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盐与芭蕉信
小喜回到龙鳞客栈之居所时,小黑哥也从江邑回来不久。黑陶是按银风竹的吩咐,去到三百里开外的江邑贩盐回来准备到庙会上售卖的。 三百里的路程,小黑哥日夜兼程,来回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中间休息短暂,确实是够辛苦的。现在,他正躺在铺子上补觉,睡得十分深沉,纵然小喜大声说话也不受到干扰。 运盐的交通工具,是从车行里租借而来的马车,短短三日,牛车是赶不了这许多路程的。车辆已被银伯送还给车行,费用不低,甚至,比往常还显得有点高昂。盐的进价也有点小贵,虽然是从盐铺大量采购,但是因为与店铺老板是第一次交往,所以价钱的优惠力度并算不大。不过与聚邑的盐价对比起来,还是很有幅度的,所以也就存在了一定的利润空间。核算起来,为这单食盐生意,银伯几乎投入了绝大部分的现有资金,可见老头子是花了血本的。 盐是紧俏而必须的日常用品,庙会上肯定有传统的生意人家做此买卖,但一般不会有多大的风险。区区三五百斤之销量,放在万人空旷的女娲庙会上来说,应当不是问题。再不济,留着以后慢慢地散销,也是可以的,最坏的打算,就是把它当存储在家以后与人以物易物,无非多费一番口舌吧。 应该说,这是一票稳赚不赔的生意。非常不错,是银伯这样的人深思熟虑后弄出来的动作。 这是海盐,洁白如雪,比家里用的有卖相,用几只密实的箩筐装着呢,小喜看过。 除盐之外,小黑哥还带回一筐不大不小如手指般尺寸的咸鱼,那是盐铺的老板捎带促销给他的,可能是压货太厉害了,所以价钱非常便宜,也是准备随同食盐一起拉倒庙会去卖。虽说是咸鱼,并不很咸,小喜生吃了一根,味道刚好,如果做菜,配料放得不多,不加盐是可以的。 就是普通的鱼种,价格上不去,光做纯粹的咸鱼去卖的话,量不多,图利不大,小喜在想着怎样去更好的提高这筐贱货的价值。 盐鱼的旁边,是一筐草药。那是小喜从云中子处购来的。 因为小喜那日有事耽搁未去龙竹书坊,余下的草药是小黑哥去江邑前的隔日从书坊取回的,云中先生把它们寄存在了那里。 “草药一共有一百五十包,那算命先生多给了一些。另外,他还留给你一封信。” 银伯在小喜数点草药的时候,从挂在梁下的竹篮子里拿出一节封口的竹筒,递给小喜。老人家也很尊重人,见信是封装的,就未擅自拆看。 小喜接过信筒启了封口,倒出来两片卷起的植叶,有些半干了。 “飘逸!” 用植叶做信签,小喜很是感佩云中子的脱俗之举。 因为放置了许多天,笔迹有些发淡,不是十分清晰,但尚能识读,绝非寻常之墨书就,应是云水先生人采用的草叶之液制作写成,浅绿的叶体之上显出淡紫的字文。 两片叶信,分别写了两事。 第一件事,是关于小喜玩占的时候所得归卦的解释。解释无多赘言,只是一首七言占辞之诗,外加一行玄话。第二件则是向他推介一人,让其一旦得空即可前往结识。 占诗云:天气归身贞当吉,来来去去成两仪,地气藏墟水气黑,层层归心未替既。 玄话云:天机玄奥,卦气金贵,不可多泄,唯待将来以验,观之即焚,埋灰于泥土之下。至嘱。 推介书云:云生今有昆仑同学一位,因为游学回东陆到龙方,现暂居聚龙南邑杏花之村,特介绍于小友相识,一旦得空,可以持我口信前访。我这同学,一心想为神仙之修,然其玄真之性先天未足,恋恋红尘,一味强求难有仙果,故被吾师以昆仑缘尽肄业为结,催赶下山,实则是为其另辟蹊径,期望殊途同归之意。吾同学业已下山一载。其意还想谋考天鼋,猜小友你也有竞考天鼋之动力,故此作荐你们相识。我这同学,埋头《昆仑练气》、《归藏练气》等名典多年,于练气上面,颇有自家心得,或许你能从他处受到启发,加速灵力的提升进程;另外,又因我这同学于玄修之上过于执着,师傅怕其走火入魔,多对我们师兄弟间有所托付,而云生观小友言语清奇,见识超凡,或可给与一助力。因彼处我已另有一荐信,故此叶也可烧化扬灰。顺嘱。 小喜看过云中子留给自己的两片叶信,欲意寻火焚烧,见银伯站在旁边,一副大人家害怕小孩子早恋一样的神情,忙把展开了的信叶递给了他,免其担心。 “诺,银伯,你也瞅瞅云水先生的这信。” 虽然小喜是事实上的家主,但是作为对孩子还起着监管责任的老银,也是人们口中的一家之长,小喜可不能伤害他的情感,更要维护他的这种精神寄托。 因为孩子去劳宫所参加劳动,分隔开了几日,虽知事情不大,还是怪想念的。小喜在认真阅信的时候,他这个老头子,可是一眼未眨地看着这个孩子呢,生怕他弄丢了一根毫毛。孩子可是家里的希望哩,生活的意义,大都因其而存在的。
银伯是识文断字的人,刚才小主看信的时候,他固然站得远远的,见小喜一如既往地亲近信任他,心里很是欣慰,把那信叶接了过来。 是两片芭蕉叶! 他还以为是布帛之信哩。照理如果是植叶,过了四五天,应该枯烂了的,刚开启的时候,竟然还有生生的绿意。 也不是怪事啦,怕是因为密封,且又添加了保湿剂的原因,所以保存的如此新鲜。小喜如此想着。 说不怪,也是很怪的,那芭蕉信叶待小喜读好,转到银风竹的手上,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干燥起来,那干燥的速度很快,简直用眼睛可以测量。 “这一叶上的墨迹都没有了!” 银风竹把曾经写有占诗的那片还给了小喜,小喜把叶片拿在手上,即如在烈日下曝晒了一天的模样,揉之即碎,点火可燃。 另外一张倒还好,干燥的速度显得没有那么快,老头子把它用双手举在胸前,离出得远远的瞅看。眼睛有些老花呢!难怪他缝补衣物的时候,总把针头线脑拉得老长。 还好,这叶信大体上读出了一半内容,干巴巴的,银风竹看得费劲。 “早知道是两片植叶,我就不应该给你留那么久,让它干燥了认不出的!” 银风竹对小喜说道。他的意思是一收到信,他就该把它启封了,自己读看后再告诉小喜。他以为小喜也没有看全信的内容。 “银伯,我眼力好,读得也快,两片都清楚了,现在心里记着了呢。” “读出了就好,那一叶,说的也是同一件事吧?”银伯随口而问。 小喜懒得解释,回答说是。天机不可泄露么。 “人家是修真学玄的人,飘忽不定来去无踪,是不想有凡尘杂事多所干扰吧。仙人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 按照云先生的意思,小喜从灶下拿出木遂与火绒草,娴熟地把火取了出来,先用火苗点亮了油灯,然后把这两片芭蕉叶子从灯上点着,都烧化了。为尊重起见,他还按照云朋友的叮嘱,把叶灰填埋到了门外泥墙边的一个新挖土坑里,只是两片灰叶都烧混在一起,未再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