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江东少年（下）
二人正吃着，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如激流一般激昂紧凑的拨弦声。 原来，像龙凤楼这样的超级酒店，来往的都是些高级人士，像是一些富豪巨商，世家大儒，显赫官员……这等人才担得起酒楼里巨额的消费，既然接待的人不同了，那酒楼的格调自然要与众不同，于是一天中的各个时段里龙凤楼都要展开不同的活动来促进消费，今天孙策和周瑜正巧赶上了楼里的乐师在此弹琴。 不巧的是今天那位乐师想用一种先声夺人的方式来吸引客人的注意，而正在举杯的周瑜听到这样核突的声音，没有提防结果拿着酒杯的右手一抖，杯中的酒水洒出，把他的衣袖打湿了一小块。 孙策神色悲壮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今天这事是没法了了。 在周瑜面前弹琴？还吓到了他让他亲手打湿了自己的衣服？天啊，今天就是世界末日了吗？我孙策还没有登上这世界的舞台就要英年早逝了吗？ 孙策鼓起勇气睁开眼睛，透过手指的缝隙想看看周瑜的反应，结果发现对面的座位已经空了。 孙策四处张望，结果发现周瑜已经走上了阁楼，敲开了表演室的门，琴声戛然而止。 孙策以为周瑜下一秒就要把酒楼烧掉，虽然推开门的那乐师看身形是一个女人，可是孙策不觉得周瑜会有任何怜悯地放过整个酒楼，周瑜对那位乐师说：“麻烦让我试一下好吗？” 说完，周瑜不等那人回应，优雅地绕过他走进了房间，轻轻合上了门，关门时被那个人的身体挡住，周瑜还伸手轻轻推开那人，可是那乐师整个过程中却呆立不动，整个人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被关门声一惊才回过神来，呢喃一声：“好帅的少年！” 周瑜坐在琴前，稍稍调试了一下琴的音准，之后随手一划，古琴发出从高到低坠落的声音，随后是一片寂静，只留下琴弦继续震动的颤响。 周瑜紧接着用双手在琴上连续上下滑动，发出顺畅的华丽琴声。随后双手变单手，空出的右手来回拨动琴弦，好似在潺潺流淌的溪水中加入了突遇拐弯处的撞击声。 在周瑜的琴声里，人们好像看见了空中正凝聚出一条河流，顺着地势流淌，先是一段欢快顺畅的直道，随后有了蜿蜒曲折的变化，接着又感受到了河流冲上山丘再奔向凹谷的起伏，这河流穿过了树林惊起虫鸣鸟叫，经过了城池感受集市喧闹，受过山峦阻断前行，遭过严寒冰泉冷涩，最终却在一片**中汇集了天地各处赶来的千百河流，不停向上，攀上最高的那座山峰，最终在咫尺摘星的顶点直射星河。 人们深深地沉醉在周瑜的琴声里，包括刚刚走进酒楼找到孙策的孙家仆人。 “孙九，你怎么在这？”孙策可听不懂这些阳春白雪的东西，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是看见了自家奴仆十分惊讶。 “少年，一位名叫乔玄的大人来拜访老爷，老爷派出几乎所有的人来找少爷回去接待。” “该死，怎么不早说！”孙策扔了一把银子到桌上，冲上阁楼，提起周瑜就往门外冲去。 一路上，孙策经常斜着眼观察周瑜，一方面他很不解今天周瑜居然这么好说话，另一方面孙策也在观察周瑜，看他会不会注意到自己刚刚满是油花的手抓在他身上留下的一大片油渍，并且随时打算逃跑，刚才为什么周瑜没有爆发孙策不知道，知道也没用，反正像这种事一天之内如果在周瑜身上连续发生两次的话，那基本上是什么奇迹也不管用了，孙策必须以死谢罪。 其实关于周瑜的诸多毛病孙策已经问过他很多次了。 “为什么不愿意听别人弹琴？” “我不是不愿意听，是不愿意听弹不出我心中乐曲的人弹琴，不是知音所弹之曲，净是污耳杂音！” “有什么区别？” “艺术，这是艺术！” “那洁癖总不是艺术了吧？” “脏东西会影响我完美的形象。” …… 孙策周瑜急急忙忙地赶到孙府会客大厅，两人心中想着自己来迟了，一进大厅便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太过失礼。 绕过绣着江南水景的屏风走进大堂，可以看见中堂上精美的木雕背墙，四周是做工考究的雕纹朱红柱，一道鹅黄色长毯从主人座位所在的阶梯一路铺向门口的屏风，两旁摆有两路平桌供客人一起进食，雕梁画栋不敢说，却总还是显示出了富贵气度。 不过孙策和周瑜已经没有心情去观赏这些做工精美的家具了，他们看见孙家的大厅一个气度不凡的陌生人男子已经落座，看年纪大概有四五十岁了，眼中带有阅尽古今的深邃，眉中带着剑指杀场的英气，不过却看不出锋芒，倒是把一个年长者的宽厚和蔼表现得淋漓尽致，孙坚此刻正在恭敬地与他交谈，想必此人就是前任太尉乔玄。 孙策目光微微一偏，看见了一边小心陪伴的孙权，冲他一笑。可是孙策本应回正的目光突然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厅中末席的座位。今天孙策的目光偏了两次，第一次看到了他关照一生的弟弟，第二次，是他一生最爱的人。 周瑜是什么人，世上如果有一门研究孙策的学科的话，那他是鼻祖！孙策此刻就在他身旁半米的距离之内，一举一动都无法避过周瑜的感知，他呼吸的节奏，他身体周围的气场变化，几乎都能给周瑜带来最详尽地信息。 孙策不对劲，周瑜几乎不经思考地就能找准孙策此时关注的方位，立刻一眼望去。 末席座位上到底有什么？乔玄的两个女儿正俏生生地坐在那里。 孙策看过去的第一眼看见了一个秀丽端庄的身影，恬静地安坐那里，好像是孙策练武之后浑身发热，焦躁难耐时跳入了一口清泉，透人心脾。那女孩感受到孙策热烈的目光，俏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周瑜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个自然里造化成的精灵，那女孩明丽的大眼睛灵动地四处打量，看到周瑜身上时，他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万人中间，受了所有人的挑剔注视，周身一紧。女孩好像有些不悦，撅起嘴巴，皱起鼻子处的皮肤，直接指着对面那个紧盯着她看的美的不像样的男子，喊道：“你的衣服真脏！” “什么？！”周瑜好似遭了雷击，连忙检验自己的衣服，居然遍是油渍，我穿着这么一件衣服走了一路！而且，而且还被，被她看到了！ 身边的孙策顿时一阵心虚，这可是死定了的双保险啊，把周瑜的衣服弄脏不说，还让这样的周瑜被他初次见面的姑娘看见……可怜我孙伯符竟要英年早逝？ 周瑜一看衣服上明显的五指油迹就知道了罪魁祸首是谁，转身冷冷地看着孙策。 孙策一脸讨好地看着不断逼近的周瑜：“哥，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你妹！今天不揍你你就不知道我文武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