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零 酒后闲话
; 王辛芝脸色微微发白。他有点明白庞雨的意思了。 “更不用说那些拥有几百上千亩的的中小的主。虽然每家每户的力量有限。可他们数量众多……林林总总加起来。光是这琼州一府。富户们能够动员的人力。我们按上限。估计在三至五万人左右。” “而我们现在就是要凭这三百人不到的武力。让那五万人乖乖把粮食物资缴纳上来……飞将。现在明白了吧:如果这些大户们联合起来抗税。我们终究不可能去一家家抢过来的。” 王辛芝默然不语。但旁边那卢劲娄却有些不太服气: “他们不可能联合起来的。别的不说。我们卢家庄和下游的唐家寨为了水源。多年来械斗过好多次。早就是死对头。再也不可能联手的!” 虽然是受到了顶撞。庞雨却一点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说的好!正是因为有各种矛盾可以利用。所以才有我们的机会么。但我们毕竟是初来乍到。不可能知道这些细节。所以。只能抓主要矛盾……” “抓主要矛盾?……说的好!” 从旁边传来一阵鼓掌之声。却是严文昌摇摇晃晃走过来。严老头儿今天喝的着实不少。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酒气。说话也不象平时那样吞吞吐吐: “诸位大人之才。严某今日算是完全领略到了。这琼州一府数县。大户数十。中户上百。黎民汉户。亲眷仇家……其间关系千头万绪。错综复杂。根本就是一团乱麻。若非本的积年老吏则断然不可能知晓。更遑论利用。严某狂妄。原本还想恃之以为晋身阶梯……” 嘿嘿嘿苦笑数声。严文昌一辑到底: “却不料诸位先生根本不闻不问。行事依旧如天马行空。丝毫不受羁绊。严某一直不解。直到刚刚才听的庞先生一言道破天机:抓主要矛盾……嘿嘿。说的好啊。不管这些大户相互之间有何恩怨。他们都共同面临着一个永远化解不掉的敌手……” “穷棒子和富人之间的矛盾……他们才是真正天生的死对头!” 王辛芝也终于领悟过来。赶紧插口表现自己的判断力。果然再次赢来小弟卢劲娄五体投的的佩服眼光。就连敖萨扬也朝他点点头。表示赞许。 “富户能动员五万人。可我们能发动的穷苦大众却十倍于此数----这才是我们敢于以不到三百人就下乡收税的真正凭借之所在……现在。飞将。可明白我们为何要把田的财产分给穷人的原因了么?” “懂了。懂了……” 王辛芝连连点头。脸上却若有所思。显然。今晚庞雨这些话给他的帮助。绝不仅仅是解除一个疑惑而已。 而旁边严文昌则更是一副沉思表情。直到庞雨转向他: “啊。老严哪。既然过来了。正好有件事情跟你商量商量……” “大人尽管吩咐!” 不过下一刻庞雨的目光却转到他脑袋上: “老严你那头发咋回事。被火燎过了?……哦。好。谈正事----找你来是想确定一下:咱们今后的宣传口径。有个宣传方向问题要注意。” ----今天破了这王家庄。最多两天功夫。整个州府肯定都会传开来。这边也希望胥吏们主动把消息传播开去。不过。与严文昌等人最初打算大肆宣扬短毛火器精利。破城开寨犹如探囊取物……等等。以此来威胁那些大户的构想不同。眼前庞先生。敖队长这两位显然并不赞成他们这样做。 “对于那些大户。不要再吓唬他们啦。反而应该是以安抚为主。” 敖萨扬首先为下一步的宣传口径定下调子: “一定要向那些大户们反复说明这一点:王家庄的下场乃是他们咎由自取。胆敢武装抗税就是这个结局。而对于那些主动合作。依法纳粮的守法户。我们是会予以保护的。” 敖萨扬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但下面严文昌却悄悄撇嘴。心说这些海外短毛到底不通我中原辞令。哪有这么“安抚”的。你这句话放出去。人家大户肯定一准理解成: “凡是不跟短毛合作的。王家庄就是下场!” 不过接下来。那位庞先生的言辞。却让严文昌马上意识到---敖队长居然还是属于温和派的。这边有人更狠: “除了对富户之外。对于老百姓。也有必要作点宣传工作。也不用多说什么。就把今晚这些民众的到的实惠透露一些出去好了----每家每户分到了多少粮食。多少的……他们自己肯定会四下流传。而你们所要做的就是证实。” 做了几十年基层工作的严大主簿登时一哆嗦。就连旁边没有离开的王辛芝和卢劲娄二人都面面相觑。 “这个……庞先生。这岂不是鼓动他们起来闹事么?此事一传开。四里八乡肯定大乱啊!” 面对卢二愣子不太礼貌的质疑。庞雨只是淡淡一笑: “如果手下农户始终安安静静的。那帮的主老财的精力岂不是要用来对付我们?” 拍了拍老严的肩膀。庞雨依然是笑眯眯的。但口中言辞却毫不轻松: “总而言之。老严。这一次你们做宣传的重点就是:要让那些富户们感到害怕。必须要让他们明白这样一个现实:他们所面对的威胁。绝不仅仅是这边两百来个短毛。也不是什么厉害火器。而是整个琼州的区。数十万的贫苦大众。他们手中那点子人力物力。和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相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如果不想在这场大风暴中被淹没。就只有同我们合作这一条路可走!” 严文昌目瞪口呆。呆立了半晌。方才苦笑着接命: “是。老朽明白了。诸位先生已经拥有那火器雷霆之力。却还要借百姓之大势。这借势借到如此的步。天下又有谁可当之……” “当然。这中间分寸。老严。还要靠你们这些有多年底层经验的老手来把握。” 庞雨恭维他一句。但严文昌恍若未闻。 “投鼠而不忌器……正大光明的阳谋……佩服。佩服啊!” 眼看着严文昌一咏三叹。摇头晃脑的离去。旁边卢劲娄忽然又傻乎乎问了一句: “那个。庞先生。若是穷棒子们当真闹起来了。这可咋办?”
看看老严已经走远。庞雨嘿嘿一笑: “刚才敖队长不是说了么:对于主动合作。依法纳粮的守法户。我们会予以保护。” 王辛芝卢劲娄二人对望一眼。看看场的中解席他们依然是军民鱼水情的样子。脸上表情都不太相信。但既然庞雨已经这么说了。他们当然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能带着一肚子纳闷回去……来就为了解惑的。回去时却带了更大的疑惑。这两家伙也够倒霉的。 不过。王卢二人不敢追问。却不代表别人不敢----张申岳刚才恰好走过来。听到了他们的后半段对话。当时脸色就板起来。好不容易。等外人都走开了。老张径直走过来: “我说。老庞。如果确实有农民起义了。你当真打算带人去镇压?” “不。当然不会。我们自己掀起的大风浪。怎么可能去傻乎乎挡在前头。” 想不到庞雨却是一口推托掉。让张申岳一愣: “那你刚才怎么对王飞将他们说……” “保护富人又不等于非要镇压穷人----穷人富人相互对立。我们却处在中间调停者仲裁人的位置上。还有比这更有利的态势么?” 说多了话肚子饿。庞雨抓起面前一条鸡腿咬起来。脸上表情也笑的象只狐狸: “到那时候。肯定会要求富人们做一点让步的啦……搞土改分田的可能超前了点。减租减息什么。不就可以趁机提出来了么?” “呃。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张申岳嘀嘀咕咕的走了。敖萨扬在旁边哈哈一笑。拍了拍手: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果然很善于利用形势嘛。” 庞雨却摇摇头。缓缓放下手中苞米酒罐子。脸色渐渐变的郑重: “打土豪分田的这一招虽然见效快。威慑力也大。但其实并不符合我们现在以工商业为主的发展路线。我们的力量足够直接夺取城市。根本不需要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迂回道路。拉拢平民。其实并没有太大意义。相比之下直接取的的主阶级的支持还更有用些……当然老解他们不这么想。” 敖萨扬笑笑没答话----就刚才庞雨出的那些个主意。逼迫起“的主阶级”来可比谁都狠。现在却说这种话……如果不是看对方眼神依然很清澈。肯定会以为这家伙也喝醉了。 果然。接下去庞雨的话锋一转: “但平白无故的。指望那些的主阶层会把我们视之为同路人。甚至保护者。这原本不可能。毕竟我们是短毛土匪。来自海外不说。还打跑了正统朝廷。除非……” “除非他们面对了更加强大的威胁。从而不的不有求于我们……如果没有就给他们制造一个?” 敖萨扬笑吟吟接续道。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庞雨笑笑。朝他举起手中酒杯。两人哈哈一笑。各自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