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放开
“放……放开我……！”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整个人顿时清醒，勐地睁开眼来。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依旧身在医院的病床上！原来是个梦！她这样想着，下意识的伸手往旁边一探。原本然然睡着的位置，竟然是空的！她惊然一怔，目光飞快的四下寻找，却又忽然顿住。 床边，正站在一个男人，目光痛苦且仇恨的看着她！ “你醒了！”他声音冰冷，“做了一个什么梦，吓成这样？”她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的将目光朝夏蕊睡的那个床铺看去。也是空的！夏蕊和然然都不见了。她赶紧将目光转回了他的脸上，她想问他她们去了哪里，无奈喉咙里仍像是被什么堵住无法出声。不过，他显然已经看懂了她的目光，薄唇轻挑：“你放心，我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 这句话非但没让她放心，反而更让她着急。他抓走了夏蕊和然然，是想要做什么？“季雪如，”慌急间，他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你偷偷生下了我的孩子，又让他叫别的男人做爹地，我该要怎么惩罚你呢？”她惶然，还来不及下意识的摇头，他已接着说道：“你不必否认，只看然然那一张脸，就没人能否认他是我的孩子！”他根本连鉴定也不需要再做，而她也无需否认。 闻言，季雪如开始了勐烈的摇头。她似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她不愿意，绝对不愿意！只是，她的不愿意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孩子既然是我的，”他继续说着，“以后就要跟着我！”不，不要！她拼命的摇头，想要打消他这个念头。他看着她，冷声宣布：“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谁说她没有？然然是她的，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她更有资格将然然留在身边！她有千万个理由，来拒绝他这个打算！“不可以，你不能！”或许是太过焦急，心底的话竟忽然冲破了喉咙的堵塞，脱口而出。只是好几天没用过的嗓音，陡然迸出的音调，还有些不自然。 气氛在这种不自然之中静了一下，而后，她又立即说道：“孩子不能跟你，我不要我的孩子是个私生子！”他还那么小，怎么可以不在亲生妈咪身边？她不能相信，昕然会对她的孩子付出什么关爱！更何况，“你和昕然自己也有孩子了不是吗？你不能抢走我的然然，不可以！”因为她的声音，一丝欣喜闪过他的眼底，但又因为她话里的内容，被阴沉的疑问所代替：“昕然什么时候有了我的孩子？” 她也因为他的话一怔，随即又想起那天在病房，他对昕然的态度。谁知道呢，也许他和昕然正在闹什么矛盾，才会这么说。这些根本与她无关，现在对她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然然被他抢走！“这样的事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她反问一句，“总之，无论如何，你把然然还给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着一切能够说服甚至是可以吓唬他的理由：“你是个已经结了婚的人，如果这件事捅出去，对你半点好处都没有！我……为了然然，我不会在乎名声与地位，只要能保住然然留在我身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相反，他就不可以了。他有太多需要顾及的东西，比如他的婚姻，他的声誉，他的家族荣誉……然而，他似并没有被她的话给吓唬，他只是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她如此在乎自己与他的孩子，他应该感到高兴；但是，她又是如此的排斥他，让他心里有如刀绞。 “季雪如，”捏住她下颚的手指微微用力，好让她专注的听进他说的每一个字：“然然不会是私生子，我跟季昕然，已经离婚了！我要的不只是然然，还有你！” 他的目的达到了。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她的表情一点点怔忪，眼底的惊讶表明她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他跟昕然离婚了？不，不可能！一时间，她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样的消息，她只能在唇边挑出一丝讥讽的冷笑：“她有了你的孩子……你们分明还那么恩爱……”怎么可能跟“离婚”这样的字眼扯上关系！ 他没有解释，只道：“你相不相信，都不影响这已经成为事实！然然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女人，只能跟我在一起！”他不是商量，而是宣布自己的决定。季雪如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现在把然然先带走，不怕她不跟着一起！ 她垂下了眸光，掩盖了自己一万个心灰意冷。如果是那天，他们约好他来t国接她的那一天，他说出这些话，她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但现在，她已不再有那样的想法，也许，今生今世，她都不会再有那样的渴望。但是，她没有直接说出来。他的坚决也让她明白，此刻她越是对抗他，激发了他的怒气，事情愈发没有回旋的余地。走到这一步，她只能想办法拖延，先让然然回到自己的身边。 “黎乔烨，”再抬头，她已完全的恢复了冷静，“你说你跟昕然离婚了，不会让然然成为私生子，我凭什么相信你？”他愣了一下，或许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问，但仍是回答：“我可以给你看离婚协议书。”闻言，季雪如心中暗中一沉，原来他和昕然真的离婚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心底深处，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她匆忙将它压抑住了。虽然有疑问，但她不愿也不想去思考，她的心早已认定，只要远离眼前的这个人，就可以远离伤痛与折磨！“你还有什么顾虑？”她的沉默让他不安与烦躁，“然然不会是私生子，你也不再会是见不得光的情妇！”他想要她嫁给她，但如果她暂时不愿意，最多也只能算是他的女朋友。这两个身份都让他的心情不自觉的愉快。 原来，不止是她会介意，他也很介意不能将她的身份公开曝光。 但是，看她的表情，似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她转睛来凝视他片刻，再次摇头：“你一直都这样反反复复，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你……”看着她眸光深处的伤痛，他的心口狠狠一缩。他想说些什么，她的话抢在了前面：“给我一点时间考虑……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你不要威胁我，我只要一点时间静一静……”她的语气很平静，祈求的神色写在她苍白的小脸，格外惹人心疼。 他松开了钳住她下巴的手指，“我给你时间考虑……”那代表着他又要将自己陷入令人窒息的等待。但是，他不会给她太久时间，“两天！”这是他能承受的等待极限，“两天之后，我就来接你和然然！”而这两天，更不是让她做出选择，只是让她说服自己从此与他一起生活。 “你……”对这一点，她似有异议，被他大手一挥便阻拦了：“就这样！否则你什么也不用跟我谈！”闻言，她好像生气了，瞪了他一眼便将头扭过去不再看他。他失神的睇着她的侧面良久，想要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的冲动已到达手边，终究还是被他强忍住。想让她明白，不过两天而已，他也只会彻夜难眠的等待，却又不想因为自己激动的情绪，而让她觉得受到逼迫。 终于，他只是吐出淡淡的一句话：“两天后再见！”说完，他一咬牙，转身出去了。听到微响的关门声，她才转过头来，看着那扇紧关的门，她慢慢的皱紧了眉头。 天光微现。然然在她身边仍睡得香甜，夏蕊亦在对面的陪护床上熟睡。黎乔烨离去后，便让人将熟睡中的然然和夏蕊送回。昨晚的一切，除了季雪如，别人都毫无知觉。她低头，轻抚着然然可爱的小脸，忧伤的低喃：“宝贝，妈咪该怎么办……”妈咪要如何才能带着你离开，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她彻夜未眠，思索了一整晚，始终没有好办法。 “嗯……嘟……”然然睡醒了，先是伸出小手摸到了妈咪的手，才翻过身来睁开了双眼，“妈咪！”甜甜的叫了一声，小身子立即扑入了她的怀抱。“宝贝醒了！”她低头亲亲他的小脸。叫她如何能放开，这可爱的小脸与温软的小身子？她的然然，是世界上最懂事的小孩，即便用她的一切去交换，她也不愿放开。“妈咪！”闻声，小人儿立即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你说话了！” 季雪如微愣，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不自觉就对他出声了。“是啊，”她笑着，“妈咪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能说话了！”然然高兴极了，“太好了，妈咪真棒！”他兴奋的声音将夏蕊吵醒了，当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也立即起身走了过来：“雪如，你真的能说话了？” “是啊，小蕊，我应该差不多好了！”她真的能说话了！夏蕊开心的笑起来，眼角却不由地湿润。说实话，好几天没听她出声，陡然听到，心情控制不住的就激动起来。“干妈，不哭喔！”然然伸出小手，为夏蕊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可是他不明白呀，“干妈，妈咪病好了，应该高兴呀，为什么掉眼泪？”掉眼泪不是伤心的时候才做的事情吗？“乖然然！”夏蕊亲亲他：“干妈是太高兴了，所以掉眼泪了！” 说完，她立即折回陪护床边找出自己的电话，一边说道：“我要马上告诉冷萧然，他听了一定非常开心！”--萧然--听到这个名字，季雪如心中陡然一怔。 夏蕊说的没错，冷萧然昨晚大概是忙到很晚，接电话时整个人还是迷迷煳煳的，一听到是说季雪如能够说话了，声音立即就精神起来。“夏蕊，你没骗我吧？”虽然这样问着，但是已经听到起床的声音了。“我怎么会拿这个来骗你？”话说间，听到了他穿衣服的声。一边穿衣服还一边问：“什么时候的事？那找医生给她检查了吗？”这个倒提醒了夏蕊：“我是刚才才知道的，现在马上去请医生过来，你不用着急，开车慢点！”虽然知道他赶来的车速不会快，她还是这样提醒了一句。 “雪如，”挂断电话，夏蕊冲她吐了一口气：“要论最关心你的人，冷萧然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然然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也在一旁点着小脑袋：“萧然爹地关心妈咪，也关心我！”夏蕊挑眉，看她没说错吧！“然然陪着妈咪，干妈去叫医生过来。”说着，她穿上外套，便走出去了。 季雪如看了一眼她的身影，又看看然然，心底默默的说着：是了，在这件事情上，除了萧然，她没有再合适的人可以拜托了！ 当冷萧然赶到病房的时候，医生已经给季雪如做了详细的检查。检查结果非常乐观，她愿意吃东西又能说话了，就是已经战胜了自己的心里障碍。至于身体，也可以出院在家慢慢调理了。 “谢谢医生，谢谢！”冷萧然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是季雪如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才让他的情绪渐渐平静。虽然是微小的动作，但依凭两人之间的默契，这微小动作中的关切与感激，已经不言而喻。 冷萧然冲她一笑，目光柔软的凝着她：“雪儿，你没事就好。”这几天他嘴上不说，心里的担心已让他瘦了一圈。“我没事的，萧然……”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激。或许，他们两人之间，根本已不需要太多嘴上的言语。忽然，只见他皱起了眉头，目光顿在了她的双眼。“雪儿，你……”焦急的语气被她摇头打断，她知道他一定看到她因彻夜未眠而发红的眼睛了。 然后，她转睛来看着夏蕊：“小蕊，保姆还没来，麻烦你带然然去吃早餐好吗？”闻言，然然拉过了她的手：“妈咪也去！”在他的意识里，妈咪现在已经不生病了，就可以跟他一起出去吃早餐了。“你乖啦！”夏蕊猜到她和冷萧然可能是有话要说，便上前抱过然然：“妈咪刚做了检查，还需要休息一会儿，我们去给妈咪带早餐回来，好不好？” 这么说然然就能接受了，赶紧点头：“干妈，那我们赶快去吧！” 待两人出去后，冷萧然立即问道：“雪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能看出她眼底满布的疲惫，与平常太不相同。季雪如摇头，转而问道：“萧然，昨天我听你和小蕊说，已经安排好让我和然然回t国去，对吗？”她虽然说不出话来，但能知道别人在说些什么。 冷萧然点头，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她能说话了这么开心，现在他们应该在准备出发了。“萧然，你听我说！”她抓住了他的胳膊，非常认真的说道：“我和然然不能回t国去，我要带着他去另外的地方，越远越好，越陌生越好！”闻言，冷萧然皱起了眉头：“雪儿，发生了什么事？” 话说出口，他已经从她眼底的紧张与眉间的担忧猜知了答案：“他来过？黎乔烨来过！”季雪如痛苦的轻闭双眼，沉沉的点头。“他要带走然然……”她略显无力的说着，“我不要跟他一起，更不能失去然然……”她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得远远的，逃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是不是用然然亲生父亲的身份，”冷萧然愤怒的挑眉：“逼迫你回到他身边？！”不用回答，她的痛苦已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个混蛋！”话音随着“砰”的一声落下，气愤之极的冷萧然，一拳捶打在了墙壁上。“萧然，你别这样……”她焦急又心疼的看着他，“别伤了自己……！”他垂头不语，好半晌才抬起头来，眼神充满异样的坚定：“逃避不是办法，即便你躲藏到天涯海角，黎乔烨也会找你出来！”而最重要的是，“你和然然不应该过那种四处逃避的生活！你们应该值得更好的！” 季雪如微愣，他这样说，难道他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果然，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了。非常郑重的深吸了一口气，他才道：“雪儿，嫁给我！”季雪如彻底愣住了，他反而抓过了她的双手后，更加坚定的道：“嫁给我，让我成为然然合法的爹地，这样黎乔烨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无法强迫你，更无法抢走然然了！” 他这个办法听上去似乎很好，可是季雪如下意识的便摇摇头。她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她摇头，只因这拒绝是出自本能。然而，冷萧然看着，原本炯然有神的双目一点点黯然了。“雪儿……”他低喃：“我配不上你……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与其说他是在说服她，还不如是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找到了借口，心里或许不会太难过。“萧然，不是这样的……”季雪如反抓过他的大掌，“你的办法很好，要说相配，配不上的那个人是我……”更何况，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她如果因为想要保住然然而嫁给他，那么黎静美又要被至于何地？ 她正想将这个疑问说出口，却听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女声：“你们在说些什么！”这声音有些耳熟，带着焦急。两人赶紧转头去看，只见黎老太太和黎静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病房门口，看她们讶异的表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们的谈话。 “你们在说些什么？”黎老太太又问了一句，身边的黎静美只是看着他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冷萧然立即起身，目光戒备的看着两人：“我们说什么不关你们的事，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马上离开！”闻言，黎静美看了他一眼，目光闪过一丝自嘲与陌生，片刻又归为了平静。她身边的黎老太太却赶紧接话道：“怎么能不关我的事？”说着，她走上前，在季雪如面前停住：“季小姐，我问你，你是不是给乔烨生了一个孩子？” “那不是他的孩子！”季雪如立即否认：“那是我的孩子，他姓季，跟你们黎家没有关系！”“那就是真的有一个孩子喽！”黎老太太只抓住她话里的关键，对她其他的意思充耳不闻。“孩子呢？让我看看孩子啊！”继而，她又焦急的冲季雪如催促。 “黎老太太，请你注意点分寸！”她急迫的态度似吓到了季雪如，冷萧然赶紧上前挡在了她们之间，“如果你再不离开这里，我马上报警！”黎老太太也生气了，“这是我们黎家的事情，与你无关！我有权利见我的孙子，这一点你也管不着！”说着，她便伸手想要将冷萧然推开。见状，冷萧然本能的抬手想要挡住她突来的动作，只是他的力气本来就大她许多，这样一挡，竟将毫无防备的她和黎静美都推开了些许。 “mama，你没事吧！”黎静美赶紧扶住她。她只是凑巧回家去拿点东西的，不料刚将车子停到花园，便见mama飞快的走过来了。也不知mama是哪里来的消息，竟然知道了然然的存在，诧异又欣喜之下，她非得来医院看看不可。黎静美拦不住她，又不放心她一个人来，所以只好一旁陪伴着。她知道一定会碰上冷萧然的，她本来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与他有任何交流，mama要看然然，她就在一旁等着好了。 可是现在他既然对mama无礼，不管他是冷萧然还是别的什么人，她都不能袖手旁观了！“冷萧然，对待长辈，请你有一点最起码的尊重！”她怒视着他，“再说了，然然是黎家的孩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mama想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你凭什么阻拦！” 闻言，冷萧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黎静美，你倒是什么事都要来掺和才甘心！”说着，他不顾季雪如的阻拦，逼上前一步，冷冽的目光转而注视着黎老太太：“黎老夫人，不是我不尊重你，是你不值得尊重！然然不是今天才出生，他今年已经五岁了！这五年来，你们有没有对她们母子表示过一点儿关心？你也是一个母亲，生育孩子的艰辛，相信你比任何人还要明白！为了然然，雪儿该受的苦没少过半点，到如今你们凭什么想看就看？你们有什么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