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浮云为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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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特别漫长。【】%し 落尘一直数着前面重重叠叠的山峰,一座一座,无边无际。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忽略疼痛,可很多时候,她还是痛到快要昏厥,又痛得清醒,反反复复,后来身体痛到麻木,意识也麻木了,麻木得看不清远处的山峰……她闭上眼睛,时间像是永无止境,无休无止。 有些时候,有些疼痛,还有陌生的知觉,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直到东方出现最温暖的一丝光,照亮所有的阴暗,她才确认自己还活着。 他终于停下来,他将脸埋在她胸前,心口贴着心口,两颗心以同样的节奏跳动,这一刻她才明白,痛苦原来也是一种幸福!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一夜,的确胜却人间无数…… 或许是他太累了,伏在她身上便昏睡过去,朝露挂在他微动的睫毛上,清清潦潦。好久没看见他的睡容,如此亲近,近得可以看清他每一个睫毛。她笑着触摸他的脸,就像小时候许多美梦中醒来的早晨,她静静地望着他,吹在他脸上的气息拂动了他的睫毛。 每当那个时候,他的嘴角边会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笑着说:“又在胡闹!” 轻轻地,她靠近他,气息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动了动,薄唇轻启,“孟漫……” 一整夜都没掉过的眼泪,倏然落下,落在他的脸上。 她自欺的梦就这么破碎了! 忍着鼻根的酸楚,她尽量让声音平静如常,“你心里只有她吗?” “……” 他在梦里皱眉,皱的很紧。 …… 落尘忍着身体的疼痛用了推开他,咬咬牙,扶着身边棱角尖锐的岩石默默坐起来,那岩石上还留着血迹,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她背上的血。她看不见伤口,也不觉得疼,大概是疼痛久了就成了习惯,麻木了。 她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又为他穿上衣服,因为他的身体太重,她的手脚又不太好用,所以折腾了好长时间,才为他把衣服穿整齐。他一直没醒,应该是曼陀罗的药性还没有消失,他还活在自己的幻境里,这样也好,至少他看不到这样不堪的场景,不用内疚,不用自责,更不用后悔。 落尘收拾好一地的残局,又跪坐在他身边,把昨晚给他手臂伤口包扎的那条衣襟取下,收好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拖着麻木的双腿,一步步走下山。 如果他当这是一场梦,或者当她是孟漫,那就让他这样认为吧。 这丑陋不堪的一夜,她希望他永远都想不起,一辈子把她当成meimei,疏离的亲切。 回头再看他一眼,她迎着清澈的阳光与流云微笑,笑容比浮山的风景还要绝艳,却没人看见。 她转过身,仰起头:这一夜就这么结束了,这一夜就该这么结束。 ****** 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得多,落尘的一路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奔走,一转眼就到了家。雪洛还在房间沉睡,睡容还是那么清甜美好,似乎听见了动静,雪洛翻了个身。 落尘急忙加快步,回到房间,紧紧锁上房门。 床上还放着她即将修完的鸳鸯,鸳鸯亲昵地靠在一起,脸对着脸,似在诉说着不离不弃的誓言,可是它们没有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也好,看不见那些丑陋的人和事,它们才会幸福地在一起,相信海誓山盟,相信天长地久。 收好了鸳鸯,落尘悄悄去打了一盆水,热水流过肌肤上的伤口,尖锐的刺痛感传来,她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伤,有草叶的划伤,有岩石磨蹭出的擦伤,还有一块块的淤青,惨不忍睹…… 不经意想起昨天一条条伤口留在身上时的场景,她不禁全身发抖,心底油然而生恐惧。所以她闭上眼睛,不敢看自己的身体。 也不知洗了多久,反正水洗到冷了,流过身体时不会疼了。这时,敲门声传来,落尘吓得一抖,水盆“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撒了一地染了血的水。 “小尘?”是雪洛的声音。 “啊!”她努力吸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声音还是紧绷的。“我,我没事,刚刚洗脸把水弄洒了,我要收拾一下。” “哦,饭我做好了,你要出来吃吧。” “嗯,我收拾收拾马上就来。” “好的。快点啊,不然饭冷了。”雪洛温柔地叮嘱。 “好!” 她在衣柜里选了一件最厚重的衣服,将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又在镜子前施厚厚的胭脂,总算遮掩住苍白的脸色,照了好多遍。 这一耽误便过了好长时间,雪洛中间又来叫过她一次,说是他们都在等她。 雪洛说的是“他们”,落尘的心狠狠一沉,正在涂的唇色涂到了脸上。 “我,我马上就来。” 然后,她又费力收拾一番,还把地上的水都擦得干净,才磨磨蹭蹭出了房门。 一进中厅,落尘看见宇文楚天端坐在桌前咬着筷子若有所思,她的双腿抖得快要站不稳,瑟缩地退到墙边贴着墙才勉强站稳。 他抬头看看她,平静如常,除了面色有些疲意。 尽管她装扮得很精细,他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异样,“小尘,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没有啊!没有,我很好!”她暗中提了口气,恐慌的心绪略有平复,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你的饭在锅里热着呢,我去给你拿来。”雪洛说。 “不用,我自己去.....”她还没说完,雪洛已经快步去厨房。 她不安地看着宇文楚天直视她的眼睛,又开始心乱如麻。 “你的脸色不太好?昨晚......” “昨晚?!”她掩饰好自己的心慌,先发制人问道:“哥,你昨晚没事吧?” 提起昨晚,他的神色一动。 她装作若无事其继续问:“我是说,昨晚是月圆之夜,你的蛊毒又发作了吧?” 提起蛊毒,他的眼中果然闪过一丝回避,“嗯,孟漫给我吃了解药,我睡了一晚,没事的。”
“哦,你昨晚一夜都没回来......我很担心你,一晚都没睡好。”她故意指了指自己的脸,故意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你看,我涂着这么多的胭脂,脸色还这么差。” 刚好雪洛端了热乎乎的饭菜进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平淡道:“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了。” “吃饭吧!”雪洛将碗筷递向落尘,落尘把手指缩到袖子里去接,谁知她刚伸手,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过来,抓住她的手指。 她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宇文楚天拉到眼前,昨晚被草叶划伤的细小伤口一览无遗。 “怎么弄的?”他哑声问。 只是看见她手指上几点细小的划伤,他的表情就这么心痛,她心里更加难过。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他做过什么,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急忙抽回手,落尘解释说。“我昨天整理草药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不碍事。” “以后别弄了,让雪洛整理就好!” “雪洛jiejie弄伤了手,你不是一样心疼。”她笑着问。 “她不会像你这么笨。”宇文楚天一句话就把她噎得哑口无言,“还有,以后也别再绣花了。需要什么,就去买,秀纺里的绣娘比你绣的好多了。” 雪洛忙道:“是啊,我早就说嘛,你别跟我学什么绣花,你的手指被扎伤了,你哥哥会心疼的。你看看,他果真心疼了吧?” 看出雪洛有些歉疚,她也只好忍了:“好吧,我以后不绣了,你看哪个绣娘绣的好,让她给你绣好了,连衣服也找她们给你做。” 说完,她埋头吃东西,一大口一大口,把嘴塞得满满的。明明咽不下去,还是不停地塞。 一碗汤放在她面前,她头都没抬,直接往嘴里灌。 “雪洛,一会儿你带小尘去买几件衣服吧。”宇文楚天又道:“天气转暖了,她这身衣服会很热。” “好!楚天,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正好在绣坊看中几款花样,拿不定主意,你去帮我选选吧。” “……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办,改天吧。” 听说他有重要的事,她也不好勉强,点点头:“哦,那好吧。” 落尘继续低头吃饭,他们这对有情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她从来不插一言。 院子里扑腾扑腾响了两声,落尘扭头去看,原来是陆穹衣送她的鸽子飞回来了。 自从她离开陆家,陆穹衣送她的鸽子有事没事就呼扇着翅膀飞来飞去,不知是想念陆家美味佳肴,还是想提醒她,陆家还有人等着她报平安。所以她偶尔会让鸽子捎信给陆穹衣,简短地报个平安,陆穹衣总会很快给她回信,告知她近况。 她正好吃的食难下咽,看见信鸽回来,立刻放下饭碗,“唔,我吃饱了。” 生怕宇文楚天阻止,她飞速跑到院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