她最害怕的事终是发生了。她终于还是长大了,出落得比她好看许多,与生俱来的淡漠显得她似绝尘般不与世争。不像她,逼着自己学了许多才有了点优雅高贵的模样。更可怕的是,这一次,乔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 江念心中苦涩,面上却如花美靥般笑开,“阿衾,漂亮得jiejie都认不出来了。” 江念的手自然地搭上了江衾的手腕,肢体接触叫江衾不自觉地心惊,条件反射地抽回却被她拽住了,一声称呼哽了老半天才挤出来,“姐……” “诶!”江念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生分般,自然地应着她,“快回家,妈都等急了。” 江衾眉头蹙起,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江家,她不过是一个弃女。 乔绪突然回心转意,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心,jiejie莫名其妙的示好…… 江衾心中明了。 裴翊臣说她城府深,不过是因为他没见过江念。 江衾心里想得太多太深,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一笑,看向了乔绪,“姐夫,帮我拿一下托运的行李。”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裴翊臣是在吃醋哈哈哈~~ 裴翊臣:江衾,我丑话说在前头,敢和程曦珩在一起我定不饶你。 江衾:嗯,我美话在后面说,我就跟程曦珩在一起,有本事你抢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