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闲子暗落
莅临于海姆达尔的上空，纵横交错的道路将绯色的帝都份额成一个个网格，蜿蜒的河流之畔，金光熠熠的空港宛若镶嵌于皇冠顶部的宝珠，跃然于眼帘之上。晚秋晨间的寒意透过导力飞艇的屏障，直沁向衣着单薄的少女，揉了揉微红的鼻头，强自抑下抽泣的冲动，可胸腔之中，久别的酸意和即将重逢的甜蜜，还是混杂着一同泛起，就如同，细细地啜了一口，她最为喜爱的七彩冰淇淋。 …………………………………… 作为海姆达尔的门面建筑之一，这座帝国历史最悠久的空港，至今，也仍然同样保持着最奢华，最舒适的头衔——帝国的象征，骄傲的黄金角马高悬于游客通道的最上方，用它睥睨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个往来的访客，表达着欢迎之情的同时也隐含着震慑之意。两条金线从纹章的两侧延伸开来，蔓生着包裹整个建筑群，将朝阳之下的整座空港都染得金灿灿的。 富丽堂皇的候机大厅中，充分地彰显着当初缔造者心中的优越感，便是座椅，也设计得极为考究，不仅衬垫要使用最好的绒料，连弯折的曲线，也贴心地为设置成了帝国人最为舒适的型号——当然，也仅仅是帝国人而已，帝国贵族流淌在骨子里的那份倨傲，可不会过多考虑平庸的利贝尔庶民和卑贱的共和国蛮子的意愿，即便是对于普通的帝国民众，也已是不菲的恩赐。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帝国大贵族们独具的矜持。 眼前渐变的空港，也同样记叙着帝国历史的变迁——自百日战争以来，更多代表着平民利益的改革派，逐渐在政治斗争的倾轧中占据了上风，或许那位雄才大略的铁血宰相不会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些“小地方”，可他手下的政治家们，却不会轻易地放过如此显眼的把柄——帝国中央的财政，可一直算不上宽松。 每年用于空港的预算一削再削，到了今日，每年的开支，在保证空港正常运行的情况下，也就勉强够上用于粉饰门面的保养费用。当年贵族们带着炫耀派出的侍者各自回归本家，换上朝气蓬勃却也笨拙不少的平民；许多貌似奢华的雕塑与画像，早已被悄然换成了高仿的廉价品；就连里恩脚下的红毯，事实上也足足有三年没有更换，再怎么光鲜亮丽的外表，也无法掩盖其下隐隐透露出的腐朽破败气息。 不过，里恩也只是在心中小小的感慨一下罢了，熟知内情的终究也只是一小撮人而已，若不是因为在帝国情报局供职，偶然地翻阅过相关秘档，自己怕是也会拜服于这份虚伪的表象之下——就如同不远处三两扎推，夸夸其谈地自得着的帝国青年一般。 缇欧所搭乘航班递达的时间，按照预定，应当是上午八点正。因为路上被弗列妲稍稍耽搁了些时间，堪堪赶在五分钟前，里恩才勉强才到达了空港，幸好，一向不怎么牢靠的导力飞艇此次的行程倒是颇为守时，便在他跨进大厅的那一瞬，空港广播里也响起了今日第一班航班即将达到的通告。 趁着这最后一点的闲暇，里恩对着光洁如镜的廊柱，打量起了自己此刻的穿戴——缇欧求学期间每年都会寄来的蔚蓝色围巾，惟妙惟肖的咪西图案自不消说，渐趋熟练的针织技巧也快赶上了母亲的手艺；在克洛斯贝尔时女孩亲自在大商场为里恩挑选的大衣，鲜艳的色彩和图案中洋溢着童趣，但却是缇欧一直憧憬着的英雄的颜色——和当年里恩从洞窟中救下她时的同一式样，两年的时间流逝，它也多少显得有些不合身，当把原本宽松的外套当做中衣搭配倒也勉强；最重要的，自然是当初在阿尔泰市购下的咪西挂饰，好运的小家伙伴随着里恩走过无数的修罗场，也渐渐变成了护身符一般不可欠缺的存在……希望这样精心的打扮，能多多少少让女孩开心些，毕竟，归来前的最后一次通信，缇欧这小妮子可是明显一副冷言冷语的不开心模样。 “叮咚，来自列曼自治州的导力飞艇‘西格玛号’已经抵达空港，请登机的旅客和迎送的市民有序进入停机坪。”悦耳的女声打断了里恩的沉思，他也跟上涌动起来的人流，缓缓步入了停机坪。 越过接踵摩肩的人群，可却迟迟没有寻找到，熟悉的小小身影，里恩忽然有些小小的后悔，没有坚决地要求普拉托夫妇陪同缇欧一起前来——缇欧已经拿到三个博士学位，是和玲一样的大人了，不过是搭乘飞空艇而已，才不需要爸爸mama陪同。信件里，少女是如此执拗地坚持着的，下意识的，里恩就顺从了她的意思。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自己太宠她了，用学历来衡量成长的歪理邪说，也只有从玲这般小恶魔般的少女口中说出来，才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毕竟，缇欧既没有玲的超绝武力护身，也没有玲的丰富生活经验应敌，万一，碰上什么心怀歹意的人，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咪西西。”久违的独特叫声，狡黠中带着几分天然的可爱，少女坚实的小脑袋重重地顶在里恩的腹部，让不久前才遭受到重创的那儿再一次措不及防地发出了**，瓮声瓮气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了里恩的脑海中，“哼哼哼，还没见面就在心底如此揣测缇欧，里恩哥哥，缇欧很不开心哦，唔……” 话音未落，缇欧却是身体一软，连带着身后沉重的行李箱一同栽倒在了里恩的怀里。 “缇欧，缇欧，你怎么了？”心灵感应之中一片昏沉，软倒在怀里的缇欧毫无反应。 就在焦急的里恩正欲横抱起少女就近送往医护设施时，缇欧先一步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眸，“唔，大约是昨天晚上因为太兴奋睡得不太好，早上又起到太早的缘故。精神不太好，久违地试了试心灵链接，就一不小心把精神力抽干了大半。”犹自不放心的里恩搭着缇欧的手腕，输入了一股温润如水的气劲，便如少女所说的，气劲滋养过后的她，除了身体稍稍有些虚弱外，并没有太大的异常。 “真是的，既然都说自己是大人了，也稍稍注意一点，不要老是像小孩子一样让人担心。”里恩苦口婆心的劝诫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扭过头去撅起嘴的缇欧一脸负气的模样，显然是在无声地抗议着——还不是因为你，都是里恩哥哥的错，也好意思说缇欧。 “好了好了，缇欧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想吃什么尽管说？”宠溺地摸了摸缇欧的小脑袋，里恩一手提起厚重的行李箱，顺势牵过了少女的小手。 “冰果子露，艾丽泽jiejie说过的，海姆达尔有家店的冰果子露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一提起食物，期待已久的缇欧立即报出了自己的首要目标，前一瞬还阴云密布的脸上，也涨红着沁出了细汗。 “不行，空腹喝冰果子露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处在生长发育期的缇欧，更加要注重饮食健康。”里恩毫不犹豫地微笑着否决了缇欧的提议。 “可是，缇欧已经在船上吃过早饭了，只是想要吃甜点而已。”缇欧不依不饶地进行着追击。 “还是不行，你的身子有些虚弱，现在手心还是冰凉的，应该喝点热饮先暖暖身子。”里恩也依旧固执己见。 “唔。”再一次闹起别扭的缇欧，气呼呼地挣扎了几下也没能从里恩掌心里抽出手来，只好偷偷地侧过身子，蹑手蹑脚地按下了藏在口袋里的按钮。 “咪西西！”咪西的叫声再一次响起，并非是出自闭着小嘴的缇欧，也没有直接子啊脑海中回响，而是来自……“咔哒”一声，紧紧地用大口封锁着行李箱悄然从里侧大开，“正义的英雄咪西，在此参上，赐予邪恶的反派以天诛，咪西kick！！！”拳头大小的咪西，洋洋得意地摆着夸张的开场姿势，然后，飞身跃起，一脚踢在了里恩的眉心上——可惜，一点都不疼。 “mama，我也想要那个玩偶！” “咪西，能动会说话的咪西哎，爸爸，我也想要一个。” 咪西的出现迅速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sao动，幸好，此刻在候机厅中的人还算不上很多。里恩抱起缇欧，拎起行李箱，一溜烟地小跑着，总算是赶在更多的人群聚集起来之前，躲入了街对面的咖啡馆中。 ……………………………………………………………… “咪西是缇欧的毕业设计作品。”桌面上的咪西，如同寻常玩偶一般呆呆地立着，只有那双不知用什么材质制作的漆黑眼珠，还会趁着旁人不注意，时不时地转溜上一圈，而缇欧，则正在一边满足地吸着冰果子露，一边板着手指炫耀自己的学位，“导力工程学，情报理论学，还有导力应用学，缇欧也和玲一样有三个博士学位了，下次见面的时候，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而里恩妥协的原因，则依旧安静地躺在缇欧的行李中——不仅是咪西，少女还用类似的手法制作了咪雪，艾丽泽，亚妮拉丝，以及……自己，想要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惟妙惟肖的玩偶说着羞耻的话语，里恩便感到一阵森寒的恶意从脊梁直窜到脑海之中。 “不过，这个艾尔芬jiejie的玩偶，因为制作的时间比较仓促的缘故，所以稍稍有点呆。”处在缇欧一双小手呵护中的艾尔芬玩偶只是稍稍向前挪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了桌面上，半晌也没能自己爬起来，“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师傅他嘱咐我将这个交付给你，一切都是按照里恩哥哥要求做的，就算是大师傅他也耗费了不少心思。“ “麻烦约鲁古大师了，回去的时候还请缇欧代替我好好感谢他一番。”精致的外壳表面，威武不凡的白狮漫步于鲜血铸造的战场之上，而翻盖里侧，则是一如既往地留给了里恩最重要的照片、除了在中心余下核心回路——骑士的位置，其余七个孔都已经事先安放好了回路，只是除了闪烁着幽深光芒的两颗黑色耀珠，其余的火属性两颗，风地水各一颗结晶回路虽说做工精致，但总觉得缺乏了几分灵性，“我很满意。”将战术导力器收进怀里的里恩，却没有选择立即更换。 “恩，下次回克洛斯贝尔的时候我会好好转告师傅的。”吸管轻轻搅动着剩余的汁水，细碎的冰块将所剩无几的果粒搅了个粉碎，餐桌上的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恩和缇欧都明白，接下来的话题，多少会显得有些尴尬，可是，又不得不面对，“里恩哥哥，你什么时候抽时间回克洛斯贝尔一趟，小滴，还有大家都很想你。” 小滴……亚里欧斯·马克莱因……里恩交叉在身前的十指不由一紧，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在拥有绝对胜过他的实力之前，自己不会再踏足克洛斯贝尔。 “缇欧也不是不明白，里恩哥哥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怯怯地看了看里恩陡然变得凝重起来的眼神，缇欧还是鼓起勇气当面说出了一直潜在心底的话语，“不论究竟发生了什么，缇欧相信，那座承载着缇欧，哥哥还有小滴三人记忆的小屋，永远都是能够称作家的存在。所以，里恩哥哥一定会遵守的吧，那个在苹果树下许下的诺言……小滴说，明年，最晚在后年，它应该就能够开花结果了。” “恩，一定会遵守的，我保证。”温柔地拭去缇欧眼角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花，里恩用手掌敲击着胸口，郑重地再一次坐下了保证，“肯定会很甜的吧，毕竟，它可是是我们三人一起亲手栽下的苹果树。” 破涕为笑的缇欧也回应着点着小脑袋，因为，这份信任，早已成为习惯，“对了对了，露西jiejie也让我代她向里恩哥哥问好，还有，她特意嘱咐我，如果哥哥碰到一个叫什么雷克特的坏人的话，一定要代她好好揍上一拳……“餐桌上的气氛，随着缇欧叽叽喳喳的话语，终于又恢复了往昔的欢快气氛。 ……………………………………………… “呼呼呼，终于出来了，逃跑计划，大成功！”艾尔芬从低矮的甬道里探出身子，雀跃得扑进里恩的怀中，“好久不见了，果然，还是大哥哥的怀里最舒服了。” “殿下，请立即，马上从哥哥的怀里出来，就算没有人看着，您也应该注意形象。” “艾尔芬jiejie，那是缇欧的位置，我还没有待够呢。” 艾丽泽和缇欧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异口同声地训斥着艾尔芬皇女的不端行为。 “可是，真的是好久没见了，艾尔芬啊，可是一直都在思念着大哥哥呢。”艾尔芬一边腻在里恩的怀里，一边俏皮着眨着眼睛继续撩拨两人的怒气：“都怪我家的呆瓜大哥，偷偷的一个人翘家不归那么久，害的宫中的守卫严密了许多倍。今天要不是爸爸和mama有事出宫，调走了大量侍卫，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和艾丽泽一起溜出来。可恶的呆瓜大哥，呆瓜呆瓜大呆瓜……” 说起奥利维尔这家伙，一边在利贝尔优哉游哉地晃荡，一边还断断续续地即兴写了几首歪诗，向里恩炫耀他一路的见闻——一丝感恩之心也无，也不想想是谁提前一年为他做好了基础工作。于是，里恩也丝毫不顾忌两人之间诚挚的友情，不客气地将他的行踪卖给了穆拉少校，只可惜，都过了那么久，也没有这位不着调的王子殿下被抓获归国的消息。 “好了，我们抓紧时间出发吧。”愤愤地数落玩自家大哥，神清气爽的艾尔芬遮上用作掩饰的面纱，矜持地抬起手，兴致勃勃地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安抚好另外两位少女的情绪，为了确保稳妥，里恩还是对密道周围做了最后一次检查。果然，身为帝国皇室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艾尔芬的身后，早早地缀上了一条小尾巴——一头靓丽银发的对方，在被发觉之后，甚至带着笑意朝着自己招了招手，黄金罗刹奥蕾莉亚，还真是意料之外迅捷的重逢。 （效率不太高，字数比预计的多些，貌似今天是码不完两章了，看样子补更还是要拖到明天了，恩，当然如果有愿意把这五千字的一章当两千党的两章来看，我也不是不愿意啦。 玲拿下的三个博士学位是情报理论学，数学和化学吧，缇欧虽然或许不及玲天才，但在有约鲁古大师指导的情况下，奋发图强，在两年内拿下三个相关学位也是有一定可能性的，毕竟，小女生的攀比心么。 里恩进入情报局是奥利维尔的托付，因此，事实上他在利贝尔的一年中，也设下了不小隐秘的据点，现在被奥利维尔当做藏身处，里恩也并未告知穆拉详细。帝国情报局的军官每个人都掌握着一批特殊的私人情报来源，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么，前文的拉尔就是里恩掌握的情报来源之一。 下一更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