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意外相逢(一)
四人坐在马车之中,原本服侍凌瑶光的侍女翠儿被凌瑶光唤去了其他马车,即便此车只有四人,仍旧略显紧凑。马车当中放置一张小桌,四人围桌而坐,凌瑶光几乎背依车柱,只为了不让沈闲离车门太近,万一一个不小心就跌出门去! 四人之间气氛略显尴尬,沈闲心怀再遇知音之情而喜悦高兴,但他却不知凌瑶光是怎样心情,因为凌瑶光一直面露微笑,但沈闲能感觉到这笑容之中并未带几分真情! 沈闲还特别注意坐在凌瑶光一侧的那个俊朗的男子,此人该是有武侠境界的修为,因为他与男子坐得近些,能够感到从他那方传来的阵阵血气!无论是武功境界,还是模样长相,眼前男子都胜过沈闲数倍,而沈闲又见得他与凌瑶光亲昵,哪怕再木讷之人也能感觉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沈闲心头忽地不是滋味,虽然他与凌瑶光也只是萍水相逢,最多凌瑶光对他有救命之恩,但他总觉与凌瑶光相处轻松自在,什么都不必藏在心中,即便时日短暂,却每时每刻不充满着美好和快乐!凌瑶光是知心人,是沈闲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最能懂得他心的人!但眼前,这个知音却与其他男子有莫名的关系,沈闲便没来由一阵落寞! 岳银心头也不怎么高兴,她虽然不知道沈闲何时见过身边的女子,但自打发觉沈闲的眼神,便对凌瑶光充满了敌意,特别是,眼前女子竟然美若天仙,又着实胜过她不少,而她心有不甘,这天下到底还要出多少美丽的女子,难道一个梦冰旋还不够么? 凌瑶光感觉到了岳银那热切而敌意的目光,却并未生气,只是轻笑着将小桌上的茶壶提起,优雅柔美地为三人斟茶! 那壶中一缕淡墨色茶水似细泉从壶嘴中流出,轻盈划过一道弧线,未溅出一滴,即便马车有些颠簸,茶水都优美地发出“叮咚”之声,注入眼前杯中! 这一举动虽然简单,但沈闲等人还是露出惊讶之色,饶是那男子和岳银都有武侠境界的修为,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这种事情!毕竟刀枪剑戟都是有形有质之物,尚可cao控,而茶水有形无质,虽有茶壶可控,但在颠簸之中人身尚难以自由,更何况要稳cao流水? 凌瑶光笑着回应三人惊疑,她道:“小女子自小学过茶道,又总在马车之中奔袭各方,没有其他,只是熟能生巧罢了!来来,这是家父留下的一点儿茶叶,不一定比得过有名的好茶,车旅简陋,还请海涵!” “瑶光你太客气了!这是‘大伯’留下的茶叶?嘿嘿嘿,谁人不知大伯风雅,他留下的东西,定然都可称为‘极品’!还请恕在下无礼,先尝试一口!”男子说着,轻举小杯,只抿了一口,忽眉毛一挑说道:“果真非同凡响!虽不如北方‘铁背佛’那般苦涩,也没有大穆国‘海尖’那般清幽至深,真要形容其味,便真如此茶色泽,如一滴墨汁溅在纸上,慢慢晕开!”男子多半是爱茶之人,竟然缓缓品味出这茶水的味道来,而他形容万分贴切,沈闲与岳银也抿了小口,那茶水触舌、又顺津而下掠走咽喉,其中滋味便真如那男子描述! “堂兄果然是行家!”凌瑶光笑道,“此茶产自那恶名昭著的‘瘴山’!早些年父亲在山中偶寻,稍作品味,便觉能与天下名茶相争,就打算亲手培育!父亲曾将它移植北方,却难得成活,后来在南方栽种,又失了原味!久经研究,便种植在了西南乌王国的‘沼潭’之中,依赖水源中的些许瘴毒而活,才得以保持其味!呵呵,不过不用担心,此茶叶经过父亲处理,已经没有毒性,还请放心饮用!” “咳咳,瑶光这么说,莫非我等还是第一批尝试过此茶的人?”男子问道。 凌瑶光狡黠一笑,没有回答,那男子却已经知晓答案,笑道:“你啊,这些年未见也不改玩性,直接告诉我们不就行了?” “要是我说让你们来‘试茶’,还告诉你们有毒,你们可甘心一饮?”凌瑶光乖巧地笑道。 沈闲直在心中狂想:“即便如此,我也愿意!”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来,否则这一车气氛,便会尴尬无比! 但凌瑶光还是瞧出了沈闲心事,除了岳银,谁人也没能发觉她脸上忽闪一抹红晕!只是凌瑶光机警,赶紧拾杯自饮,以饮茶生热掩盖过去,又赶紧换个话题对沈闲和岳银说道:“这么久了,也未对二位介绍!这一位是我‘堂兄’,姓‘奕’,名‘惊鹏’,受成子卫邀请前去拜礼,却不想与我遇着,这才打算一路相陪!” 奕惊鹏赶紧与沈闲和岳银行礼,然后说道:“我与瑶光几年未见,在成兄寿宴上差点儿没认出她来!在我印象中,她还是个扎小辫儿的小姑娘呢!”说完,与凌瑶光相视一笑,给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之感!只是二人眼中,明显没有其他情愫,这才让沈闲顿感轻松! 岳银听到“奕惊鹏”三个字明显一愣,随即问道:“阁下可是‘追烟奕家’子弟?” 奕惊鹏笑道:“失礼了!在下正是十大世家之一的奕家子弟,家父‘奕清’,不知岳小姐可有耳闻?” “你是奕家大公子?”岳银惊声问道。奕惊鹏却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于家中排行老三,嘿嘿,南方之地少有闯荡,恐怕江湖少闻吾名!若是北方,‘奕老三’三个字却比‘奕惊鹏’这个名字更广为人知!” “怎么,岳姑娘认得奕家大少?”凌瑶光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岳银摇摇头说道:“却不认得!只是早年间岳家与奕家争夺玉州之地,曾有过几场小战事,听到自家大哥提起过奕家大公子!” “哦,你大哥莫非叫做‘岳英’?”奕惊鹏忽然一问,让岳银和沈闲都是一惊!奕惊鹏笑了笑说道:“看来是了!我也是听大哥说起,当年在战场上与他战个平手的岳家大将,是如何英气逼人、骁勇无畏,他深深佩服不已!还总说,要有机会定要再与他分个高下!只是一直以来都没能抽出空闲,加上玉州‘独立’,两国再无边界战事,所以这个机会,恐怕再难有了!” “原来两家还有此等渊源,能在此遇上奕兄,看来这也是一场缘分!”沈闲笑道,凌瑶光也有这个意思,所以举起茶杯说道:“既然是一场缘分,不如我们以茶代酒,共饮一杯如何?” 奕惊鹏也是性情洒脱,喜欢结交之人,立刻便答应下来,也举起杯来,岳银也不是小气之人,而两家也并无仇隙,况且结交北方豪侠也是岳银心中一件乐事,自然也举起杯来!四人以茶代酒同饮,一下打破之间隔阂,气氛不免亲热起来,便撩开话匣,谈古论今! 凌瑶光有“琴帝”之称,自不会放过以琴助兴的机会,她取来爱琴,放在腿上,以幽幽琴声相伴,使得车中闲话更像是优雅的茶会! 沈闲对奕惊鹏此人颇有好感,虽贵为世家公子,却丝毫不沾半点恶习,性子随和,也不介意身份地位,而且言谈举止恰到好处,又常常妙语连珠,直显示出此人广博见闻和风趣个性! 奕惊鹏便对两人做了解释,在他奕家,长子一般继承家业,但在此之前也要与其他兄弟一般要到各方历练!作为奕家老三,奕惊鹏早年便跟管家学习经营,也常随商旅闯荡北方!经过多年努力,如今奕惊鹏已自己设立银号,做起票子生意!而他也常笑说,自己这好与人打交道的随意个性,便是经商养成! 四人又闲聊片刻,没多久就到了山道关前! 因为过关要检查行装,所以四人不得不下得马车。也正是这样,才让沈闲有幸一睹此“天下第一富关”的雄貌! 纵云山横亘南北、隔断东西,山势高峻,即便最矮山峰,也都没入了稀薄云蔼之中,隐约能见峰顶锐利!但正是这样一座巍峨山脉,当中却突兀一道峡谷!与那不渡关一般,极像是被能工巧匠给一刀劈开!更为玄奇的是,此神工断去延绵数里山峦,但两侧山壁,又极为平直,而远观过去,仿佛又能够合二为一,毫无瑕疵可言!若这不是某个神人的杰作,那必然能称“鬼斧神工”! 峡谷之中有一条大河,宽阔非常,因为近来修筑了河道,两岸铺出石路,青石堤头栽种青柳!而堤柳延绵,河上又常生薄雾,柳枝随风,而烟波轻去,一幅带着淡淡离殇的唯美画面便如铺展在地上,向远处延伸而去! 只是若一直放眼看去,便有一座令人惊叹的高墙挡住视线!说它惊叹,只因它伫立峡谷之间,更是如悬浮在大河之上,一连数里!而大河之中不时往来各色船只,即便最大的豪船,在那高墙雄关面前,也如一片柳叶! 青黑关墙似一扇通天的大门,挡住了前去之路,而那河水,也被立在水中的石墩分成了两股,只是好在那水流平稳,才让人感觉到一点点心安,稍稍舒缓了心境! 那座雄关,自然就是“山道关”了! 关前修筑起了小码头,来往即将过关受检的船只,连同渡河所用的小舟,都停在此处!码头一边建了歇脚茶舍,因为路窄,所以看上去十分精致!路上行人倒是很少,却也鲜见如凌瑶光一般的马车车队,所以马车刚在这里一停,便引来众人观瞧! 过境盘查手续纷繁,而今世道也不如从前,山道关又是两国往来重要隘口,期间流转收入便似关外一条大河,总也不竭!要说镇守此关的守将面对如此重利而不动私心的话,恐怕只有流传的史书中才会有这等清廉!但所有守关将领都遵循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取之有度”,虽然此差肥美,如果把握无度,好事也终会变作坏事!而且敢来此过关的,大都有权有势,特别是运售商盐的,哪个手下没点儿案底?当官的稍不注意得罪地方,惹来杀身之祸,那才叫得不偿失! 按照常理,沈闲等人要过此关,若不是经商必过,还得上缴入境税费!若是尚有心意,还得交个“筑关”心意,名头便是为修缮关卡表明善意,其实这部分“心意”就转入了守关人等的衣兜里!不过若是不交这个心意,那盘查起来就全凭守关之人心情了,他说不让过,你自然过不得! 平常人家要想过得此关,大多数都是在小码头找艘商船,交点小钱,顺带搭个进去!那些商人也乐得如此,而守关将士对此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那心意是小,而税收才是大! 沈闲等人沿着河堤来到路上的关门前,好在凌瑶光有巨雷国皇帝赐予的通行金牌,守关士兵并未刁难,只是略微检查了下马车,便放几人入关! 凌瑶光看着手上的通行金牌,忽想起重要的事情,她犹豫了片刻,便匆匆跑到沈闲身边,问道:“公子可对音律感兴趣?巨雷国开春之际有一场音律盛会,邀请神武有名的大家前往共赏,若是公子有兴趣,就当瑶光邀请,到时前来!” 沈闲回笑道:“既然是小姐邀请,沈闲必定前往!” 凌瑶光欢喜,岳银却略显不悦,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沈闲身后,走过了山道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