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五.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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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逸直起身子,身后立刻有个兵士恭敬的捧上一卷卷轴。 转身接下卷轴,司徒逸郑重地双手举过头顶,将手中卷轴捧向长平亲王,朗声道:“臣,司徒逸,携范阳节度使周齐、平卢节度使淳于峰、陇右节度使余无忌、河东节度使文方之,及先光烈伯遗子李勖,劾右丞相,剑南节度使,户部、礼部尚书萧崧,通敌叛国、结党营私、陷杀忠良、专权乱政、侵占皇陵、霸占民田、纵子行凶七大罪状。臣等恳请殿下,以天下大义为先,以大楚国祚为重,清明天听,清除君侧!” 长平亲王望着司徒逸,以及他身后跪倒地一片戎装将士,极尽全力的掩饰着自己的狂喜,许久,才缓缓伸出颤抖的手接下卷轴,甚至连扶应扶司徒逸起身都忘记了。 关城小小的空地上,沉寂一片,仿佛死域。近千双将士生气昂扬的目光,饱含着建功立业,拜将封侯的热切**,牢牢的盯在长平亲王身上。 而身后的文武众官,虽伏跪在地,埋首至深,可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暗自庆欣,同时也在瞠目结舌。范阳、平卢、陇右、河西和司徒逸本身的安西、北庭,六大节度使,总兵力共计五十六万! 没有人知道,司徒逸,这个自隆庆帝登基以来,一直‘隐居疗伤’的失势将军,在短短的一年多里,到底做了什么?然而,在场的每一个却都认定,他,和那五十六万铁骑雄师的背后,正是眼前这个玉树临风,文雅仁儒的长平亲王! 静默中,只听长平王忽然哗啦一声合上了卷轴讼状。他俯身下去,一手扶司徒起身,另一手,将那卷足以掀起巨浪的卷轴紧紧攥牢。沉痛道:“孤王身为宗室、臣属,命责在肩!绝不允许,绝不允许如此jian佞祸乱朝纲!将军请起!众位将士请起!” 说罢,他又急转身趋,愤怒的抬起手,直指着前方黑漆漆的关城门顶上,那凄厉的“潼关”两个字,庄重而慷慨道:“孤王,于这万千卫国英烈以身护血染的潼关门前发誓,此去,定竭尽心力,清除jian佞,还君上以清听,还大楚以清明!” 长平亲王话音刚落,就听司徒逸高声颂道:“殿下英明!”。他率先躬身拜下,随即,四下附和他的声音直冲云霄,响彻山谷。 “呵呵,君明臣忠!牧云这‘首功’呢,足以遮天蔽日了!”柳七掩在人群之后,缓缓起身,笑的无奈而疲惫。柳七是真没有料到司徒逸突然改变原已议定的事,他这一举动,无疑让今后的事更见艰难! “萧家百年望族,且朝堂内外,多是萧、陈、卢、范四族的势力,他们向来同气连枝,荣辱一体,真的能连根拔起吗?”覃楠兮只顾幽幽望着远处的司徒逸,低声担忧。 她明白,拔除士族在朝堂上过剩的权势,恰恰遂了父亲的夙愿。只是不知道,此时应当正在家中养病的父亲,是否知道潼关城中,正在上演这样一幕? 柳七不以为然道:“正是因为他们四姓同气连枝,荣辱一体,才更好一次连根拔起!”说罢,他扶着木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冷眼看着不远处的一众人执手相亲的一幕。 又接道:“萧家,还有那些所谓百年望族,世代勋贵,虽都位高权重。可你放眼看看这些武将,有几个是那些士族出身?那些个士族子弟们,如何肯吃戍边的寒苦?多年来,他们只留京畿,多从文职,整日清谈玄论,不务实务。就凭他们,只能眼看这泱泱六十万铁骑压到鼻子尖上。一条命都旦夕不保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势,还能有什么用?难道就靠他们往日那些玄谈,去和司徒逸讲道理吗?再说,他们也未必讲的过他!” 柳七的话中虽有玩笑,却句句是实。在强悍的武力面前,京中那些跋扈多年的世宦大族的问题,已不是保不保得住权势,而是能不能保住命! “可是,这样遮天蔽日的‘首功’,只怕…….”覃楠兮咽下了后半句,满心的担忧和不解。以司徒逸的聪明,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立下这样的凌云耀日,无以恩赏的功劳,几乎就是将他自己的生死,悬悬的系在长平亲王的心襟胸怀上了!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他收到的那封秘信,真的是父亲写的? 关城里乱了一日,覃楠兮和柳七只是内眷僚属,凑不了前面的热闹。迎了司徒逸进城,便也只能看着他和长平亲王一众宴饮议事,忙的无暇看顾他们。两人见此情形,只好各自回到房中。 覃楠兮心绪不宁了半日,眼见着西天日沉,暮色四合,只能微微叹息着取下支窗的木架,转身回到内室。 小小内室中,正拿着木夹添炭的阿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起身望见了覃楠兮,不由抿嘴一乐道:“小姐放心,将军定会来看望小姐的!” 覃楠兮双颊一红,暗愧自己的失望和落寞竟昭然到阿萝一眼瞧透,忙含混的敷衍起来:“逸哥哥他军务繁忙,只要他安然康泰,不来也无妨。” 阿萝忍笑道:“小姐自然是无妨的,只怕是将军等不及!” 覃楠兮假嗔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家先生若在这里,你也敢这样张狂不成?看我不把你这得意的摸样都告诉你家先生,让他好好治你的罪。” 阿萝嬉笑应和:“小姐恕罪,阿萝不敢了,再不敢了!阿萝说小姐不急,将军也不急!” “我不急什么?”外堂里,司徒逸沉静而略带笑意的声音突然传来。覃楠兮和阿萝怔了一瞬,匆忙迎了出去。 堂中,司徒逸孤零零的站着。晌间身上的官服戎装已尽褪去,只着一身石青苏锦的常服,整个人愈发显得明朗温暖。 覃楠兮和阿萝略迎了两步,齐齐福身下去。 司徒逸见了,忙跨步上来,双手一探,稳稳扶住了覃楠兮。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才侧头对在旁的阿萝笑道:“起来吧!天色尚早,门又虚掩着,敲了半晌,你们都不理我,只顾自己两个嬉闹,我只好进来了!”
比及柳七,阿萝在司徒逸面前反而松懈些,听他这话,也不请罪,只点点头起身,笑盈盈的转到一旁忙碌去了。 覃楠兮悄然从司徒逸手中抽开双手,引他落座,罢了便站在他旁二尺之外,低头垂眸,默然无声。 阿萝手脚利索,片刻便端着一方漆盘并一对茗盏茶器款款上来。行到案前,却不像往日一般斟茶,只将漆盘放到覃楠兮面前。转而对司徒逸欠身拜道:“将军,先生那里的炭盆怕是须添新炭了,阿萝告退!” 司徒逸点头笑道:“若卿有你在身边,真是福气!去吧,转告若卿,明日一早,我去看他,有要事和他商量。” “是”阿萝脆生生答道,起身退行两步,转了出去。 房中,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了。 然而,覃楠兮此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喉头微哽,万语千言是一个字都吐不出了。 她沉默,他却更沉默,起身立在她身前,不动不言,认真而安静的凝着她。看她低头摩挲着细瓷茗壶,看她微微颤抖的手指捧起小小一盏碧绿茶汤,缓缓递到他面前。 他依然沉默,伸手接下了她手中的茶盏。 覃楠兮目光垂落,停驻在他石青的襟领上。娇小单薄的身形,拢在他的目光中。咫尺之外,他的呼吸清晰可闻,可他的沉默,到底是因为什么? 覃楠兮的心,好像一只夜行的小兽,极力蜷缩起来,微微的疼痛。难道,真如柳七所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而她曾劝他“顺势而为”,难道他以为那是父亲的意思? 垂落的双手在袖底无助的交握,覃楠兮满心难过,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他。其实,除了“好好照顾他”几个字之外,父亲再未给过她任何指示。可是他会信吗? 竭尽全力,头却还是抬不起来,覃楠兮努力的张开唇,呢喃般低道:“逸哥哥……” 忽然,眼前一闪,细瘦的臂腕被他猛然拽住,一道强大的力道,几乎带着她离地而起。单薄的身子,飞一般撞进他的怀里,随即就被死死圈在了强有力的臂弯里。来不及出声,颤抖的唇,已被他牢牢的吮住。他紧紧搂着她,柔润的舌尖在她齿间缱绻缠绵,肆意舒卷着她的甜蜜,霸道而不容抗拒。他越吻越深,深得似乎是要独自吞噬她的所有…… 覃楠兮沉浸在他的气息里,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担心、惶惑、犹疑统统随着心,软软的融化。轻轻环抱住他的腰,任由他带着自己在绚烂地云霞中翻飞起舞。 朦胧中,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他心跳,和仿佛梦呓般低而哀伤的一句:“楠兮,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