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山之死

    雪果然不知何时又下起来了，干净的让人心醉。

    且不说白日里那些针尖儿一样叶子的雪松依旧泛着翠绿，那一点点就让人沁出一点点儿暖意。

    懒洋洋的什么都不用做，周山歪着脑袋躺在一个温暖的地方，那里似乎起了一片红色的雾霾，他总不看清眼前究竟是什么东西，晃来晃去的让人烦心，也许是夕阳吧。

    周山想的也没错，不过今日太阳还未落下，月亮就固执的出现在一边，好似即便是太阳璀璨夺目的时候它也是最强大的存在。

    这天终于拉起了漫天密密麻麻的星辰，周山从黑暗中恍惚的醒来，就看到了那些发光的东西，刺目，清冷，淡漠却也真实。

    闭嘴的方法有很多，比如现在濒死地躺在不知名的地方，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这短暂生命力里的确有些急促了勉强活了很多后才发现生命里的晦涩多于快乐，这样安静地时候几乎没有过。

    现在，大概可以好好看上一会了

    终究还是清淡了些

    天还没亮的时候，周玉摸了摸周山的额头，凉的和外面的石头一样，她忍了好久，伏在周山身上抽噎起来。

    苏晨敲了敲门，低低的啜泣声传来，他轻叹一口气，“吱呀”一声推开木门。

    周玉抬头看到苏晨，她跌坐着，心里像是松了一根弦，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让苏晨心疼，他印象里那个馋嘴活泼大神经的秀美少女现在满是悲伤与无助，他松开握紧的拳头，蹲在周玉身边。

    周玉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苏晨也看着周玉，他只是轻声道：“他们都会给周山陪葬。”然后周玉就紧紧地抱着他，用力的像要勒进自己身体一样，这是她仅剩的依靠了。

    巫医管的巫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家伙，此时闻声也拄着鸦头杖颤悠悠的走来，他很不喜欢自己店有白事，尤其这种又没钱又晦气的病患。

    要不是昨日苏晨抓小鸡一样拎起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懂得，这人他尽力了，但心脏都被打碎了就是祖神都无力回天，若不是他心有执念提着一口气，怕是当场就死了。

    现在这人也死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掂量了半响，“当，当，当”敲了三下地，轻咳一声，慢悠悠道：“二位还请节哀，老夫也已尽力，他始终提着一口气想必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二位说吧。”

    周玉又禁不住哭起来，颤着声音低低说：“他什么都没说”说完，她低下头靠在苏晨肩膀上，泪珠连成一条线从脸上滚落。

    巫医一怔，轻轻摇头，也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转念他就说道：“既然人走了，二位就好好找个地埋了吧，我这巫医管的生意还是要做的，二位看”

    苏晨冷着脸点头，人心的荒凉，世态炎凉，没有利益可图所有人都把麻烦推得远远地，唯恐沾染了星点晦气对自己不利。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起码这老巫医做了自己该做的，虽是武力威胁下的妥协，但好歹也算一种恩情了，日后若有机会，他亦会报答。

    他背着周山的尸体，一旁跟着周玉，一路出了拓斧部。

    一路上，竟然没几人注意到，大家都各忙各的，好似生活中除了忙碌都没有时间停下来看看，哪怕一个背着死人衣着怪异简陋面貌俊冷的家伙从自己身边路过，都懒得侧目而视了。

    人的心，好像水中月亮的影子，有时候误以为真实会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周山这一辈子可以写成一本书，虽然短暂但并不缺乏故事，他的故事也不会被遗忘，起码周玉还活着，她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会时常念叨起。

    虽然躺在冷冰冰的泥土里，也怪简陋的，一块石头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不过有人记得就挺好。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奢求呢。

    周玉自然也不会看到昨夜周山眼中那漫天凄冷的星光，也许她的路还有很长，也许会偶尔停下来周山只是希望她不要活的那么累，不要什么总是假装若无其事的穷开心，她是个需要人安慰，需要人疼爱的女孩，然而他死的时候终究也没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他只觉得有人陪着他。

    可终究，还是清淡了一些，也只是清淡了一点

    还是那句话，没人会想过自己死的如此平淡窝囊，所有人都梦想做一个轰轰烈烈活在光环下的大英雄，那其实就像是耀武扬威的光线，它的光芒也只是太阳所赐予的，死亡之前，总能见那么一点儿光。

    有时候，浑浑噩噩的也挺好。

    就在昨日，拓斧部的议事大厅内，长相儒雅的拓斧部族长踱了几圈后，最终也选择了浑浑噩噩。

    他就当没听说过蛮吉部的人闯进来好了，一头银发他想不出蛮吉部还有这样的遗传，不过这总归是一趟浑水，他不想沾染分毫，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让拓鹿部去承担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召岩、苏渊的摸样，想到年轻时一起四处闯荡的经历，他心中有些感慨，但随即摇摇头，要说愧疚，内心确实很愧疚，但和族内恰逢难遇的晋升时机，还是扔掉这些愧疚好了。

    所以，没有人打扰苏晨，也许是苏晨还不够高调，也许是所有人都懒得理会，但很快，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他身上。

    当然，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光线早已经越过高山，铺满了整片银装素裹的大地，苍凉却又充满生机，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觉。

    苏晨和周玉背对着光，把所有的光芒都让给了眼前的小坟堆。

    周玉掉的眼泪比之前整整十五年还要多，以前她总是没心没肺的傻笑，而且很容易满足，饿的时候只要能吃的就能笑起来。可现在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而且似乎也没什么能满足她了。

    原来失去一个在乎的人是这样的感觉，生活依然在继续，这没什么能够改变，可心里就是少了什么。

    有些时候，你需要很多东西才能填满，比如最简单也最直接的－－－仇恨。

    苏晨经历过这些，他自然知道仇恨带来的满足与动力，有时候他会有种自己活得没以前那么累的感觉。

    因为还笑的出来，还懂得满足，会兴奋也会激动。

    真要这么说，男人和女人还是有那么点不同，所以苏晨安慰的方式，更多的是允诺一个复仇的希望－－－－－他将手刃仇敌。

    现在，苏晨是这么理解的。

    另一边，塔诺正慢悠悠的喝着乌苏骨粉泡沏的茶水，院落中有几株雪松，都被精心的修饰过。

    他正思索着明日的血脉觉醒仪式，已经觉醒过一次的他再次参加真的没有问题吗，他希望父亲说的是对的，他有些渴望能够进入掌冰神殿，若是能够获得侍司的青睐那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那侍司颇为高傲，来到这以后任他如何拜访也不肯见他，这让他尤为恼火，尤其是昨日的事情。

    他目光落在贴着胸口的银狐皮上，那芝麻大小的污渍看着他格外心烦，于是他又把目光放在了站在身后，衣着稀少身材丰腴的少女身上。

    “嘿嘿本少族长该好好疼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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