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章：骤然被剥开的现实
英梨梨的家中，和也与英梨梨默默地对视着。就在刚刚，他们两人才送走了桐乃。虽然在小说出版的问题上遭遇了重大的挫折，但是桐乃依然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和也气喘吁吁地跑到英梨梨家里来的时候，虽然脸色苍白地靠在椅子上，但是桐乃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一丝的泪痕。 事实上，在看到英梨梨的留言的时候，和也就立刻从比赛的现场跑了出去，连最后的加奈子获得冠军的颁奖典礼也没有参加，虽然对于和也没能陪同自己到最后的做法感到十分不满，但是在获得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之后，看见和也的难看的脸色，绫濑也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拦住和也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了，问清楚是在因为英梨梨那边出了问题，虽然有些不情愿，绫濑最后也还是放走了和也。 但是，这个时候试图去挽回，已经太晚了，在不计代价的回程的出租车上，和也终于接通了英梨梨的电话，电话的另一头，英梨梨的声音是疲惫，而且无奈的：“你就直接来我家吧！我和桐乃已经回来了。” “所以，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诗羽学姐真的是这么不近人情吗？”刚回来的时候光顾着与英梨梨一起安慰桐乃，使得和也并不是十分清楚具体的情况，桐乃离开后，回想起两个星期前诗羽对自己的那副决绝的态度，和也的心也不禁颤抖了一下。 “霞之丘诗羽根本就没有出现，也是，之前让她过来估计是想让她用真人来说服一下桐乃吧？上次的说服失败了估计也就没有必要再让她出场了，所以，这一回，除了上次的那个编辑之外，这一次出场的可是大boss，町田呢！”英梨梨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那个家伙啊。”和也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她还自己亲自来了呢？不过，即使是町田，也没有办法反驳我的那个问题吧？” “你不要这么着急行不行？”看着和也这个时候的一副急迫的样子，又想起了自己之前在休息的时候屡次联系和也而无法成功的焦躁的心情，刚刚心情有些缓和下来的英梨梨又变得有些烦躁起来，“现在这么着急有什么意义呢？你陪着绫濑倒是挺开心的嘛！” “抱歉，我这也是担心你们的情况——”和也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但是看着英梨梨对自己露出的难得的真正的不满的表情，还是把为自己辩解的话咽了下去，只能点头说道，“对不起。” “好吧，我也不应该发火。”心情有些烦闷的英梨梨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似乎是也想要努力地把自己的情绪给压制下去，最后有些勉强地继续说道，“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即使是町田，也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反驳的点。她所提出的改写意见，完全参考的是男性向轻小说的模式，而我们这边提出的方案则是完全走的吸引女性向粉丝的路线。甚至那位木村编辑也有些心动，最后在帮我们说话了，指出如果可以用比较小的成本出版桐乃的这本小说的话，也算是一个规避风险的策略，大概意思就是霞之丘诗羽的小说如果无法取得满意的成绩的话，桐乃的小说如果成功的话也可以是一个补充。” “那位木村编辑是笨蛋吗？”听着英梨梨的这番话，一开始还有些兴奋的和也最后无奈地捂住了额头，“町田跳槽到mystery文库的赖以为生的资本就是拉过去了霞之丘诗羽，以及通过诗羽学姐建立起来的青春向小说的出版和发行经验，他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不是在生生地打町田的脸吗？” “事后想的话你的意思是对的，”英梨梨苦笑了一下，“町田一开始的态度还算友善，是一副想和我们讨论的样子，但是在木村说了那番话之后，攻击性立刻就变强了，然而我和桐乃当时还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趁胜追击的好机会，所以也赞同了木村的这个观点。” “所以，町田的反击策略是什么呢？”和也无奈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闭上了眼睛，问道。 “她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我们如何确定桐乃的这部小说是女性向的，然后又如何确认以女性向的方向出版可以获得成功。”英梨梨沉声说道。 “这也太耍无赖了吧？”和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英梨梨。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和也，”英梨梨摇了摇头，说道，“你考虑了很多，但是，你的这一切都是假设，我们没有调查依据，我们甚至没有出版经验，我们只是觉得桐乃的这部小说是一部典型的吸引女性读者的小说，但是我们没有调查过，所以这只是根据我们的印象做出的虚妄的判断——业界对于男性向的轻小说已经有明确的判断标准了了，然而女性向的轻小说的标准还是太模糊了。” 和也沉默不语地看着英梨梨，思考着如果他自己面对着这种情况的话，会有怎样的判断。 “再有一点，就是町田一直强调的，她作为男性向轻小说的编辑的成功的经验，女性向的小说，感觉那种纯粹的少女漫类型的小说是有成功的经验的，但是很遗憾，我们都知道桐乃的这种类型的小说不是典型的少女漫小说，所以我们甚至都无法举出相关的例子来为销量证明。” “这就不对了吧？对岸那边一堆‘青春作家’就靠这种类型的小说谋生了呢！那种看上去带上点小忧郁的实际上是无病呻吟的文风还是很能吸引女生的吧？”和也脱口而出地反驳道。 “呃，你在说什么呢？”英梨梨目瞪口呆地看着和也，不解地问道。 “啊，不是，好吧！”和也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对桐乃的小说作为女性向类型出版而有深刻的信心，这个信心不是来自于宅领域的信心，而是来自于习惯性的大陆的青春作家的“小清新文”啊，说这是误判也好，还是说这是自己可以利用但是没有告诉英梨梨的证据也罢，至少英梨梨是没有他的这种自信的，所以，在町田抛出了质疑的言论之后，她没有应对的方针也就很正常了——因为町田的这番质疑直接从销量出发，而完全没有经验的英梨梨和桐乃两人，自己都会对接下来的状况产生怀疑，更不用说想着去反驳了。 不过，和也的这个下意识的回答却让英梨梨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死死地盯住了和也的眼睛，英梨梨认真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和也，你是有对町田的这个问题作出回应的可能的是吗？” “嘛，是这样吧？但是我不知道我举得例子到底合不合适，但是到时候估计也不会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吧？”和也别过头去，有些哭笑地说道。 “那么，之前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英梨梨的声音变得沉了下来，说道。 “不对，我事先也没有预料到町田会直接出现问你们这种问题，这个应对的方法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可行，也只是我临时想到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在场的话，那么我们就有机会了吧？”英梨梨咬了咬牙，说道。 “呃，”和也愣了一愣，意识到了英梨梨的这句话的背后更深的意思，但是，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大概，可能是还能说几句话的吧——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应付的过去。” “是吗？是这样啊？”英梨梨的刚才的那种全身绷紧的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虚妄的放松和放弃，“和也，其实刚才我还一直想为自己的那些话道歉的呢！因为现在回想的话，即使你在场的情况，最多也只能制止我们进一步和木村一起刺激町田，而不能对町田提出反驳的意见的吧？所以埋怨你不在是没什么用的，只是失败了，所以想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想发泄一下才对吧？对啊，直到刚才，我都说服自己想要相信这一点的。” “即使是我在的话，也不一定可以说服町田的。”和也看着突然变得不一样的英梨梨，有些逃避地说道。 “但是，至少还是有希望吧？町田那个时候可是也被我们逼得很惨呢！如果你再成功地反驳她一次的话，也许我们就赢了呢？”英梨梨反问道。 “但是也有不赢的可能的吧？” “所以说，和也，为什么你总是要强调我们的失败的可能呢？明明在让我一个人去陪着桐乃应付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可是信心满满地不去说这件事的呢！”英梨梨露出了一副有些悲哀的眼神，看向了和也，“我们的目的不是去帮助桐乃尽可能获得成功吗？那个时候你那么果断地帮助桐乃拒绝了霞之丘诗羽的提议，不也是因为想让桐乃的小说出版更加成功吗？那么现在你在做什么啊？你在用各种可能的失败的情况来为自己做辩护？新垣和也，请你为那个擅自被你决定了自己的想法的女孩负起责任来啊！” “英梨梨，冷静一点，桐乃的事情我们会解决的，我们也没有必要为了桐乃而吵架，不是吗？”看着罕见的激动的英梨梨，和也试图安抚住她的情绪，但是，显然，他现在的做法是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的。 “没有必要为了桐乃吵架？如果是两个星期前，如果我没有和你一起参加这次对她的帮助，我也会这么认为的，可是你没想到吧？你的青梅竹马兼女朋友有的时候也会有一点热血笨蛋的样子呢！看着那么努力的桐乃，看着想象着自己成功之后的那种兴奋劲的桐乃，你想告诉我：‘英梨梨，桐乃的事情你不用在意。’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还是说，和也，你自己才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是不想帮助桐乃啊！但是我们现在吵架的原因太无厘头了吧？”和也也有些烦躁地抓着自己头发，跺了跺脚，说道，“而且就算你埋怨我，我现在也不能做什么了，我们现在应该考虑解决方案，不是吗？” “和也，你还是不了解女生啊，”英梨梨苦笑了一下，说道，“女生所重视的，永远是你们男生的态度，而不是你们男生的所谓的‘补救方案’和‘解决方案’，换句话说，如果你今天和我们是一起来面对町田的，那么即使最后失败了，我们的心里也会好受许多的。你看到现在的桐乃没有哭，你觉得她回家之后，难道就不会默默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流泪吗？” “可是，当初我让你一个人去帮桐乃，你不也是答应了吗？” “对啊，答应了，但是当时我当时心里就是不安定的，如果结果好了那也许没问题，但是现在既然是这个结果，这说明我的不安全是有底的。” “那么，你当时就和我说出来啊！你这难道不是无理取闹吗？答应了我的事情又不做到，最后又怪在我的身上？这件事情你答应了，桐乃也理解了，我去绫濑那边也是为了帮桐乃拿她想要的礼物不是吗？如果今天我不在的话，那么加奈子可能就赢不了这场比赛，桐乃也拿不到礼物了，我不是在另一个层面上帮到了桐乃了吗？” “和也，你帮到的，到底是桐乃，还是绫濑啊！”英梨梨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了起来。 “当然是桐乃啊，这个礼物是桐乃想要的，绫濑只不过是为了帮助桐乃拿这个礼物才这么费尽心思的吧？” “那么，如果要在小说的成功出版和梅露露的限定版礼物中选一个，你觉得桐乃会选什么呢？”英梨梨毫不留情地继续质问道。 “呃——”和也有些愣住了。 “让你在全国大赛的冠军和自己喜欢的限量版的动画周边中选择，让我在自己的漫画在业界成为top和自己喜欢的动画周边中选择，你觉得你会选什么，我会选什么？” “我也是在试图两全其美啊！”和也有气无力地辩解着。 “试图两全其美是没错，但是如果你只能对两者中的一项施加影响，你肯定应该选择对更加重要的那项施加影响吧？但是你最后却选择了相对不重要的那一项，和也，你现在还觉得你是在为桐乃做出帮助绫濑的决定吗？” “不对——” “——或者说，和也，”英梨梨摇了摇嘴唇，虽然很为难地，但是最后还是狠下心来，露出一个坚定的表情，问道，“或者说，和也，你有没有觉得你还是太溺爱绫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