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突变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单刀直入,院落之外,在纷飞地繁樱中,阴阳师冷淡地开口,树下的八云紫少有地正经起来,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阴阳师的背后,穿越围墙与距离,仿若无实体的幽灵一般被那庞大的妖怪樱——西行妖而束缚。然而阴阳师丝毫没有发觉这一点,只是一如既往地感到不快,与妖怪贤者单独相处的不快,右手搭在觉悼上,大有下一刹便挥刀斩杀之意。 妖怪贤者抬手接住一片落下花瓣,随即便被微风带走,只留余香在手。 “西行妖,西行寺,幽幽子被束缚的命运,你不愿意斩断吗?” “锵——!” 觉悼滑出刀鞘,露出的刀刃寒光流淌,伊洛暮以小动作威胁妖怪贤者好好说话。 八云紫却权当没看见处理,抬指点了点矮了她不止一头的少女眉心,并赶在对方拔刀之前开口:“今年的西行妖已经六分咲了,即便被提防着,还是死了十六个人。” 伊洛暮后退两步远离八云紫以防止肢体接触,警惕地说:“那又如何?” 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嘛!西行妖下死人已经是常有的事,每年都会有那么些想不开被妖怪樱蛊惑的人寻死,除去幽幽子为此事悲伤外,因困扰主人悲伤的魂魄妖姬也在闲暇时间盯紧通向西行妖的那条路,就在幽幽子所住之地旁,非常容易发现,但也是在诸如庭师在家的时候,抓住外出时机的不知死活者倒也能轻松见到西行妖,然后以各种奇葩死法倒在地上作为妖怪樱的肥料。 伊洛暮费解的是八云紫的态度,死人的事她已经见多了,哪怕这是妖怪作祟,未接到退治委托的她也不准备管事,当然,也有西行妖已经超出控制范围的缘由便是,这点她可不想告诉八云紫,哪怕对方已经知道几率很大也一样。在妖怪面前承认自己能力不行什么的…… “今年死去的人都与幽幽子见过面。”八云紫对阴阳师的迟钝表示悲哀,若不是现在谈的是正事她绝对会在对方头上开个隙间到大海让冷水将她冲醒。 “那些人找准了时机。”来的时候庭师都不在,然后被西行寺幽幽子发现劝导失败。伊洛暮不耐烦地伸手敲敲自己的太阳xue,她有点头晕目眩,这也是近期饮酒过量的锅?亦或者是休息不好,近期熬夜也挺多,“三句话,说清楚。” 语速加快,下达最后通牒。 八云紫却一句话也不说了,苦笑地拍了拍阴阳师的脑袋,没入隙间。 “回去睡觉吧!” 妖怪贤者已经明白了,在阴阳师脑袋不清楚的时候还是别说废话了。 还是再等几天跟她说这事吧! 妖怪贤者默默地思索着计划。 留下头昏脑涨的少女,不留情地掐了自己胳膊,强制清醒,摇摇晃晃地走向回家的路。 --------------------------------------------------------------------------------------------------------- 摇晃的姿态约莫是被下人当做宿醉,伊洛暮一路上无视那些行礼的仆从,径自走向自己休息的房间,在推门前犹豫了几秒,目光于另一栋房屋前摇摆不定,最终还是推开了门,关门,任由房间被黑暗淹没,一头栽倒在地,头晕目眩的感觉加剧,四肢无力,大口喘息,突如其来的呼吸困难,最后她还是蜷缩着,抱住脑袋在无人可见的阴晦中挣扎,直至脱力失去意识…… 醒来后浑身冰冷仿佛被雪女吹了一口气,少女坐起来,茫然的视线发散,瞳孔在完全的黑暗中怎么样也无法聚焦,保持这动作几分钟才缓过神来,站起,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门,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皎洁的明月挂在天上,繁星点缀,今晚夜色正好,叫来几个下人点燃灯火,要了一盆清水,明晃晃映着天上的月,没有雅兴望水中月作诗,不带犹豫地将脸浸入,将伪装的假月打得零碎。 冰冷,勉强地在水中眨眨眼,“砰”的一声起来,没有顾忌被打湿的衣襟和头发,任由它们贴在肌肤,揉了揉双眼,擦去脸上水珠,这才完全清醒过来。目光移动熟悉的方向,却意料之外地没有看到灯火燃起。 “飘呢?”是睡觉了?还是忘了点灯,不应该啊,知道自己夜盲后就没过这事啊!还是说有了别的什么事? “家主大人,飘小姐……”侍女安子的目光躲闪,却调理不乱地说出了伊洛飘的动向:“飘小姐去神社,至今未归。” “神社……” ----------------------------------------------------------------------------------------------------------- “不在,早就回去了。” 巫女的回答增添了伊洛暮的不安,即便如此却也未乱方寸,冷静地问道:“那孩子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的?” 巫女也如实诉说了自己的情报。 伊洛暮听了表情更加冷漠,寒气自周身渗出,安静而又持久,徐徐燃烧的怒火冰冷刺骨,她沉默着,现下情报太少了,而且,连同着那些在伊洛飘离家时的护卫一起,音信全无!本家神社据两人的居所有段距离,来往最少需要两时辰……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供奉的御神体安静地看着两人。 “…….我知道了。” 最后她也只是这么回应巫女。 “你准备怎么解决?” 巫女叫住离开的阴阳师。 “找。” 惜字如金。 “……还真是,糟糕啊…….” 待得焦急的伊洛暮离开,巫女才伸手拂去巫女服上的白霜,刚才那以伊洛暮为中心骤降的温度已经到了能将人冻伤的地步,“简直,就像亡灵一样……” 除去吩咐下人去找外,伊洛暮也没有忘记另外的寻觅通道,一边全速赶向西行寺幽幽子的住宅,一边低喊着八云紫的名字,那个妖怪,隙间妖,境界妖,都无所谓了,恳求也好,什么样都好,快点出来啊! 那家伙,这时间说不定就在幽幽子身边。 拼尽全力地祈祷着,向伊邪那美,向八云紫,向着能祈祷的一切祈祷。 希冀伊洛飘平安无事,希冀能找到她带她回家。 将全部精力集中在一点,终于,她赶到了那处用来隔离的宅院,风中飘散着樱的花香,疾驰的风吹干了发丝与衣服的湿润,慌乱地敲开了门,却在庭师开门前心头一紧,一片樱花瓣落在鼻翼,清浅地淡香弄得她想打喷嚏,微微移动任其飘走,少女突然产生一种可怕的冲动,奔向西行妖所在,哪怕背后传来开门的吱呀声与庭师不解的高喊——“咦?伊洛阁下您怎么这个时间来……” 敏捷的身影却在下一拐角停顿,冷汗大概再次浸湿了狩衣,风吹后的寒意沁人心扉,深入人心最柔软之所在,背后的庭师因疑惑而走来查看情况的脚步声仿佛死神的催命符,大大的镰刀已经举起,映出的月光寒光各种光瞄准了她的脖颈……不能在犹豫了!
脚步声越发接近,少女下定了决心,以并不沉重反显轻盈的步伐走了上去。 夜盲症造成的是看前面的一切都不清晰,模糊一团黑……今夜晴朗无云,投掷大地的月光,群星嬉戏,四周聚集着本该咆哮的死灵,此刻却安静无声,似曾相识的巨大骷髅头,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阴寒的鬼火,却纹丝不动地盯着少女这闯入者。 七步。 十二步。 十四步。 十六步。 少女终于到了能看清西行妖的距离,她也清晰地感觉到己身那早已散去的紧张,留下的是早有预料的无感,不开心不伤心不愤怒不忧愁不复杂不简单不难过不欺瞒!全部都没有了,仿佛感情被什么妖怪吸走了一般,留下的是理智造就的空寂城堡。 西行妖下,靠着树根的和服女孩静静地坐着,闭上眼,神态说不上安详,只有宁静,月光洒在那比平日更为苍白到了惨白程度的脸上,她的美丽精致易碎,此刻也完全破碎了,双手握着匕首的把,刃部没入心脏,流淌出来的,深色的液体,黑色的和服无法显露异常,血腥味,死气,这都是西行妖附近所有的,而那女孩也无一例外地沾染了这血味、死气,她的灵魂呢?早已被这妖怪樱吃掉了吧! 死灵们安静地缠绕着,互相盘旋,唯独不靠近伊洛暮这闯入者。 “伊洛阁……这是!?又出现牺牲者了……” 唯一发出声音的是赶来的庭师,她困扰而又自责地看向那新的牺牲者,又是一个没能阻止的可怜人啊!这下幽幽子大人又要难过很久了,她叹气,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定睛一看,那树下的死者,却是有着一套好皮囊……不对不对,不是这个!她全身一僵,寒气自背后升起——这死者,面容怎么跟伊洛阁下如此相像? 答案呼之欲出。 庭师冷汗淋漓地关注着仿佛被这一幕吓到的伊洛暮背影,是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击吗?还是不敢相信逃避现实?或者被悲伤击垮了?她不知道答案,但是从偶有接待的前来收敛尸首的家属反应也能猜到一些,该怎么安慰?这死亡还跟西行妖有关,幽幽子大人一定也会自责悲伤的,这次死去的,是她友人的亲人啊! 怎么办? 愚直的庭师大脑高速运转。 那受害者少女却有了动作。 她轻轻蹲下,费劲地将女孩的手从匕首把上松下来,拔出那明显是凶器的金属收好,环抱起那女孩失去灵魂的躯壳,蹭了蹭她那失去弹性僵硬冰冷的脸,已经没有了生命,缠绕着的只剩下死气了。那往日的温暖,已经不复存在。 伊洛暮仿佛失了力,摇摇晃晃地抱着那躯壳,低垂着头,想要带着她最心爱、珍重的meimei离开这里,离开这死灵乱舞的西行妖。 “伊洛阁下……” 庭师最终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看着那行尸走rou的少女。 因为距离问题,她也没有发觉,少女的身体散发出的,足以冻伤人类的低温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