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波光下的水色(中)
人类,自古以来,便对无法理解的强大生命形态,感到好奇,恐惧,乃至于膜拜。 巨大,断折的残垣不过遮掩了它的半身,屹立于此的人形,超越七亚矩的身形,让人不得不用仰望的目光凝注视它才能窥得全貌。 美丽,苍蓝色的幽光迷蒙地包裹着它,流线型的矫健身躯静默着蠢蠢欲动的强大力量,垂落在两侧的双翼则昭示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极速。 智慧,迥异于帕玛尔帕蒂尔闪烁着,犹自有些懵懂的单纯情感,情不自禁将两者做着比较的里恩,在它的眼眸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人性?不,但至少,里恩窥到了久经岁月打磨的睿智与真正能称之为感情的流露。 苍之骑神么……被冠以了神之名号的存在,即便没能自己所熟知的历史中留下专属于自身的痕迹,但也一定是个相当棘手的对手吧。里恩暗暗矮下身子,握紧了腰间的断刃,璀璨的绯红色光华从飘飞的风衣之下探出,他做好了进击的准备,同时,也再一次抬起头,对上了奥尔迪涅。 右手微微有些刺痛的麻痹感,是开战前的惯常,也是里恩与绯皇完全水**融的象征。一人一剑之间惊人的契合度,让里恩用仅仅小半年的时间就跨越了通常长达数年的漫长磨合期,超过一亚矩的狭长太刀俨然成为了少年身体的延伸。但,就如同里恩一直所疑惑着的,区区一亚矩的延伸,就算能够在短时间爆发到数倍的攻击范围,又能在如今钢铁洪流横行的战场上,让他这般渺小的存在获得多大的扩展……预期中不言而喻的结果,无疑是令人沮丧的。因此,里恩一直在寻找着答案,至少,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骑神,让少年找到了些许前进的方向——抛开其还未显露的实力,如此的异端存在出现于战场之时,所造成的恐慌,想必就是一种极大的杀伤力。 来自于此的鼓舞所造成的兴奋,就是此刻的自己,一反战斗前的沉静,心脏扑通扑通地奋力冲击着胸腔的原因?为何,仅仅是第一次相遇,自己就如此狂热地想要拥有同等的力量,夹杂在陌生的抗拒感之中,令人心悸的熟悉,又是什么? 短暂的迷惘,迅速被坚定的战斗意志所湮没,探出的左脚在地上重重一趟,背后张开的两片光翼,推送着高高跃起的里恩,率先朝着苍之骑神发动了强袭。 …………………… 苍之骑神奥尔迪涅当年驾驶室中。 安坐于驾驶席上的克洛长长地吁了口气,苦笑着抹了把额间的细汗:“总算是进来了,还真是危险啊。”里恩凌厉起来的目光中蕴着的一丝杀气,让孤身一人在帝国中摸爬滚打了数年的克洛,也不由不寒毛直竖。如同附骨之疽般一直追着自己,直到被骑神的力量隔绝才消失。看起来,好像是稍稍挑逗得严重了些呢。 原本以为,薇塔突兀地将自己叫来,也不过是想要检查一番自己和奥尔迪涅之间契合度的提高,最多也就是由着她多变的性子干些奇奇怪怪的小差使,没想到,却是这么麻烦的事情。 “家人么……”从衣衫内衬里隐秘的夹层中取出夺自里恩的那张照片——保养得颇为细致的相片中央,故作沉稳的男孩,他的身侧,环绕着雀跃的女孩;他的肩头,搭着父亲宽厚的手掌;他的眉间,牵着母亲溺爱的目光。 克洛的指尖,又不由地触向了另一侧的口袋,夹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回忆。泛黄的榕树下,慈祥的爷爷搂着年幼的自己——男孩纯真的澄澈笑容,早已随着老人的逝去一去不复返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匹夫,哼,铁血的意志…… “克洛,克洛!启动者!!”奥尔迪涅浑厚的声音强硬地唤回了克洛远去的思绪。 “啊,奥尔迪涅,怎么了。”回过神来的克洛,发觉视线中的里恩虽然拔出了武器,却也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 “眼前对启动者你抱有敌意的识别单位身上,有让我感到很熟悉的东西。”奥尔迪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 “精灵力的话,魔女已经先和我打过招呼,抱歉,忘了先和你说一声。这位叫做里恩·舒华泽的少……识别单位,应该得到了诺尔德高原上风之精灵的馈赠,而且,是相当高的等级。”克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额头。 静默了片刻,奥尔迪涅的回应中,难得地多出了一丝疑惑,“不是精灵力,而是他的身上,似乎有同类的气息。可是,在已知的明确情报中,并没有其他骑神正式苏醒的消息。” “同类么……”克洛眯起眼睛,细细琢磨了一番奥尔迪涅话语中的未尽之意,似有所获,却又依旧模糊不清。骤然暴起的里恩,挥舞着绯皇直逼而来,已然容不得他有多余的思考时间。 “用人类之驱硬抗骑神的力量?奥尔迪涅,就让我们好好回应一下他的勇气吧。”光华再临,巨大的双刃剑呼啸着落入苍之骑神的手中。 短暂的对峙后,巨大的骑神与渺小的人类之间的战斗,终于拉开了序幕。 …………………………………… “呼呼呼……” 沉重的喘息夹杂着压抑着的痛嘶回荡在厅堂之中。 原本零星地点缀着些许青苔的地面上,犹如狂风过境,被扒了个干干净净,反倒是添上了无数道狰狞地蔓生着的裂痕与细碎的乱石。这份狼藉,昭示着之前的战斗是何等的激烈。 不过,到了尾声的现在…… 喘息声戛然而止,不分先后的两声清脆敲击声中,两把大剑各自垂落在了地面上,而它们各自的主人,也困乏到了再无再战之力。 “我输了。”一阵休憩过后,坦然地拄着葛兰雪,劳拉有些遗憾地拖曳着身子走到犹自跌坐在地面上的杜芭莉身前,伸出了右手,“最后绝技的对拼中,你的招式要比我更加凝实,若非是下意识地偏转方向,你我应该是一死一伤的结局。” “啪!”杜芭莉甩手拍飞了劳拉伸来的手掌,固执地自己倚着柱子挺直了腰肢,“哼,我才不要这样像施舍一般得来的胜利。而且,这本就不是一场为了胜负而进行的对决,明明是试炼,我却在最后依旧执着于胜负之心。落了下乘的人是我才对,我们再来过!” 不远处,恩奈娅无奈地支着下颌眨了眨眼眸,“真是的,小杜芭莉的倔脾气又上来了。爱奈丝!爱奈丝!!起床了,试炼结束了。”拧了一把身旁不知何时有眯起眼睛陷入酣睡的队友,恩奈娅插进了一触即发的两人中间,“好了好了,且不论你们两个还没有精神和体力再打一场。既然明白这是试炼,杜芭莉,你就快点明确地表示吧,劳拉·亚尔赛德究竟有没有获得你的认可。”
“额,关于这一点……” 眼见得杜芭莉支支吾吾地不愿立即就范,恩奈娅只好再加上了一句,“我的首席大人,你难道想要违背殿下的嘱托,耽搁她的时间?” “当然不会!”悚然大惊的杜芭莉立刻xiele气,“好了好了,劳拉,跟着我们过来吧。” “等等!请先披上这套衣衫。”眼见得劳拉托着一身在和杜芭莉的激战中变得破破烂烂的战裙便要跟上,恩奈娅连忙扯住了她的衣角,奉上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礼服。 轻柔地犹若波光,蔚蓝地如同水色,精致却不显华贵的胸襟上,绣着它唯一的装饰——亚尔赛德家代代相传的鹰之纹章。 这是劳拉第三次看到它,第一次,是年幼是在书房中偷窥到父亲整理先祖的衣物;第二次,则是和里恩一同在罗恩格林城中冒险时,隐约窥见的先祖之灵铠甲下的内衬。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获得如此的荣耀。 “快点,快点,绝对不能在无谓地浪费殿下宝贵的时间。”一旦响起钢之圣女的嘱托,原本磨磨蹭蹭的杜芭莉反倒成了三人之中最为急切的一人。浑然不顾劳拉犹自心情激荡地沉浸在满满的荣耀感与贴着肌肤的柔腻中,杜芭莉一把将刚刚换好衣衫的劳拉扯进了厅堂尽头一处古朴的法阵中。 铁机队的三人,一次伫立在法阵描绘着日月星的三角之中,庄重地双手合在胸前,祷告着。 “我,刚毅的爱奈丝。” “我,魔弓的恩奈娅。” “我,神速的杜芭莉。” “继承铁骑队意志的三人,在此认定,劳拉·亚尔赛德,已通过自古相传的钢之试炼,拥有披荆斩棘之勇,坚定不屈的守护,以及至高的骑士荣耀感,必不辱于先祖之名。历代的英灵啊,请赐予其庇护,并打开前进的光辉之扉吧。”三道整齐划一的声音汇聚成一把无形的钥匙,开启了隐藏于此地,数百年未曾启动的门扉,淹没了犹自错愕着的劳拉。 ………………………… 一股股暖流汇进劳拉的身体,不仅是rou体上的酸痛,就连精神上的疲乏也在转瞬间一扫而空,然后,从光柱中大步踏出的她,终于,看见了,此行的目标,也打消了少女心中最后一点疑虑。 微风荡漾的楼台之中,银辉泛滥的月华之下,凭着清冷的栏杆,风华绝代的金发女子摇曳着杯中的清泉,温柔地对她招着手,一如,无数次,自己梦中的景象。 (下一节的篇幅估计比较大,填的内容也较多,写起来略麻烦,如果明晚九点前没更新的话,可能就要周日才更新了,先说下。 里恩在第一卷终幕帝都暴走的时候就已经惊醒了灰骑应该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吧,这也是苍骑会感觉他身上有同类的气息的原因之一,至于另一个原因就属于坑了,暂时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