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剑客悲情
一剑过后,飞沙走石,寸草不生,这就是剑道的威力。其实御剑的道理跟做人是一样的,若是一个人能够做到清心寡欲,专注于任何一件事情都会有所收获。练剑也是这样,若是一心顾着剑术的提升,而忽视身边任何风吹草动,那么这样的人剑法必定会出奇的高。其实他根本不用在意外在的风吹草动,因为任何与之相关的动静都只会是他自己发出来,御剑先御人,控制好自己的人才会成为剑术大家。 岳鸣山此时早已成了两鬓斑白的老者,满脸都是皱纹,虽然才过五旬,却年过古稀一般,想必是劳心所致。当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如今岳鸣山独自坐在山头上,哀叹着自己可怜的一生。 二十几年前,他是众人敬仰的剑狂,二十几年后,他却成了默默无闻的老者。他眉眼间已经再无往昔的英气,只剩下岁月的伤痕,手里持着一根拐杖,时不时地敲打几下地面上的石块,发出砰砰的闷响声,这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能改变身边的一些事物。 “爹,孩儿回来了。”一少年爬上了山顶,冲着岳鸣山喊道。没错,这就是他的孩儿,岳书凡,江湖人打死也不会想到,当年不可一世的剑狂,给自己的孩儿取的名字竟会这般书生气。书凡,书凡,既不想他习武,也不愿他超凡,可能这就是岳鸣山反思自己的一生后,痛定思痛,认为还是做个普通人要来的快乐。 然而,事与愿违。书凡从小对礼乐诗书不感兴趣,倒是对兵器武功入迷的很,尤其是剑法,他打小就听当年的快剑门的大管家岳伦谈论岳鸣山的英雄事迹,由此对父亲崇拜有加,更有甚者,他从小立志便是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 这还要追述到二十几年前,自打与李洛捷一战,从天山归来后,岳鸣山便闭门不出,再也不想涉足江湖事,门中大小事情都由岳伦来照看,至此闻名天下的快剑门开始渐渐衰败下来,岳伦乃是岳鸣山的堂弟,这个人并无大才,虽然剑法也很高超,但再也振兴不了快剑门。 家里人见岳鸣山整日闷闷不乐,便寻思着为他寻一门好亲事,也好转移他的注意力,重新振作起来。每一个成了亲的男人都会变得成熟,岳鸣山也不例外,他的妻子便是名满天下的百草寨二小姐,佟牧之的亲meimei佟倩儿。 百草寨在南朝的名声格外好,时常会为当地穷苦老百姓义诊,所以其中子弟极受人尊重。佟倩儿长的也是巧笑倩影,明眸动人,上门求亲的人家自然也是络绎不绝,可谓是门庭若市。前来求亲的人中不乏达官显贵,但佟牧之自幼丧父,其母厌倦朝堂中人的阿谀奉承与阴谋诡计,反而羡慕江湖中人的快意洒脱,豪爽自然。所以当时威震东南的快剑门上门提亲,这门亲事便早早地定了下来。 成亲后,整日里闭门练剑的岳鸣山渐渐对手中长剑放下了执念,因为他的妻子佟倩儿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可乐坏了岳家上下,大宴宾客三日。岳鸣山也高兴的很,看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儿子,忽然之间他觉得手里的剑不再是那么重要,怀里的孩子和躺在卧榻上的妻子才更重要。至此,他放下了手里的长剑。 一个剑客,若是哪一日放下手里的长剑,那么他的结局一定是个悲剧。时间白驹过隙般刷刷而过,转眼间,岳书凡已经是个八岁的小孩童,岳鸣山整日里教他念书习文,但却收获不大,偶然间发现,儿子对剑法尤为痴迷,就像他一样。生子莫若父,岳鸣山也只能苦苦叹息了几声,从此让小书凡跟着岳伦练剑,而自己则闲看落花时节,在快剑门中与其妻佟倩儿共享天伦。 奈何,自打快剑门衰败后,便不断有仇家上门寻衅滋事,岳鸣山在妻子面前起过誓,再也不拿起手边的剑,所以大小事物都是岳伦一人来承担,为此快剑门的家产几乎凋零殆尽。那时的岳伦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儿,心中暗暗思忖着:凭什么他岳鸣山惹下的祸事,非要让我去偿还!他倒乐得逍遥自在。 其实岳伦对岳鸣山的妻子佟倩儿早就有了想法,毕竟是个天仙般的女子,纵然成婚八九年,但也遮掩不住她身上诱人的味道,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没有男人能够抗拒她的那双眼睛,这是一双让人犯罪的眼睛。这一日,岳伦拿定了主意,一方面假借岳鸣山的妻兄佟牧之之名约他前去商谈要事,另一方面与岳鸣山昔日仇家串通,在其前往的酒楼处安排了二十来个顶尖杀手,个个都是岳鸣山昔日的仇家。岳伦承诺,此举定能为这群人报仇雪恨。而他自己,则前往岳鸣山的家中,对佟倩儿欲行不轨之事,佟倩儿哪里想到岳伦竟是这等小人,想要反抗却毫无缚鸡之力,眼看着他就要得逞,此时岳书凡却回来了,撞了个正着。 岳书凡见母亲衣衫不整地在那里哭泣,虽然不懂什么,但也知道是一旁的岳伦欺负了母亲,便冲上前去,对岳伦一顿乱拳。岳伦被逼急了,一脚踹在了岳书凡的肚子上,他是成名多年的江湖剑客,岳书凡却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哪里吃得消这一脚。当时岳书凡便口吐鲜血,趴在了地上。岳伦抽出手中利剑,朝着岳书凡走去,佟倩儿见状心中大惊,也顾不得其他,在岳伦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口中大喊:“凡儿,快跑!”任凭岳伦怎么挣扎,佟倩儿的双手是怎么也不松开,人被逼急了,多么大的力量都会使得出来,平日里看似弱不禁风的佟倩儿,此时却让一个江湖剑客束手无策了。 岳书凡心中恨的牙痒,捂着胸口冲了过来,死死地咬在了岳伦的小腿上,岳伦疼的嗷嗷直叫,甩也甩不开岳书凡,只好将手中利剑垂了下来,狠了狠心朝着岳书凡刺去,趁其不备之际,佟倩儿反身上前,正好挡在了岳书凡跟前,这一剑当着岳书凡的面,便刺入了佟倩儿的怀中。热乎乎的鲜血霎时间流满了半个身子,佟倩儿的手中还紧紧地拽着岳伦的长剑,生怕他刺到岳书凡一般。 岳书凡顿时傻了眼了,平日里温婉端庄的母亲,如今却狼狈不堪,鲜血横流,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师傅,如今却残暴不仁,杀害了母亲。世间上的事情就是变得这么快,唯一不变的,就是你自己对待自己的心。 岳伦抽出长剑,未等佟倩儿留下遗言,便一把扯住岳书凡的衣襟,想要对一旁的岳书凡下手,很显然,岳书凡此时已经成了案板上的rou了。正在这时,院中大门被撞了开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正是前去赴约的岳鸣山!岳鸣山看到眼前的一幕并没有吃惊,他杀了那二十几个杀手的时候便已经知晓这是个阴谋,所以才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只是他不敢去面对,面对妻子的死去,面对兄弟的背叛。眼看着儿子又要遭人屠戮,他大喊一声:“住手!”岳伦听到这一声,本来失手杀了佟倩儿时一颗悬着的心跳得更快了,转头看向门外,院中站着的正是昔日剑狂,今日丧家之犬的岳鸣山。 岳伦松开了岳书凡的衣襟,朝着岳鸣山走去,朗声讥讽道:“堂兄!真是没想到啊!你居然还能活着,你手里的剑呢?时隔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拿起剑,一气呵成杀了这么多武林高手,你是怎么做到的?”岳鸣山眼中都是血水,分不清是血还是泪,是的,谁也不清楚,一个八年未曾握过剑的手是怎么杀了这二十几个武林高手的。 岳鸣山抬起了颤抖的右手,指着岳伦怒喊道:“滚出来!”岳伦有些慌了,毕竟面对的是战无不胜的剑狂,但也故作镇定地大步走了出来,笑道:“岳鸣山,你这手还能拿起剑来吗?你觉得你现在的剑速能赶上我吗?”谁心里也没底,只有岳鸣山清楚,此时的他是万万敌不过岳伦了,因为他身上已经留下了三十多处剑伤、刀伤,尤其是被踢断的三根肋骨,如今正死死地卡在他的胸腔之中。只要再强行发力,这三根肋骨就会戳进他的肺叶胸腔,那时再想复原,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岳伦却不知道他的状况,以为他重新捡起了剑,以为他还像当年那样,五十招之内必能将自己打败,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将身后的岳书凡押了出来,岳鸣山心中的怒火顿时化作了懦弱,这世上唯一能够让他活下去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儿子了。手中长剑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岳伦哈哈大笑了起来,剑锋直指岳鸣山,大喊道:“卸下自己的一条胳膊来,你儿子就还给你!” 岳书凡此时才缓过神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看着父亲捡起了地上的长剑,正要去砍自己的胳膊,岳书凡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趁着岳伦没在意的功夫,右脚重重地踹在了岳伦的脚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岳书凡再次出拳打在了岳伦的握剑的手腕处,长剑砰的一声也掉在了地上,岳伦怒火中烧,想要去抓他,岳书凡这时早已脱身,跑到了远处。岳鸣山此时也趁着这个机会冲了过来,谁也没看到,他长剑脱手而出,深深地刺入岳伦的左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