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人心公道(二)
“大胆!” 甘不为一声猛喝,也不知使得是否是一种“吼功”,他一身斗气似从口而喷,隐隐似发出了“砰”第一声,响如炮仗! 沈闲只觉迎面一股劲风猎猎,且这斗气当中力量雄浑,但丝毫不带灭杀之力,仿佛甘不为虽怒,却没有要将沈闲至于死地的想法! 只这一声暴喝,沈闲便已然感觉到这甘不为修为不低,少说也是个武极境界的高手,当下一时没有防备其之吼功,只得侧身而退。 在沈闲心头,这一退无非是权宜之计,可看在旁人眼中,却是他过于托大,竟打算以武师修为闯过重兵的把守、刺杀一国皇帝,而又生生被甘不为一声喝退,实在不自量力! 甘不为心里也有这等想法,只是他身为禁卫军统领,脑子总不会和一般武夫一样不显灵光,既能在这深宫禁地得皇帝赏识、统领禁卫亲兵,怎说也不会小了见识! 他不觉奇怪,既然沈闲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内院,实力当不止武师这般简单,又怎生会被方才他那丝毫不带杀机的一吼给喝退呢? 果不其然,还未等他想到什么结果,那方刚刚站定的沈闲,身体之中立刻暴出强横的金色斗气! 这股斗气气劲之强,直让甘不为感觉“此生未见”,竟被激起了武者好斗之心,不觉露出狰狞的惊喜! 就连在一旁一直表现平和的纪未然,感受到沈闲斗气的精炼,也都轻轻地惊疑了一声。 仅凭方才一吼,沈闲就知甘不为极不容易应付,便没想有所保留。 当下斗气运转到达极致,同时将所学数种武功统统使将出来,一时那金光变作一件游动闪耀的霓裳,紧贴在沈闲身体之上,其之背后还隐隐有一道三丈高的虚影,看上去极像是佛魔二家当中的法相,可又并没有完全显露出来。 不懂法相之威和个中要领的修习之人,自不晓得沈闲这一件金色“法衣”的厉害,还以为是他修为不到家,没有凝练出法相来! 可甘不为是武极境界的高手,又是皇宫内的统领,眼界自要高些。 当下他那狰狞邪煞的笑容又浓郁几分,恶恶说道:“金陀宗、罗阳宗魔神尊像,此两种冠绝天下的神功所成法相我都见识过,却从未想到,这光靠斗气、观想所宁凝练的法相竟还有这等演化!” 沈闲马步一开,双手化拳齐腰,架势摆好,扬声说道:“这只是我突发奇想,借佛家经文加持之法,化法相为‘衣’凭依在身,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法门,入不得高手的法眼!” 甘不为笑道:“阁下太过自谦!我虽不懂法相凝练之法门,但武学均有相通之处,自也知道要将斗气与精神凝练成三丈法相有多困难!更别说阁下又反其道而行之,将凝练成的法相再以精炼,只变作一件贴身的金纱薄衣。单只这凝练、精炼的难度,便不亚于任何一本旷世神功!如此,阁下看起来虽只有武师之境,但有此神通相助,已然不受境界之限,倒激起了我武人的战意!嘿嘿嘿,就让我来试试你这精炼成衣后的法相,究竟是何种威力!” 甘不为说着,“砰”一声原地疾走,电光般就到了沈闲跟前! 他也不拔腰间造型奇特的阔刀,只以拳脚为武器,对着沈闲迎面狂打! 沈闲暗暗咬紧牙关,自知甘不为这每拳每脚之力,足足有千万之马力,倘若放置开阔山川平野,一招一式都足以崩山裂地,其武极之威毫不保留,全全施展而出! 沈闲单以佛之斗气、佛家法相化为纱衣披身,暗中又以相佐,提升数个层次的功力。 可便在他二人拳脚相交之际,沈闲明显感觉到甘不为劲力奇重,如若比喻,沈闲之拳若是成汹涌海浪,那甘不为之劲就是坠落之陨星,正是激发海浪成汹涌之势的“元凶”! “这人武功着实奇怪,若说凶煞,却也不及魔道神通。但这劲力越打越是凶猛无匹,且还会随我功力斗气延长而提升!本来只以这法相金身之力就难以抗衡,除非能同时使出魔神法相化衣加持,触发阴阳之力,再增强几分实力!只是如今之我能力不及……” 沈闲微微错神,几个交手便知不敌,本想且战且退,可猛然之间一滴雨珠从他眼前滑落。 原来是方才无端聚集起的黑云,终变成了雨云。 沈闲没来由心头一怔,竟完全没有在意甘不为那磅薄的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在脑海里,想起了一句话: 仇云阴雨绵,苍天奠英贤。 这夜猛地下起雨来,如应此情,本该是萧索、寂寥、落寞、悲戚之意境,难免惹得人一声长叹。 但沈闲心头却蓦地升起一股暴怒,恁地是恨、恨、恨! 一股痛而深沉的战意在胸口剧烈地燃烧,沈闲猛地变了动作,便见他不再一味地防御,而是定住脚跟,抬手双拳连动,竟与甘不为迎面对轰! 沈闲使得自是归无一所传之,结合攻守一体的,和诡谲多变的,快慢、轻重、攻守、静动不停变化,以沈闲超乎常人的脑子,也一时不得应变和掌控,只能依靠这身体自然的反应做出各种变化! 沈闲并不知道,他这看似一股脑儿用处的拳法,却已然使之得到了极致的发挥! 甘不为越战越是兴奋,劲力也越来越猛,按照常理,与这样的甘不为对面互搏,就算是武极高手也难支撑过百招! 可沈闲硬是完全站着不动,与甘不为双拳对武,足足打了上千个回合! “这小子竟有如此强横的功底!”甘不为越是与沈闲对轰,越是能感觉到他拳劲的变化。 说来也是奇特,一开始他便借沈闲斗气之劲提升自己战力,打得沈闲无力还手,可眼下他自觉自己手上的力量越发变小,反倒是沈闲的拳劲越来越猛,若非自己境界还要高出他不少,不然再走上百招,他也要支撑不住! 一瞬间,甘不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当即奋力一震,却是于电光一闪的突然间,变化了招法! 只见他的拳头蓦地在身前一定,却未与袭来的沈闲的拳头碰撞,变就这不到一息的功夫,他又动起拳来,且拳头之上携带肃杀之气,看样子似动了真火、发出九成功力! 沈闲脑子已然空了,全凭那玄而又玄的身体记忆不停挥拳,丝毫没有留意到甘不为这突然的变招! “轰”地一声,rou眼可见沈闲胸前的金色薄纱被震碎,他整个人倒走数步,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却是被甘不为一拳击中,俨然受了重创! 但甘不为也并未讨到好处,脚下也不自主退了一步,浑身微微颤动,好似硬碰硬来失了气力,才有些身形不稳。 “阁下究竟什么来路,竟然会使得辟霄道的?”甘不为嘴角一滴鲜血缓缓滴落,但看向沈闲之眼神,却仍旧是一丝兴奋的狞笑。 “甘不为,你在干什么?怎生连一个小小的武师都擒不住?你这禁卫军的大统领是怎么当的?还能好生守护皇城和寡人么?”灵瑶国的皇帝——陈世贤喝问道。 “如此君王,你为何还要维护?灵瑶国有此人领导,又怎生能如萧大哥之愿,百姓怎生能安居乐业?”沈闲听得陈世贤的声音,心头恁是反感,当即魔性又被激起,眼眸不由自主变得血红! 陈世贤看着沈闲再吐鲜血,却是狞笑道:“普天之下,只该以君王为尊,王之旨意,便如神明,谁人也不该违抗!那萧万云只不过是我灵瑶国一介朝臣,承蒙先皇恩德,才从一介布衣晋封为‘王’,为什么他却名满天下,成了众人爱戴敬仰的英雄?而我陈氏皇家,却从来没有百姓敬奉?萧万云该死,他功高盖主,遮蔽天子光华,无论是哪一朝、哪一代、哪一国之帝王,都会将这危害皇权的毒瘤铲除!” 沈闲气得已然说不出话来。 “你看,如今他死了,这个天下又有什么改变?哈哈哈,那些低贱卑微的愚民,也该尝到了厉害,萧万云一死,不也如墙头之草倒向我皇家了吗?你看,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萧万云不过是一殿之臣,有何功绩恩情都该记在我陈氏皇族身上!你看,如今他辱没皇权而死,我灵瑶百姓可有一人为他祭奠?贱民就是贱民,只要事不关己,有谁还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话?他不过是人们心中一颗在被需要时才会忆起的星,而我皇家才是明朗的日月!你看,如今有谁还记得他的恩情?” 陈世贤话音刚落,天边忽地响起“嗖”的一声。 一道细若游丝的光缓缓冲上天空,却也没有发出巨大的爆炸声,也没有散发耀眼的光辉,就那么自然而轻盈地破开,在这绵绵雨夜中绽放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可“嗖嗖”声响越来越多,就在第一声响起之后,整个灵瑶国上空竟变得一片通明! “今天是什么节日,为何要放烟火?”陈世贤愣愣地问身旁那个面色死白的人。 “今日,是镇宇王的生辰……”欧阳拓看着那些在天空中炸开的烟花,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