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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矫诏

    一三二矫诏

    重任在身,星子不能久叙别情:“请允儿臣先为父皇运功驱毒。【】”辰旦颔首。星子起身,先为辰旦宽衣,上身,尔后让他于御榻上盘膝而坐,自己亦盘坐下首相对,以掌心抵住辰旦下腹,度了一股真气进入他丹田。

    辰旦只觉一股暖流融融,先于丹田汇聚,再于周身游走,冲破一道道阻滞的xue道经脉,行至头顶,喷薄而出。过了近一个时辰,星子缓缓收了功。虽是天寒地冻时节,辰旦亦出了一身大汗。星子拿过挂在榻旁的一条洁白柔软的素缎绣如意暗纹的汗巾,仔细地为辰旦拭干身体,服侍他换上一身月白色的底衣,方殷勤问道:“父皇,您吸口气,可还有什么不适么”

    辰旦依言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四肢百骸无不舒畅。他自西征以来,日日cao劳,已有年余,近来战事不顺,更是食不甘味,夜不安寝,怕动摇军心,身体纵然不适也只能强打精神支撑。今夜星子这一番调理,竟有此奇效,辰旦惊喜莫名。他虽不谙内功,亦知别后星子的功力已是大进。但一想到星子的师父,那个古怪的青衣老者,辰旦欢喜雀跃的心情不觉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的阴霾。

    那老者狂悖无礼,不知是何来路,屡次闯入御营皆如入无人之境。朕乃万民之主,就算昨夜情势紧迫,他为救星子而无暇顾及,今日也该与星子同来面圣请罪。辰旦不由沉下了脸色:“你那师父究竟是谁这么久以来他带你去了哪里”

    星子见辰旦面色不豫,知他不满莫不痴,忙跪下回禀:“儿臣的师父名为莫不痴,本是化外之人,山中隐士,不喜尘世俗礼的束缚,性子有些孤傲不羁,还望父皇看在他有大恩于儿臣的份上,恕他失礼之罪。”

    “这种怪人,为何偏要收你为徒”辰旦哼了一声。

    “这”想当初莫不痴正是拿这个问题来考问星子,困扰星子良久,如今怎么与辰旦说得清楚“师父认为弟子是可造之材,一心想栽培弟子”星子含糊其辞地道。

    辰旦知道星子的天份甚高,他也看上了朕的儿子辰旦心中泛起丝丝醋意,不过星子武艺既成,若能报效君父国家,倒也是件好事。辰旦此时燃眉之急乃是突厥色目环伺之大敌,无暇再多计较莫不痴的不敬行径,他既然愿为朕解毒,想来该不是西突厥的帮手。

    辰旦亲手将星子扶起,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细细地端详了片刻,眼前的星子依旧丰神俊朗,白玉般的面庞如琢如磨。辰旦微笑着问:“丹儿,你气色不错,上回你留言说要寻解药,万国盛典中的那毒解了么”

    迷离的灯火炫出一片柔和的光影,辰旦温和的眼神如春阳下的一泓碧波,舐犊之情流露无遗,几乎令星子沉溺迷醉。父皇极少用这般语气和自己说话,只有娘,永远慈爱温柔的娘,寒夜孤灯,拉着我的手,切切关问,殷殷嘱咐她要我一回去便去看她,如果她能等到我安然无恙,归去团圆,该会有多高兴啊

    星子勉力地笑笑:“儿臣上次于昏迷之中被师父救走后,他治好了弟子的内外伤势,教导弟子功夫”

    星子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神仙丸成瘾之事,自然是回避不提。“师父发现弟子中了西域的奇毒,用了许多法子解毒,但因中毒时日既久,已深入肺腑血脉,药石内功均收效不大。师父听说东南海域的几个岛国,常有远洋万里而来的异士神医,便欲带我南下求医。我怕离别日久,父皇挂念,曾赶到新月城下探望父皇。因时间紧急,只来得及留书一封,未能与父皇话别,万望父皇恕罪。”

    这番说辞是星子回营之前便想好的,虚虚实实,倒也合情合理。辰旦听了不觉有异,只是微微一叹,似有些许不悦:“那次朕半夜惊醒,发现了你的木板留书,知你来过。朕即刻派出人马寻找你,你却已经跑得不见人影。朕一直为你担忧呢”

    星子垂首,避开辰旦关切的目光,面有愧色:“儿臣至为不孝父皇亲征,前线军务繁忙,儿臣不愿父皇分心,徒增烦忧。况且当时儿臣随时可能毒发,无法面见父皇,禀明详尽经过”

    “唉罢了,”辰旦想起当初星子毒发,年轻鲜活的身体在朕的怀中渐渐冷却,朕身为天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丝毫无能为力那充溢胸中的绝望,朕怎能再经历一次他痊愈归来,甫一露面便再次救了朕的性命,父子得以团聚,从前的种种不快,又何须再与他计较朕还曾怀疑那古怪老者或星子与那装神弄鬼的突厥真神使者有什么瓜葛,还真是想多了。丹儿身中剧毒还千里迢迢赶来向朕报平安,又怎么可能与突厥勾结“那后来呢”辰旦又问。

    “全赖父皇洪福庇佑,”星子向来最恨这种阿谀之词,今日为了博取辰旦欢心,让他放松警惕,忍着rou麻吐出违心之语。“师父用药物暂时抑制毒发,带了儿臣南下,行至东南海边,恰好遇到一艘远洋大船,船上正有一名良医,以神奇的医术解了儿臣之毒。儿臣料得父皇尚在西域鏖战,便匆匆兼程赶回。进入色目领后,偶然听说父皇的大军现驻扎奎木峡,儿臣心急如焚,禀明师父后,先行一步,星夜赶来。”

    星子咬一咬薄唇,父皇,这是我第一次故意骗你吧我曾想再见你时,当面告知我在西突厥的所作所为,心甘情愿接受你的惩罚。可是,为什么竟会是在此情形下相见难道你我父子之间,终究摆脱不了利用和欺骗的宿命循环么星子想起方才辰旦“临终”托付之语,更是一阵阵心头闷痛

    辰旦不住颔首,深感于星子的拳拳孝心,若昨夜他晚来了一步,朕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听星子又道:“昨日夜间,儿臣翻越奎木峡,见营地中火光冲天,有敌人偷袭。儿臣急忙赶至御营护驾,正遇见刺客行凶”星子拭了拭额上的虚汗,“儿臣至今念及彼时情形,仍觉后怕,好在父皇洪福自有天佑,安然脱险”

    星子最后一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倒不是假话。停了下又补上一句:“师父因放心不下儿臣,也随后赶到,恰好救下了儿臣。”

    星子的陈述中不无破绽,但此时辰旦对星子信赖尤深,不疑有他,反倒心疼不已:“昨夜你挡在那妖女剑前,受伤了吗”辰旦昨夜中毒昏迷前的最后一点意识,便是漆黑虚空中逼近的那一点寒光,凭他多年的军旅生涯,知道必是利刃无疑,然后一个黑影窜出,将自己推倒在地,压在身下,后来仿佛有刀剑相交之声,但却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星子连忙摇头,不能告知他自己有刀剑不入的陨铁宝甲,含糊道:“有劳父皇挂念,儿臣侥幸躲过去了,并未受伤。”

    辰旦却执意要察看星子的后背方能放心,星子推脱不过,只得背过身去,卷起衣衫。他怕露出破绽,来御营之前故意未穿贴身的陨铁宝甲。辰旦见他背上肌肤光洁无瑕,更无半点疤痕,方放了心。记忆中,星子肩背皆有无数伤痕层层叠叠,十分狰狞可怖,如今全不见了踪迹,看来那老者当真对他不错以前他挨了朕许多打,以后朕不愿罚他训他,但不知此番别后重逢,他对帝业政事的态度可有所改变

    辰旦亲手为星子整理好衣衫,仍是让他坐在身旁。星子却又扑通一声跪下了,微微垂眸:“儿臣此来,是要向父皇请罪的。”

    “请罪”辰旦略显疑惑。

    “儿臣万国盛典遇刺中毒后,一直隐瞒实情,自暴自弃,差点与父皇永诀,实是至为不孝”时光仿佛回到了毒发濒危那日,寂静黑暗的大帐中,父子二人含泪对望,却无能为力那后悔心痛切肤之感,一直沉沉地压在星子心头,此时吐出来亦不觉轻松,我还瞒了父皇太多太多,而娘亲、伊兰之事,他也欠了我但一桩归一桩,若不当面向父皇认罪,星子终究难安。

    星子平安归来,临危救驾,辰旦自不会再为当初的欺君之事罚他,仍是和颜悦色地道:“你既已知错,便当引之为戒,不可再犯。朕说过,只要你好起来,父皇就一切既往不咎。好在你大难不死,朕也总算放心了”说罢,伸手扶星子起来,却长长地叹了口气,两道如剑浓眉拧在一处,似有无限烦忧。

    星子忙问:“父皇为何事烦恼儿臣可否分担一二”

    辰旦的目光闪烁不定,神情有些许复杂:“你听说过西突厥军中有个什么真神使者的人物么”想来星子万里西来,也该知道些风声了,对那真神使者朕是一筹莫展,大好战局让他一手搅得乱七八糟,更一路被他追到了此处陷入重围辰旦在星子面前一向保持着为父为君的无上尊严,此时提起战事,颇觉颜面大失。

    星子心中咯噔一跳,声音仍是波澜不惊:“儿臣在路上曾偶然听人提起过一两次,儿臣以为,所谓真神使者,不过是些怪力乱神的传说,不足为信。”

    辰旦赞许地看了星子一眼:“朕亦如此认为。昨夜擒住的那名刺客妖女,经朕查明,正是突厥的圣女”

    “圣女”星子惊讶地“哦”了一声。

    “你听说过”辰旦反问。

    星子点点头:“儿臣略有所闻。只是父皇如何知道她便是突厥的圣女呢”

    “呵呵,”辰旦微微一笑,似万事皆入掌中,“突厥通文会武的女子极为少见,何况军中,除了随军的圣女,谁还能调动色目叛军掩护,谁还能行此刺杀之事何况,前些日子,她便曾趁夜入营勘探,悄无声息刺杀了朕的三名部下,行事与昨日如出一辙,并留下了一封书信示威。那信上字迹纤细,显是女子所为”

    哦父皇竟是将上回我偷袭之事算到了伊兰头上。我让尼娜执笔,也阴差阳错套上了伊兰。这样也好,倒可彻底洗去我的嫌疑星子心有所思,随口应道:“原来如此,父皇圣明”

    辰旦未曾注意星子的心不在焉,沉吟片刻,又道:“据朕看来,那所谓的突厥尊者,就全是这妖女在装神弄鬼,掩人耳目妖女一旦束手,突厥、色目两军便没了动静,倘若那真神使者当真神通广力无边,为何不现身来救那妖女”虽如此说,那夜突厥袭营的三具无头尸身似赫然在目,辰旦激灵灵地打个寒战,不安之感挥之不去那封示警血书最末,猩红的五角星印记清晰浮现眼前,如火焰刺痛双目,与星子胸前的胎记一模一样,仅仅是无关紧要的巧合么

    星子暗道:怎么没动静我这不就来救了么故作欢喜地道:“那圣妖女竟如此狡诈父皇一举擒获敌方首脑,正是可喜可贺。只是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处置那妖女呢”

    辰旦冷笑一声,恨意如凛厉刀光迸发而出:“朕已命人将妖女剥光了衣服,绑在高台之上示众。那妖女心若蛇蝎,面如鬼魅,容貌竟是奇丑无比,平日里她以面纱遮掩蛊惑众生。朕已放出话去,若三日内突厥不向天朝王师投降,即将此妖女交给营中军士,当众享用,以泄朕心头之恨”辰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辰旦对伊兰的刻骨仇恨倒不出星子意外,只是辰旦形容伊兰“心若蛇蝎,面如鬼魅”,竟让星子心头刺痛难当,却只得装出赞同的神情频频点头,道:“父皇正是吉人天相,妖女贸然行刺,不过自投罗网。父皇此举一劳永逸,战局即可逆转,实乃可喜可贺啊”唤作以往,星子无论如何都要劝谏辰旦几句,如今只是顺水推舟,大献谀辞。哀莫大于心死,我对父皇的残暴行径,已是心死了么星子忽又蹙眉道:“但敌方不知有何应对举措”

    辰旦摇摇头:“暂无行动,怕已是群龙无首,不知所措了”连续几夜,悲凄哀怨的楚歌声与夜色相伴而来,笼罩天地之间,催魂夺命,无孔不入,今宵四野倒是万籁俱寂,寂静无声,辰旦都有点儿不习惯了。“呵呵”,辰旦颇有得意之色:“突厥蛮子不过是些有勇无谋之徒,如今进退失踞,乱了方寸。就算他们不愿投降,朕便灭了那妖女,突厥最重神灵,必令其颜面尽失,军心大乱丹儿你恰在此时回营,朕更如虎添翼,剿灭顽敌,指日可待”

    “成败在此一举,儿臣必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厚望。”星子忙躬身应道,信誓旦旦,不再象从前那般对辰旦的吩咐推三阻四。

    辰旦闻言愈发欢喜,丹儿虽然小事悖逆,真到了危急艰难时候,却是迎难而上,毫无惧色,远胜帐下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子午谷解围是他,今日请命亦是他。他从前不愿为三军先锋,多是因那奇毒难解,不久人世之故。如今他历经生死,复又归来,似乎成熟了不少,令朕刮目相看。

    辰旦顿时多了七八分底气,如拨云见日,峰回路转,正待勉励他几句,星子似想起了什么,忽问:“父皇可有遣使传书,向敌方言明利害,令其投降撤军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上上之策”

    辰旦脸色一黯:“今日营中忙于为朕解毒,尚未及拟书遣使。”

    星子沉吟一下:“父皇先请歇息片刻,儿臣愿代为修书。如今我军被突厥、色目两军夹击围攻,而儿臣听说,突厥圣女同时亦是色目圣女,为色目至尊,不如亦给守关的色目军一份书信,将其一并招降,以解我军后顾之忧。”

    辰旦向来视色目义军为叛乱匪徒,本不愿与之谈和,但奎木峡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即使突厥投降,但色目叛军仍负隅顽抗的话,亦有不少麻烦。星子所言不无可取,朕以妖女为挟,先行招降叛军,等朕脱困,再慢慢清洗色目叛匪不迟。

    “那便依你。”辰旦点头称是。

    “是,儿臣遵旨。”星子恭谨地道,扶辰旦斜倚着御榻床头靠枕,放下帷帐,来到御案前,研墨铺纸,落笔有神,一封国书一挥而就。星子拟就文书,捧到辰旦床前:“请父皇过目。”

    辰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但觉脑袋昏昏沉沉,眼皮重逾千斤,几乎睁不开眼睛。这些天奔波鏖战,忧心忡忡,未曾好好地睡上一觉,实在太累了辰旦接过星子递上的文稿,草草地看了一遍。虽是两国之间的文书,星子所拟的口气却甚为强势霸道,恩威并举,全如一国之主对臣民的诏书,命令突厥人即刻投降,不得有误。

    如此行文正中辰旦下怀,本已到穷途末路,正待此刻扬眉吐气,额首称赞道:“好对那些不顺天威不识好歹的西域蛮子,绝对不能客气”辰旦口述了几处细节改动,便将文稿复还给星子。

    星子遵旨做了修改,另用两卷黄绢正式誊抄。待誊抄毕回禀辰旦,时间已过了三更。更渗漏残,辰旦愈发困倦,睡意一波一波袭来,哈欠连天,但求落枕安眠,也懒得再看那国书,从枕下摸出一枚纯金钥匙,交与星子。

    星子跪着双手接过金灿灿的钥匙,知道必是极为重要之物。果然,辰旦指了指御榻一侧摆着的一口黄花梨木精雕二龙戏珠图案朱红色漆金边的大箱子,那箱子赫然挂着一把金锁,星子即遵命打开,眼光于箱内略微一扫,发觉其中有许多重要物事,不及细看,照辰旦的吩咐从中取出一只精雕飞龙出云图案的红漆金丝楠木小盒子,那盒子纹丝合缝,上了暗锁。

    辰旦从星子手中接过小盒子,摆动了几下,不知旋动了什么机关,盒盖弹开。辰旦取出一方明黄丝绢包裹着的东西,揭开丝绢,却是金黄色的玉玺辰旦睡眼朦胧地望着星子:“朕困了,你来盖印吧明日朕派人送去。”

    星子心中大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却跪下禀道:“父皇,儿臣愿毛遂自荐,为军出使。”

    辰旦一怔,旋即眼睛一亮:“丹儿,你肯为朕出使,自是最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是亲生儿子可靠辰旦另拿出一面白玉雕刻的虎头令牌交给星子,“这是使者令牌,你可凭此出使。此去敌营,虽说你艺高胆大,也须小心从事,切记切记。”

    辰旦殷殷嘱咐,星子生怕自己一分神便泄露了秘密,只应了声“是”,不敢再多言。接过令牌和玉玺,回到案前,展开两卷黄绢,一一盖上宝印。返身至榻前跪下,将玉玺捧还给辰旦。辰旦复放回楠木盒中锁好,伸一伸懒腰,笑容倦怠:“今天有你在旁,朕总算可睡个好觉了”

    星子望着他的笑容,恍惚间,眼前这人不再是睥睨天下的帝王,仅仅是安享天伦之乐的慈祥父亲有我在旁,如果我真能就这样守护着你,象平民百姓家的父子那般相依为命,其乐融融,该有多好

    “父皇父皇军务繁忙,cao劳过甚,还望保重龙体,方为天下之幸”星子的语气愈发谦卑恭顺,“父皇但请安寝,儿臣”星子顿了顿,“儿臣就在这里。”扶辰旦躺下,仔细地为他盖好锦被。片刻后,辰旦阖上了双眼,呼吸沉静,已入梦乡。

    星子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辰旦安详的睡颜,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在父皇榻前服侍了呢我在他服下的解药中加了催眠药物,这一觉至少要睡到天亮。不我会让他睡上几天几夜,待他醒来时,世界已然变样

    “父皇,”星子喃喃地道,“我不冀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如今已是别无选择。因为我相信,我所求的,是于你最好的安排。”

    星子起身,将一卷盖了玉玺宝印的文书移近燃着青炭的紫铜火炉,跳跃的红色火焰如长长的蛇信,毫不留情地卷上黄绢,一股烈焰腾空而起,瞬间便将绢书吞噬,须臾,那墨迹未干的文字唯余下一抹黑色的灰烬。星子又将拟诏的草稿亦掷入火堆。原来方才星子誊抄诏书时,一份是按原样誊抄,另一份却是早已设计好内容的伪造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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