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情已惘然
第二天清早,沈舒窈披衣走到窗前,夜间刚下过一场小雨,庭院地面湿漉漉的,落了一层海棠‘花’瓣。。。 她觉得心也如这落‘花’一般,在风雨中孤寂凋残了。 正哀思间,忽听大街上传来喧哗,隔墙都隐隐可闻。她问院中的下人:“外面出了什么事?” 下人回道:“恍惚听人说,凌晨有随州的快马进京,好像出了大事。” 沈舒窈一慌,忙走出屋来,站在殿檐下张望。 正心神不宁间,便见慕容从‘门’口走了进来,脚步沉缓,面‘色’清肃。 她慌急地走下台阶,迎上前,颤抖着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慕容握着她的手,喉咙里像有什么堵住,过了一会才道:“我刚刚得到消息,皇兄于三日前,在随州抑郁而终了。” 沈舒窈震在那里,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猛然间‘抽’开手,大声说:“这一定是假消息,皇兄临走时平静坦然,他已完全放下了过去的一切,怎么可能抑郁而终?” 慕容沉重地说:“随州的官员还在宫里,这样的大事,谁敢拿来开玩笑?” 正在这时,皇宫的方向哀钟长鸣,凄恻悲凉,一声紧接一声地敲击在她的心坎上。 皇长子薨逝,是国之大丧,满朝上下都要举哀。 沈舒窈站立不稳,仍然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难道长亭一别,真的成了他们最后一面? 慕容忙扶住了她,哀声道:“皇兄再表现得云淡风清,可从繁华的京都走到那么偏远的地方,他肯定心里有落差。再加上水土不服,身体染恙,才酿成了悲剧。” 她奇怪心中明明悲痛万分,眼中竟然一滴泪都没有。 又怔怔地问:“那裴漓呢?” “皇兄故逝后,她也悬梁自尽,随后跟去了。” 沈舒窈心如刀绞,疼痛得快要窒息。 高傲骄横的裴漓,明媚如‘花’的裴漓,凄婉沉静的裴漓,在她的眼前一一闪过。 忽然一把推开他,指着他大声道:“是你害死了他们,不是你的陷害,他们怎么会去那里,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慕容眼中深含伤痛,上前一步:“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他们,你原谅我吧。” “我原谅你有什么用,他们能复活吗?”沈舒窈凄然一笑:“我前两天夜里还梦到他们,在清山绿溪中携手相游,却原来在那个时刻,他们已经走了。” 她转过身朝殿内走去,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莲生忙过来扶住了她。 晚上,皇帝率领王公大臣,在南城‘门’,面对随州的方向举哀祭祀。 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悲伤中,人们都为废太子的遭遇感慨叹息。 皇太后从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就昏厥病倒了。 沈舒窈身体虚弱,无法外出,只得在庭院中设了一张香案祭祀。 月‘色’清冷,照得地面如霜一般,回想起他生前的种种,不胜哀戚。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些朦胧而刻骨的情意,随着这一缕清风而去,只留下一片惆怅,让她在余生中慢慢回忆。 正哀思间,忽见墙头轻盈的飘下一道身影,无声地落在她面前。 她定晴一看:“白,你怎么在这里?” 白惨然道:“是啊,大皇子生前对我情深义重,我应该跟随他而去才是。可是,我在消失前,得将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她心底一沉:“什么事?” 白说道:“端午节时,晰王派人送了几样礼物到随州,其间有一盒酥饼,大皇子尝了几口。待到他病逝后,我翻出剩下的酥饼查看,发现里面含有砒霜,才知大皇子是慢‘性’中毒了。” 沈舒窈听完,心像破碎了一般,血在汩汩流淌。 慕容,你真是好狠的心!你将他拉下那个位置,撵出了京城还不算,还要斩草除根,夺他的‘性’命。 你真的为了那个皇位,丧心病狂,无所不为。你一定要为你的残忍,付出应有代价! 白见她目‘露’坚‘色’,魅然一笑,又从墙头越走了。 莲生忙从角落中走出来,扶着她:“娘娘,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居心不良,挑拔离间,就是想拆散你们,为大皇子报仇。”
沈舒窈冷静地说:“不用白来挑唆,我一直就心存怀疑,慕容琛是个疏朗阔达之人,临走前风轻云净,虽然眉间仍带愁绪,可决不至于忧郁成疾,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亡故。” 正说着,便见影壁上人影一闪,慕容走了进来。 他看到香案,拈香拜了两拜,然后对她说:“我刚举行祭礼回来,父皇很悲痛,估计几天不能理朝了。” 她没有说话,往屋内走去。 他跟着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很悲伤,今晚陪你吧。” 她冷冷地道:“不是说孕期不能同房吗?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清静一下。”然后命莲生关上了‘门’。 慕容望着那扇缓缓关闭的‘门’,失神了一会,只得转身离去。 夜深了,沈舒窈坐在榻上,望着面前那碗暗红的汤‘药’,面‘色’如纸一般苍白。 莲生跪在地上,恳求道:“娘娘千万不要啊,不管怎么说,还是将孩子生下来吧!” 她继续道:“殿下虽然对别人残忍,可对娘娘是一片痴心的。这也是他的孩子,你不能一个人作主啊。” 见沈舒窈无动于衷,又上前一步,抱着她的身子:“也许殿下,真的除了娘娘之外,再不会有任何‘女’人。这个孩子,就生下来给他作继承人吧。” 沈舒窈的眼泪滑落下来:“可是,他们并不承认这个孩子。” “孩子只要是你生的,殿下就会喜欢。懿妃娘娘疼爱殿下,最后一定会认可的。”莲生说着,也是双目含泪。 沈舒窈的心终于动摇了,既然上苍,要让这个孩子来作为两人感情的佐证,她又怎么能强行抹杀? 不管怎么样,他们是相爱过的,历经了数不清缠绵厮磨,欢愉沉沦的时刻,最后才迎来这个结晶。 她的确是恨他,但不可否认,他给过她最蚀骨最痴情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