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一如长歌,一如霜落(上)
谋略之不行,在于社会关系的淡化,在信息并不对等的条件下,即便作出猜测,张彻也很难对白泽作出什么布局。【】79免费阅 或者说,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单单只有他可能与饕餮和白泽这两种异兽有关,这也仅仅只能推断出他的一些能力和特质。具体如何,得先打过才知。然而斗法会进行下去,直到十强他也没有与白泽对手过,即便凌曦颜也没有。 在碰面机会越来越大竞争愈烈的情况下,这种事的确很少见。 单独的跟踪与追寻,同样没有效果。每次对决结束,白泽都消失得很迅速,而他在台上表现出来的手段,依然是那般很简单的拳头解决胜负,即便他刻意去观察,限于斗法会结界的隔断元气效果,也并不能确定之前的猜测。 这段时间唯一称得上可喜的是,他的确单靠着八极与太极拳劲,以及游身步,便一步步走到了十强。虽然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借助魔痕的力量,但最终的结果,也让他更加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实力,和在同龄人之中的分量。 北岭、伏波、川青、辜下。四大分赛区各十强,加之十门拥有的直接决赛权二十人,张彻不出剑的情况下,已能进入当代前六十。 那么或许可以在进入汴梁身份暴露之前,更多地做些事情…… 自然,白泽也在十强之中。而除了白泽与凌曦颜之外,张彻还真未发现其余七人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真要跟拿出实力的凌曦颜或白泽斗起来,估计不过尔尔,宣布晋级的时候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汴梁之上,自然会有所淘汰……自然,对于他们来说,拿到这个结果,已经足够回门回家获取奖励与敬仰了。 抛却此事。 张彻沉吟思索……北岭与白晨的交手,虽然也当作是在锻炼自己的凌尘剑,但对方的那种莫名法诀也越用越熟练的样子……最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在汴梁方发现自己身份反应的短暂时间内,给对方一个足够的教训…… 另外,李亦然的话……当日的事并未揭过,这次若遇见,怎么说也要做过一场,了却这段恩怨,不然心中不爽……换个说法,念头不能通达…… 而且按照当日中州麒麟狱的情况……叶一辰很有可能会在汴梁斗法会上出场搅浑水……若那头麒麟也来,到时候一个北秦昭王可能压不住……惊动了东商皇室,又会发生什么呢?……要不要趁此机会,对这个天下通缉自己的王朝,做些有趣的事情呢…… 琢磨着些阴暗的念头,张彻神游天外地走在辜下城的陈胡道口,他不觉得自己心眼小,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是圣人之言。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摇头晃脑,不承认自己心眼小的张彻走过拐角。 “有一言而可以终生行之者乎?其恕乎!小兄弟,多日不见,看来安好,只是旧怨缠心,看来并不如何痛快啊。” 雪白须发的老人面貌方正干净,自由一番气度,然而开怀大笑的时候露出的黑蛀疏齿,显露了其老年后素喜甜食的恶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先生,你五车书都是装佛经的么,怎么来教习我消泯怨恨的法子来了,浩然之气被你丢到哪儿去了。” 张彻亦欣然一笑,他乡遇故知,这是一种难言的惊喜。 “孟子可从未说过自己的浩然气是墨家侠道。” “名不正则言不顺,总得给自己一个大义凛然的借口,下起手来才理直气壮借口粗。” 张彻无奈摊手。 老者哈哈大笑。 “多日不见,小兄弟你还是这般有趣。” “脱了一条老命,先生你还是这般出口无忌,不怕再被人投入那黑斗里,到时候可就没有我那样又好心又有本事的人了。” 张彻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脸上贴金。 面前所遇的,正是两月前汴梁牢狱日子的最后,在黑斗之中与他坐而论道的司徒胥老先生。 以他的高龄,投入黑斗是完全没有悬念的比赛结果,本来这样的比赛是禁止的,因为结果太好猜,既没有收视率,又没有庄家捞钱的赌设必要。之所以这样高龄仍然被投进去,而不似温老头川青老人那般只是拘禁在牢中,多半因为得罪人太狠,才非要他这样死去才解恨。 联想下他太学监的身份,要么牵扯进了下一代的宫廷位争,要么为言被商皇不喜,牵扯到天子的事,怎么想来,落得这个结局,也不奇怪了。 倒是他如何到这辜下地界,倒的确有些叙叙旧的必要。 “这事儿可说来话长啦,小兄弟府上一叙罢。” “早说有地界儿睡,何必麻烦我花钱去客栈。” 笑谈中,张彻随他去诣,大庭门甚宽,一眼便能看出是富贵之家。 进门之后,穿过长廊,正堂之上,入眼便是那个面容古板的老者。
“岂止有地界儿睡,还有陪,张小子你要不要!” 吹胡子瞪眼,川青老人从太师椅上起身,旁边两个貌美小妾忙小心扶住他。 “别拿你那套啦,谁不知道你蹭墙都蹭出心理阴影了,抱着姑娘蹭墙又有什么意思。” 拿着个大葫芦喝酒的,自然是言无忌惮的金老倌儿。 “胡扯!好哇金老倌,你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还说老子,你个秦人崽子,信不信我送你进辜下首府!” “那你岂不是又要背着通敌的罪名跟我去牢里继续蹭墙咯?得啦得啦,就算你想去回味回味,我也不想再闻你偷偷拉在我这边的屎尿味儿啦!” 金老倌儿哈哈大笑,络腮胡子上洒出来的些许酒粒震颤在地。 那川青老人旁边的两个貌美小妾都有些面红,一幅不好听又不好不听的样子。 “金老倌儿你又破坏人家夕阳红的美丽生活了,整天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嘚吧嘚吧自个儿乐。” 张彻皱眉,笑骂道。 司徒胥在一旁含笑不语。 旁人看来,或者有些于礼不合,便是以前的司徒胥,恐怕也是万不能容忍如此相处方式的。 只是从那个生命绝境的地方出来,经历过很多事,人生的态度,几个人便真的豁达了很多。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川青老人挥手让两个小妾退下。 张彻看着司徒胥,笑叹道:“老学究,我这子路之道,乘桴浮于海,走得如何?” 老人拍了他头一下,笑骂道:“还跟我得瑟起来了,长路漫漫,谁可料见?” “长么……” 金老倌儿眼神稍有些深邃,似乎也回忆起了两个月前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天知道当日张彻救他们出去,长逾十年再一次见到阳光,被灼到眼睛流泪那一刻,他们相拥而泣的号啕。 “长啊……长得就像一首歌一样……张小子唱的那种太短了不算,至少得《长恨歌》那种的。” 川青老人站起来,望着外面的苍松,白云,苍天,白石,苍野,白日。 “我倒是觉得,人生苦短,必须勇敢。” 金老倌儿抬起手来,举起大葫芦,又灌了一口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