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爽约
宋汐是真开心,本来,已经被他的连日的冷淡挫伤了积极性,得了一点甜头,犹如打了鸡血,如今,浑身充满干劲。既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又有一种历尽千辛终得成果的欣慰,满满都是正能量啊! 宋汐深深觉得,这伤没白受。 宋汐这个人也很有意思,只要值得,哪怕是再苦再累再伤再痛,她都甘之如饴。怕只怕痴心错付,让人悔不当初,空余恨! 莫了,她微微活动了一下四肢,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放心大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 她似得到了有效的治疗,伤势恢复得不错,这点疼痛可以忍受,除了因为久躺,又没怎么进食,浑身绵软,有点无力之外,宋汐真的感觉还不错。 不过,当她的手,往怀中一摸,蓦然变了脸色。 淳儿送她的“虎符”不见了! 此物对她意义非凡,不是因为它能调动昭然重兵,而是因为,这是淳儿送她的定情信物。 她日夜戴在身上,睹物思人,也唯恐丢失,如今,却不见了,如何不让她心急。 又在床上一通乱找,仍旧没有找到,宋汐连被子也掀了,半跪在床榻中央,垂头丧气,却又分外焦躁。 厉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脚步一顿,微微蹙眉道:“怎么了?” 宋汐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哭丧着脸,“淳儿,你送我的虎符不见了。” 她是无心抱怨丢失了定情信物,却没发现厉淳那一瞬间勃然色变的脸,等她再去看时,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厉淳端着米粥走了进来,看似面无表情,却无端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宋汐此刻沉浸在丢失虎符的沮丧之中,也没心思去注意他。 就算真的注意到了,她也只会以为,他是被这个坏消息给影响的。厉淳仍旧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拿着木匙的手在碗里轻轻翻搅,轻轻吹去最面上的一层热气。 这低眉垂眼的样子,却意外地营造出一种细致温柔的感觉,宋汐的心一下子变得很软,连着方才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 用心上人当镇定剂神马的,真是最有爱也最有效了。厉淳却有些心不在焉,舀起一勺粥,抬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他略微一顿,却将粥碗生硬地往前一推,不咸不淡道:“你自己吃吧!” 宋汐傻眼,不是应该手把手地喂羹汤的? 这语气,还不带起伏的,她病弱了,他照顾着,不正是嘘寒问暖,发展暧昧的时候,他这一板一眼,面无表情的,是要闹哪样? 宋汐伤心了,难道,你的关心只限于一碗参汤吗? 厉淳脑子里却是阴谋论,她竟然认出那是昭然的虎符,是否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从而试探于他?若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接近他,是否别有所图? 风宸看样子已经打算造反,如今正是需要外力的时候,她如此苦心孤诣,是要借他的东风吗? 不管她是什么心思,他取回虎符一事,是不能让她知道了。 再者,她之前没力气,他喂她是正常,喝了参汤,恢复了些力气,就可以自己吃了。他也做不来所谓的温柔体贴,暧昧矫情,而是习惯立足现实,本身也**自主惯了。 在他的印象里,宋汐很要强,肯定不愿意在人前显露这幅手无缚鸡之力的鸟样。 殊不知,宋汐的要强只针对外人,在情人面前,她愿意示软,以至于营造一种便于**的暧昧气氛。 偏生,遇见了厉淳这不解风情的榆木嘎达。 他是一个没有恋爱能力的“傻瓜”,自认为,心中无爱,或者说,他不相信自己会爱上一个人,也不知道怎样去爱。 他已经习惯了禹禹独行,不会关爱别人,也不知怎样回应别人的关爱。 他也许精通阴谋阳谋,因为自小在这样环境中长大,于情感方面,却单纯如白纸,这与他失忆时是一样的。 与其说,产生了人格分裂,不如说,他在那个时期,将性格中所有的柔软善良软弱都摘出来了。这是在他强大的外表完全看不见的东西,是被他深深藏起来的,压抑得太深太久,一朝爆发,便淹没了他故意营造出来的无情形象。 究其本质,都是一人,充其量,是一个矛盾的两面,既对立又统一。 他对于感情,总是迟钝被动,亦如他还是淳儿的时候,只有宋汐调戏他的份儿,没有他调戏宋汐的份儿,此刻,就无法领会到她的心意,从而与她打情骂俏,大玩暧昧。 宋汐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心里已经绕了这么多弯弯道道。以为他只是伺候累了,也不愿再为难他,遂抬手接过陶碗,自己慢慢地吃起来。 不过,没了他的爱心滋养,她倒是又记起丢失虎符的事情了,心里不免惆怅。 喝完了粥,她便旧事重提,“淳儿,你看到虎符了吗?” 厉淳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再次紧绷起来,只不过,他低着头,不怎么看得出来。 宋汐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那段时间的记忆,补充道:“就是你透明的虎形挂饰样的东西,那其实是个虎符,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你应该知道吧!是你以前送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厉淳仍旧低着头,没说话。 宋汐这才后知后觉,她方才说什么什么,这岂不是与问他失没失忆是一样的? 宋汐紧张的同时,还有一种期待。 如果可以,她还是很希望能他拾回那段记忆,那是他们的过去,只有如此,这段感情,才算得上完整。 想到此,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可是,她等了良久,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厉淳始终低垂着头,不是退缩,也不是心虚,而是一种拒绝回答的强硬姿态。 这让她无奈的同时,还有一种失望,却不甘心。 “你知道吗?”她紧紧盯住他的面容,即便他低垂着着脸,但她的目光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一种期盼和向往,还有一种隐晦的包容,“相爱的人之间,应该互相了解,最好彼此不要隐瞒对方,从而心心相印。” 除了他的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但是没关系,只要是你,你所有的秘密,好的坏的,我都可以试着去接受。 因为是个人就有秘密,包括我,一个人,也无法只有好的一面,亦如我,也有阴暗之处。 我爱你,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你,只要你想,我会对你坦诚,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对我坦诚。因为,我想我们的心能贴的更近。 所以,告诉我吧,我的淳儿,其实有许多在常人看来的缺点,在我看来,都不以为然。 别人也许会觉得你太冷漠,但我明白的,包裹在你冷漠躯壳之下的那颗柔软的心,需要用心去浇灌。 但是,她的这种包容也不是没有底线的,不过,这种底线,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的淳儿,总不会想让她死吧!总不会用感情去欺骗她。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 似明白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终究抬起头,语气冷漠得几近强硬,“你可以这样做,却无权对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宋汐一愣,随即苦笑,果然是拒绝吗? 淳儿,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或者说,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你。 从前的你,只是你性格中的一部分,乃至于是完全**于你主人格的一面,那算不得完全的你。 事已至此,她仍旧不肯放弃,因为,放弃了,不仅仅是放弃一段记忆,更可能放弃这段感情。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过去,如何能有将来。 不解决这个心结,只怕,从此之后,他会对她紧闭心门,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只有破罐子破摔,否则,错过了这次,她怕再也得不到答案。 但她又心疼他,不想逼他太紧,她决定给他一点缓冲时间,让他想想问题的答案。 “淳儿,你—”话未说完,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上身穿着青色右衽大襟衣,下配蓝色印花褶子裙,明晃晃地银首饰非常打眼,这显然是西南某个少数民族的装束。 淳儿却趁机起身,大步离去了。 他走的太过干脆,宋汐甚至来不及挽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掉。 目光落到少女身上,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这来的真不是时候。 不过,她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少女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兴许是打扰到他们了,随即又想起方才两人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但是眼下,却不好表现出来,只是露出一个习惯性的温柔笑脸,走上前,坐在小凳上,对宋汐道“姑娘可算是醒来了,萧公子这几天一直废寝忘食地守着你,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姑娘可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叫爷爷来给你看看。”宋汐摇摇头,面上也牵起一抹客套的笑脸,感激道:“我很好,是姑娘和您的爷爷救了我吧,真是谢谢你了。” 苗小翠微微一笑,“我爷爷本就是巫医,救人是人之常情,还多亏了萧公子,大老远地把你从山的那头背到这头,姑娘伤势严重,也是你毅力过人,才能活下来。” 宋汐也笑,眼底却划过一抹幽光,“我姓宋,姑娘贵姓?” 这少女虽然看似从她的立场出发,但三句话不离淳儿,别不是对他有意思吧!他那张招摇的脸,最是惹桃花。宋汐对情敌,几乎有种超乎寻常的敏锐,主要是占有欲比较强,容不得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染指。 分手之后,对方要找谁都没关系,但是两人在交往,乃至于在发展之中,她眼里就容不得半点沙子。她和淳儿,明显是发展中,虽然闹了点儿不愉快,但还没有玩完不是么!直到他亲口说跟他划清界限,明确分手。否则,那些打他主意的牛鬼蛇神,都只有退散的份儿。 宋汐心里九曲十八弯,少女却恍然未觉,只是坦然地回道:“我姓苗,你叫我小翠就好了。” 心里却在叹息,这人闭着眼睛就很漂亮,清醒的时候,又如此气度不凡,怪不得能得他青眼。 接下来,宋汐又与她东辽西扯,套取了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原来,自那天之后,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苗小翠说,他整日整夜地守着自己,就连夜里,也是抱着他入睡,说是怕她冷着。 虽然已入寒冬,但是木屋造的结实,屋子里还有火盆,身上还盖着棉被,应该不会太冷。 不过是关心则乱。 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不过是嘴硬心软,想到此,宋汐心中豁然,连带着他方才的拒绝,也不那么令她伤心了。只想着,但凡他心里还有她,她就绝不会放弃他。 两个人之中,爱的深的那个,注定要吃亏,注定先退步。 如今,她是深爱的那一方,而他的深情,不是没有,而是时过境迁,需要重新拾起。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的淳儿,绝对是难得情深的那一类人,那是风曜之流无法比拟的。 知道如今,她才明白,两世浮沉,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富贵荣华没享过,反之,历尽了浮沉,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更需要安定的生活来洗尽铅华。 从前,她嫌淳儿不过精明睿智,不够强势独断。 如今想来,他这样要强又能怎样呢。过去的她,所要的男人,在各方面能与她匹配,彼此有共同的目标理想,携手站在权利的巅峰,享受万民朝拜,真正地爱情事业双丰收。 但是,事实证明,她走了弯路,或者说,站错了队伍,结果全盘皆输。 而她已经没有勇气再走一次老路,即便是换个人,也难以给她这样的信心。 失败所带来的影响太大,不是被击败了,而是在这个过程中,会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的失败,所谓触景伤情,便是如此。 如今的她,已厌倦了权势斗争,不打算在这个道途上耗尽精力。 她会帮助风宸夺取江山,只需要站在幕后,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要她悉心守护的腼腆少年,足以独当一面,乃至于能比她做的更好,她可以放手让他去闯。她只要支持他,看着他,给他信念和信心,他就闯出属于他的一片天。
风宸,是个有追求的人,他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但是宋汐,一颗心在俗世沉浮中已经苍老了,经不起折腾,也不想再折腾,只想要安定。 如今,宋汐反而希望,她的淳儿能单纯简单一点,这样,他就能安安心心地和她生活。 他若是充满抱负,才智超绝,定然是闲不住,坐不住的。 亦如鸟儿,折了翅膀就会老实,有了翅膀,即便在笼子里,也会扑腾,那是对自由的向往,是天性。 而男人的天性,就是好战,好斗,反映在俗世,就是富贵权势。 她但坚信,她的淳儿是好的,是个和她一样,视爱情重于一切的人。 宋汐也看懂了,但是,她只看到结果,却忽视了,这是一个过程。 不久的将来,在这个过程中,她会无数次后悔,自己瞎了眼,蒙了心,即便她的结果是对了,没有见证之前,她也不敢相信了。结果就是,伤了自己的心,也剜了对方的心…… 宋汐所在的这个寨子里,名为傣依族,是西南的一个少数名族,大大小小的寨子,加起来足有几千人。而她所在的这个寨,是最大的一个寨,足有几百户,傣依族的族长就居住在这个寨子里。宋汐暂时没兴趣和族长攀交情,首要的是养伤,其次是找金银矿。 救治她的人是寨子里的最有名的巫医,因为救治过许多人,族里大型的祭祀活动也是由他主持的,因此在部族里有很高的威望。 这里的巫医,偏向于医,而不是巫。当然了,如果涉及占卜驱邪祭祀一类,也是由他们完成的,只是这方面的东西用的比较少。毕竟,这世上的鬼神,很少有灵验的,更多的是靠人为。 宋汐该庆幸,救她的是苗老爷子的孙女儿,不然,一般的傣依族人,未必敢收留他们。毕竟,像这种少数民族是比较排外的,怕节外生枝,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这还得益于厉淳较高的颜值,即便冷着一张脸,也叫人无法生厌,继而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之后,宋汐又见了这位苗老爷子,当时,他正好来给她看病,看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实则很精明。这种人,一般是你笑,他也笑,你怒他也怒,说好相处,也只是看人。宋汐不难想象,厉淳遭了他不少白眼。不过,对于宋汐来说,这种人应付起来还是比较容易,因为,他无心找茬。 再说宋汐,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厉淳好好谈一谈,但是,他明显在躲着她。 这都一天了,他连个面儿都没露,午饭是苗小翠送进来的,问她厉淳在哪儿,她说不知道。 宋汐真的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触怒了他,还是,过去那段记忆,就是他的禁忌。 是,她过去是有不对,弄丢了他,害他吃了很多苦,但她不是故意的。如今旧事重提,也不过是想解开他的心结,弥补曾经的过错,不至于让这件事梗在两人心里,埋下隐患。 他越是介意,她还越非说不可,如今只是提一提,他就避而不见,今后两人要是闹了矛盾,“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迟早得玩完。 眼看着到了晚饭时间,还不见他的人影,宋汐有些担心,他不会一气之下,一走了之了吧! 她觉得自己好些了,便披衣下床,想去找他。 这才坐起身,就见他掀帘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饭。 见她起身,他先是一愣,随即板了脸,冷冰冰,硬邦邦地开口道:“乱动什么,回去躺着。” 明明是关心的话,他非得这样凶巴巴的说出来,若换了常人,只怕会起反效果。 但是宋汐一来习惯了,二来,想见他得紧,如今人来了,便足以让她高兴。 她也不起身了,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想起一天的担忧,语气又不免责备,“你这一整天的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他冷淡地回了一句,大步走过来,将东西搁在小几上,转身就往外走。 宋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来一趟,却能走的这样干脆,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烦。 她昏迷的时候,他可以昼夜不分地守着她,那份关心做不得假,她醒了,为什么反而冷淡了。 总算在他出门前急急叫住了他,“淳儿!” 他竟也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还有些许不耐烦。 他的这种表情,刺伤了她,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开了口,“淳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更是坚硬若实质。 厉淳掀了掀嘴皮子,眼睛似有若无地瞥向帘外,“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宋汐顺着他的视线,只看到一块印花蓝布,但是从布帘的后面,隐约清晰地传来摆弄碗筷的声音。 外面就是大厅,中间只隔了一块布帘,稍稍说的大声点,就会传出去。 苗老爷子和苗小翠就在厅里用餐,在这里说极具争议的私密事,确实不合适。 宋汐顿了顿,坚定地开口,“今夜子时,我在林子边的小亭子里等你,不见不——” 没等她说完,厉淳便掀帘出去了,宋汐望着晃动的布帘,幽幽叹了口气。 …… 北风呼啸,在大风中摇晃的树枝犹如条条狂舞的皮鞭,拼命抽打,深夜的寨子烛火熄尽,静悄悄的,犹如一头蛰伏在北风中的巨兽。 一个简陋的长亭里,宋汐站在一根倚着一个亭柱坐着,她已经穿上了所有的衣服,凌冽寒风还是顺着领口往脖颈里灌,她觉得冷,不由得拉紧了衣襟,抱紧了双臂。一双眼却还在往屋前张望,她已在这里等了小半个时辰,虽然隐约明白,对方不会来了,却依旧不肯放弃。 唯恐自己一个转身,他扑空了,就此擦肩而过…… 她等着寒风在外面苦苦地等,而厉淳呢,严重的自尊心和自卑感交战之后,他终于爽约了。 ------题外话------ 其实不算爽约…明天还会更6000 。努力写到那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