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过去和现在1

    天空碧蓝如洗，午后的微风被阳光烤的温暖而不是炎热，空气中弥漫的一股淡淡的臭氧气味，树林里时不时响起一两声慵懒的鸟鸣，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祥和宁静，让人在微风中昏昏欲睡，倒是是个适合午睡的好天气。

    而就在小树林的旁边，稀稀疏疏的草地上随意摆放着几张钢丝镂空制成的桌椅，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类似于女仆装的围裙和棕褐色的长筒皮靴，正动作麻利地将一张张餐布铺在桌面上，一边迅速从一旁的野餐篮子里源源不断取出各种吃食和糕点放在桌子上。

    小女孩粉色的齐耳短发被微风轻轻拂动，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变得越发好看。

    而就在不远处的草甸上，一个高大的男子倚着一棵树坐在那里，手中晃荡着一只玻璃酒瓶，淡淡的麦芽气味从中散发出来，眼睛微眯，看着正忙碌收拾东西的少女，砸吧砸吧两片薄薄的唇皮，微微打了个哈切。

    “唔……好无聊啊，那几个家伙不是说已经在路上了么，喂，小莉兹，你说我能不能先吃点啊？反正他们又不知道。”

    男人留着一头灰色的发茬，胡子拉杂，面容不算俊美，但是那身材真的是标准的**类型，肌rou遒劲，古铜色的肤色和灰白的发茬仿佛一只打盹的狮子，只是脸上挂着的那副懒洋洋的笑容却又透着股疲懒颓废的气息。

    莉兹百忙之中回头狠狠瞪了艾尼一眼，气鼓鼓道：“无聊就来帮忙！”

    “不是有你么。”

    艾尼翻了个身，瞥了一眼在一旁忙碌的莉兹。

    “小莉兹，我发现你最近身材越来越好了啊，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前一句还在说身材的事情，后一句话题居然瞬间跳到了有没有喜欢的人上，这种话题转换看似毫无逻辑，实际上却很容易迷惑人，谈话时很常用的心理陷阱。

    “是吗，差不多啦……你说什么？！”

    莉兹正忙着收拾东西呢，然后突然被问到这种事情，只是隐约听清了一个‘身材’，于是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然后才猛然发现哪里不对，小脸一红，收拾的动作也顿了一顿。

    “没，什么都没有。”

    “等等！别想忽悠过去！艾尼叔你刚才明明说了……那个什么喜欢的人！”

    艾尼很无良的呵呵笑了起来，摊了摊手。

    “什么？可能吧，我刚刚也是睡糊涂了，没听清啊，你刚才说了什么？”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掏了掏耳朵，气得莉兹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讷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莉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把自己窝在工坊里面锻炼技能熟练度的小女孩了，那个栗色短发，穿着一条沾满油污的皮裙在小工房里挥舞铁锤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在亚丝娜的怂恿下还去染了头发，把那身肥大的皮裙换成了带有泡泡袖的女仆装，整个人的形象顿时让人耳目一新，甚至让人……惊悚。

    反正当时莉兹回到工坊里时，格林吃惊的眼珠子都瞪得快要掉出来，像看怪物一样绕着莉兹走了几圈，然后才一脸感慨的回自己房间去了，然后第二天居然还要求莉兹马上找个地方搬出去，说是这么大的人了，是时候该学会独立了。

    于是现在莉兹不得不一边帮格林打工，一边寻找工坊的新地址，能抽出这么一段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本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点时间。

    不一会儿，通往小镇的石子路上终于又传来了些许动静，似乎是铠甲之间碰撞发出的叮当声，艾尼懒得抬头看上一眼，而莉兹远远的就看见一头赤红色的头发正朝这边大步走过来。

    “哟，看来我来的不算晚啊，只来了两个人啊？咦？艾尼你这家伙居然比我来的还早？”

    人还没到，克莱因那公鸭般的嗓门就已经远远传了过来。

    半年多的时间已经过去，克莱因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变，身上还是那一身风sao的大红色的南蛮具足装备，腰间的太刀随着步伐一晃一晃，丝毫没有英姿飒爽的感觉，反而看着像从那个山沟子里跑出来的土匪头子。

    艾尼和克莱因极有默契的挥拳一碰，然后递过去一瓶早就准备好的高纯麦芽啤酒，两人闷头一起猛灌起来。

    “大白天的……喝酒喝成这样。”

    明显不爽克莱因和艾尼的这种作为，莉兹在一旁撇撇嘴，继续忙自己的去了，眼不见为净。

    “最近怎么样？都快半年没见了，带着那帮菜鸟很辛苦吧？话说你这家伙居然会选择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老实说我还挺意外的。”

    艾尼瞥了一眼克莱因，他可是知道当初克莱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过现在那件事留给他的阴影似乎已经过去了。

    “还能怎么样，几乎没怎么变动，算是马马虎虎的混日子吧。”

    克莱因目光落在草甸另一头的莉兹身上，居然也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反而和艾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倒是你，居然被调到其他队伍里面去了，听说是把那个领头的家伙狠狠揍了一顿？我记得是叫克拉帝尔的吧？干的不错啊，那个家伙我老早看他不顺眼了，整天板着那张死人脸，你说那家伙长得又不好看，又吊着一双死鱼眼，难道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小混蛋？”

    艾尼有些意外的看了克莱因一眼。

    “我以为你不会再提到他了。”

    “怎么可能。”

    克莱因挥了挥手，只是动作幅度有些大，橙黄色的酒液微微溅了出来，落在微黄的草丛里。

    “虽然……每次想起那家伙就这么把队伍丢下来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我就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但是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林三那个家伙……他……唉，不说了，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还至于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纠结来纠结去么，我承认我有时候脑子是转不过来，但我不是傻子，林三他当初那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再说现在我们更应该关心的是那个小家伙究竟跑哪里去了？都半年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是被GM神隐了？还是说看他长得太妖孽被投放到异时空虫洞里面去了？”

    “放P，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什么神隐，这种虚拟世界哪有那种神神怪怪的东西存在，你这脑洞大的都要突破天际了。”

    艾尼嘲弄的回了一句，而手上不动声色的继续灌了一口啤酒，掩去了眼中闪过的一抹精光。

    “说着说着今天聚会的发起人差不多已经来了呢，没想到我们的副团长大人居然会主动邀请我们。”

    克莱因一愣，顺着艾尼的目光望去，小石道上又有人慢慢走了过来，只是天气明明不算太冷，三个人却都套着一件黑色的羊绒斗篷或者兜帽，把自己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而如果是一两个这样的玩家也就算了，偏偏三个人还站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就像盗贼三人组。

    艾尼摇了摇头。

    “如果是想遮掩面容的话这种法子未免也太蠢了些，难道他们不知道就这种阵容反倒更吸引别人的注意吗，简直就像嫖客啊，不过以他们现在的声望来看，似乎比嫖客更可怜呢。”

    艾尼脑袋里的想法如果真被其他人听见绝对会死得很凄惨，所以他什么都没说，脸上的笑容却是更胜了几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绝对是看不出来的。

    克莱因倒是率先超那几个人打了个招呼。

    “喂，终于来啦，就差你们叁儿了！赶快！”

    “抱歉抱歉，公会里面突然临时要参加一个会议，耽误一些时间，我们本来是打算早点过来的。”

    古怪的兜帽被掀开，里面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比起半年前倒是没有多大变化，跟克莱因印象中的桐人没有多大区别。

    “虽然这是迫不得已的做法，但是我还是想说……桐人，你的帽子真的是太难看了。”

    一阵清脆悦耳的音调从另外一个斗篷里面传出来，宛若出格的黄莺，但声音比起曾经的稚嫩，其中似乎多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两个人影齐刷刷脱下斗篷，虽然彼此都已经很熟了，而在取下帽子之后，那张耀眼的脸庞还是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栗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下来，脸上还有些红扑扑的，但是并不影响众人的审美观念，也难怪会被某些好事的玩家取上一个‘闪光’的绰号了。

    “不好意思，公会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来晚了。”

    亚丝娜满怀歉意的朝众人道歉，一边马上跑去接莉兹的活了，边走还可爱的拿手扇了扇脸，似乎是被斗篷闷坏了，毕竟再怎么说，现在都已经入夏了。

    而小弑这个比桐人还要小几岁的孩子这才腼腆地朝几人点点头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么，我们的聚餐，现在就正式开始咯！”

    克莱因似乎是习惯性的把自己当成了头头，一声令下，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一马当先的直接抓起一个菠萝包啃了起来。

    桐人呵呵一笑，摇摇头本想去亚丝娜那边看看，结果直接被克莱因拖到一边往嘴里猛塞面包，小弑手忙脚乱地在一旁帮忙，莉兹和亚丝娜不知道又在聊些什么，女孩子之间的话题肯定没多少男人会感兴趣。

    艾尼还是坐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这幅画面很美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不知道林三你个小鬼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呢？或者这些……都在你的意料之中？话说回来，这个星期天休息的规矩还是你定下来的呢。

    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大半年都没他出现的消息，艾尼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如果不是那个薄情的家伙每个月会传来些简短消息，艾尼恐怕真的会怀疑林三是不是真的被茅场晶彦拉去神隐掉了，想到这里，艾尼手中的酒瓶晃荡，嘴角终于流露出一丝苦笑。

    当初是那么好的朋友，现在却是说不见就不见，在通讯如此发达的世界里竟是忍心大半年才发个短消息报平安，实在是个很薄情无耻的人啊。

    艾尼虽然是个老男人了，可是想到那个忽然消失的朋友，就算脸上在怎么从容，依然觉得心里有一股怒意，好在从那个短消息中知道对方还好好地活着，他感到了一丝安慰。

    除了……

    艾尼突然眉头一挑，敏锐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树林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个绰绰人影，虽然都用‘隐蔽’藏得好好的，但还是一眼就被艾尼看清楚了大半，一共六个人，位置分布有规则，明显不是路过的闲散玩家。

    马上想到了什么，艾尼啧了一声。

    “怎么？连私事都要特地派遣护卫？难道不觉得管太多了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我们的身份已经是身不由己了，公会也已经处在了风口浪尖上，做事都得小心一些……当然，真出了什么事也不指望他们能派上什么用场，但一般的情况还是能应付下来的。”

    亚丝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艾尼身边，手上正在举着一壶花茶，透明的玻璃壶中居然绽放出了一朵真实的鲜花，看上去十分神奇。

    “嗨，这是给你的。”

    艾尼咂咂嘴，本来是不想接的，他本来就只喜欢喝酒，那会对茶这种东西感兴趣，但是在亚丝娜的眼神示意下，最后还是无奈接了过来，吹了吹，没有喝，反而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比如碰到你的那些狂热粉丝？桐人和小弑……好像也是这样吧？”

    亚丝娜无奈的耸耸肩。

    这种明显不适合女孩子的动作，现在被亚丝娜做了出来却无比和谐，艾尼一愣，还真是……像极了某人啊。

    “嘛，也差不多了，不过老实说我也挺讨厌这样的，一帮人与其说是在保护……我却感觉更像是在监视，可惜一直不管事的团长对这个决定却出奇的坚持，我也没办法反驳太多。”

    艾尼远远望了一眼草丛中的那个人影，想到当初就是因为把他打成了猪头才被调离了第一梯队，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

    “听说克拉帝尔那头猪现在是你的护卫？”

    亚丝娜闻言一愣，旋即正色说道：“是克拉帝尔……先生，艾尼，我知道你对他没什么好感，但是克拉蒂尔先生只是不擅长与别人交流而已，其实人本性并不坏，而且也曾为攻略做出了努力。”

    “嗨嗨嗨，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丫头做事还是这么认真到古板，哦，另外有件事想问你，其实不是我爱管闲事，但是桐人对你的感情那真的是连克拉帝尔那头猪都能看出来，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亚丝娜一听，脸瞬间就红了，倒也没有继续纠正艾尼华丽的不雅称呼，扭捏着低头看着短靴，没说话。

    而艾尼则是趁机把花茶直接倒进了身下的草甸里，然后往茶杯里倒了一杯酒，装模作样的呷了一口。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当初我和林三的那个约定。”

    亚丝娜闷闷道，脸上让人看不出表情，但是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伤感。

    “感情这种东西，其实最初就是一种冲动，是很简单的一种感情，但是爱情不一样，那是我们现在无法理解的感受，但真要说的话，我认为其实就是一种坚持，让你煮一碗味增汤很容易，连续煮一个月也不难，但是如果要就这么一直煮下去，煮一辈子，那就是所谓的爱情……”

    亚丝娜说完这段话，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把唇边的发丝轻轻拨到脑后，亚丝娜看着艾尼，一字一顿说道。

    “这句话是他告诉我的。”

    艾尼顿时默然。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是亚丝娜眼中透着伤感和迷茫，而艾尼啧更多的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我结过婚，只不过现在……已经过去八年多了。”

    亚丝娜愕然。

    艾尼却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是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失落。

    “那个小家伙……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对感情的悲观态度，虽然大部分都说对了，但是你并不应该过于迷信他说的话，否则你永远不会明白感情的重要性，只有真正的体会过，哪怕是受伤，那对自己也是一种必要的经历，否则很难被称之为成熟。”

    艾尼说这话时，脸上一直的疲懒笑容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