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我回来了
房间很安静,袅袅烟气飘渺,帷幔之中,女子睡颜安然,长睫颤动,她眼皮微动,慢慢苏醒过来,然后坐起,恶狠狠地骂道:“许半夏你大爷的。” 许欢颜揉着眉心,心情难以平复,她绝没有想到半夏竟然有胆子大庭广众之下给她下迷药,这口恶气不出,绝对吃不下饭! 再看,入目都是喜庆的大红色,竟然是自己的房间? 猩红的喜帐垂下,锦被也换成了恶俗的鸳鸯戏水的绣样,她撩开帐子,两排整齐的灯架上尚插着快要烧完的喜烛,火光摇曳,将房子渲染的如同白昼,从床边一直铺到门口的地毯上花瓣已经失去原有的色泽,但空气中隐隐还飘散着那甜美的香气。 她发了会呆,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去找半夏算账。 赤足踩着枯萎的花瓣跑出去,波斯地毯很软,并不会觉得冷,推开门便和一股清冷而熟悉的香气撞了个满怀,想都不用想便知来人是谁,她立即退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会把我关起来。” 半夏垂眸看着她,双足暴露在烛光中,显出温润的栗色,小巧玲珑,甚是可爱,他眉心微蹙,“怎么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 熟悉的嗔怪口吻让许欢颜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眉目清冷,没有多少表情,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可她回不去了。 “你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么?”她仰着头,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快动手。 半夏沉默着,不知该从何开口。 “没有,那给我滚开。”许欢颜目露凶光,差点就扑上去将人拆了,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男人,曾经那么霸道那么毒舌,教会她如何去爱,可最后却一个理由都不给就从她生活中消失,一走就是两年,突然出现在她成亲途中,那么突然那么强势,将她所有的防备推倒,心绪被洗白重来。 谁能告诉她怎样才能把根植在生命里的人抽离? 半夏将她扯了回来,揽入怀里,贪恋着熟悉的气息,他说,“许欢颜,我回来了,从地狱逃回来了,可是你怎么不要我了?” 茫然如一个走失的小孩,许欢颜心尖一颤,还是狠心推开他,对上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漂亮的眼睛里此时蓄着雾气,脆弱如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许欢颜分明听到什么东西崩碎的声音,好不容易竖起来的防备又支离破碎。 她兵荒马乱的人生里,他顽固地停留了十年,然后再也抹不掉了,记忆是个神奇的存在,时间越久,记得清楚的不是恨,不是激烈的打斗,不是血腥,而是曾经感动人心的温暖,再细碎,再微不足道,仍会经由特定的情节而被唤醒。 许欢颜终究在这样的目光中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发疯一般扑过去揍他。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亲事?” “为什么要这么耍我?” 。。 心里存了好多为什么,问出来的却都饱含怨气,她想一定是空等的时光太苦,所以她要撑不住了,才会急于找一个口子发泄出来。 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声和质问,任她拳头落在身上,半夏什么都没说,将人揽入怀里,待到她的嚎啕大哭变为抽抽噎噎,直到呼吸也平稳下来,胸前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每一滴眼泪都像是滴在心上,灼得厉害。 许欢颜擦去泪痕,红着眼睛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夏依旧沉默,时间仿佛静止,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长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忽又听到她平淡而歉疚的声音,“其实,我一直没离开过。” 她去找林墨宸,他就远远地看着;她去了浣花宫,他便躲着;她去雪域,他扮成卫兵守着。。 每一处留下她足迹的地方,只要回头看,总能发现有个人不近不远地跟着,也许是个小贩,也许是乞丐,也许是谁都认不出的路人。 许欢颜哑然,过了很久,她忽然笑出了声,“所以在林子里救了我的人其实是你,并非我的错觉?是你把我抱到码头,是你帮我挡箭。。” “嗯。”半夏点头,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现身,可那时候情况危急,他也只能冒着被发现的可能出手,幸好,每一次都侥幸躲过了她的审视。 “所以你也看到了我和林夜白亲热?然后故意闹出了动静?”许欢颜眸光紧紧凝着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是一直笑,笑到眼睛都疼了,却淌不出眼泪。 半夏眸色幽暗,犹豫着点头,看到林夜白吻她时,差点就要杀人了,竟然生生捏碎了几片瓦,这才引来陆青烈的注意,但也阻断了他们亲热的画面。 每一夜,林夜白都像幽会情人的少年郎溜进她房里,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只是吻吻她,或是抱着,各种亲昵各种秀,于他来说无异于煎熬,可每晚都会去守着,看林夜白能与她同榻而眠,哪怕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依然觉得愤怒,愤怒得想要破坏这一场婚礼,各种小动作做尽,也阻挡不了吉时到来,这才有了白天的这一场闹剧。 许欢颜又退了一步,咬着下唇,眸间迸射出愤怒,“说说你是什么心情。” “啊?”半夏蹙眉,有些茫然。 她冷笑,“啊什么?是不是看我像个傻子一样找你很好玩?” “不是,你。。”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解释,你就是个骗子,骗子,全都是骗我的。”许欢颜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眸间的水泽漫出,星光坠落,摇碎了所有柔情,“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你明明可以出现,为什么就是不肯出来?我神经病一样在林子里转悠,那么努力地想要找出你存在过的痕迹,可你怎么就狠得下心任我发疯呢?你说啊,是不是没有今天的婚事,我要死在你面前才愿意出来见我一面?” 她脚下一绊,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茫然地抓住花瓣,揉碎了,各色汁液将白皙的手染得斑驳,一直喃喃念着为什么,半夏心头一滞,蹲在她前面,小心翼翼地解释,“许欢颜,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怕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