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雪人
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 赵纵探首窗外道：“什么事？” 魏仲道：“有人挡路。” 赵纵皱眉道：“是谁？” 魏仲似乎笑了笑道：“是五个雪人。” 道路的中央，不知是哪家顽童堆起了五个雪人，大大的肚子，圆圆的脸，脸上还镶嵌着两粒鹅卵石子，算作是雪人的眼睛。 四人都下了马车，丁宁长长地呼吸着，鼻腔间喷吐出白色热气，他有些出神的瞧着五个雪人，像是从未见过雪人似的。 赵纵注意到了丁宁的神色，微笑道：“你没有堆过雪人？” 丁宁摇头，道：“大梁如今乱世，雪对于一些人而言是可恨的，它不仅冰冷透骨，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实全部枯萎，令鸟兽绝迹，令人寂寞和饥饿。” 丁宁弯身捏了一个雪球，抛了出去，雪球呼啸着飞到远方，散开，不见，他的目光也在望着远方，缓缓：“对于那些吃得饱，穿得暖的人来说，雪或许很可爱，因为他们不仅可以堆雪人，还可以赏雪景，但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 丁宁摇了摇头，大梁朝如今多事之秋，新帝初登，五王共世，能够活着便已经很艰难了，更何况赏雪这种人间浪漫。 忽得，丁宁瞪着赵纵，道：“师兄你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长大，在没有遇见魏爷爷前，我一直孤身一人，风、雪、霜、雨，这些都是我最大的敌人，我要竭尽全力的对抗它们，才能够艰难勉强的活下去。” 赵纵的神色也有些黯然，他忽然想到自己和素玉真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也是一个雪天，举目无亲，素玉真将他带回了蜀山，教他教剑，替他穿衣。 他也捏起一团雪球，轻声道：“我和你不太一样，我不讨厌雪，但我却最讨厌别人挡我的路。” 赵纵真的很讨厌别人拦路，他向来离经叛道，不守世间规矩，但凡有人拦他的路，他只会用手中的剑十分霸道的将它们一一挑开。 他将手中捏好的雪球抛出去，‘砰’的击在一个雪人上，雪花四溅，那雪人竟没有被他击倒。 只见一片片冰雪自那雪人身上散开，作眼的鹅卵石也被击落，圆圆的脸也散开，却又有张死灰色的脸露了出来。 雪人中竟藏着一个真正的人。 死人！ 死人的脸绝不会有好看的，暴露出来的这张脸尤其狰狞丑恶，一双恶毒的眼睛，死鱼般凸了出来。 陆林轩失声道：“这是刚离开渝州城的金钱帮五人！” 刚离开渝州城的五人怎么会死在这里？ 杀他们的人，为什么要将他们堆成雪人，挡住道路？ 魏仲走上前，将他们的尸体自雪堆中提了出来，蹲下去仔仔细细的瞧着，目光游离，似乎想要找到他们身上的致命伤痕。 但金钱帮五人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丁点的伤痕，他们的尸体很诡异，明明刚死去不久，尸体却已经成为了一具干尸，金钱帮五人是被人在一瞬间吸干一身精气而死的。 赵纵沉思，忽然道：“你可知道是谁杀死他的吗？” 丁宁摇头道：“不知道。” 赵纵道：“是那个包袱！” 丁宁皱眉道：“包袱？那个装有进入大梁陵墓钥匙的包袱？” 赵纵轻‘嗯’一声。 “可那个包袱根本不在金钱帮五人的身上，包袱一直在你的身上，金钱帮五人他们唯一和包袱有过交集的仅仅只是在酒肆内看了一眼。”丁宁很诧异。 “正是这一眼为他们招来了杀生之祸。”赵纵轻叹一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财宝动人心，他们没有死在我的剑下，却死在了其他人手上。” 他不知何时已经将包袱拿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包袱，包袱布料质地不是很好，针线活也很粗糙，赵纵喃喃道：“这么多人对这个包袱产生兴趣，这个包袱里真的有进入大梁陵墓的钥匙吗？也许从陆佑劫手中接过来的时候，就应该瞧瞧的。” 丁宁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忽然道：“杀他们的人，既然是为了那个包袱，可包袱不在他们身上，为什么要将金钱帮五人杀了，而且还堆成了雪人来拦我们的路？” 听到丁宁的分析，赵纵看起来有些惊讶，他发觉丁宁虽然年岁很小，但智慧之高，思维之密，反应之快，不弱于一个成人。 “既然你都已经推测出，杀金钱帮五人的凶手是为了这个包袱，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赵纵反问道。 丁宁神色一怔，道：“凶手已经算好了我们的马车必然会经过这里，所以才要将我们拦住，因为凶手在杀了金钱帮五人后，发现包袱没有在他们身上。” 赵纵没有回答这句话，目光却是落在检查尸体致命伤的魏仲身上，沉声道：“你找到他们身上的致命伤没有？他们是如何死的？” 魏仲还没有说话，赵纵突兀又开口道：“你不用找了。” “不找了？”对于赵纵言语之中的反复，丁宁有些疑惑。 “不错，人都已来了，还找什么？”魏仲抬起了头，站起了身，望着不远处，朗声道：“既然诸位等待的正主已经到了，为何还不现身见一见？” 道旁林木枯枝上的积雪，忽然簌簌地落了下来，在丁宁困惑的神色下，雪林的左边走出两人，雪林的右边同样也走出两人。 丁宁见了雪林走出的四人，不觉倒吸一口冷气。 雪林一左一右的四人年纪全然不小了，但他们的打扮却像个小孩子，身上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脚上穿着的也是绣着老虎的童鞋，腰上还扎着围裙。 四人浓眉大眼，长相狞恶，面目上弥漫着森然之气，但却偏偏要作出顽童的模样，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叫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 最妙的是，他们手腕上、脚踝上，竟还戴满了发亮的银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直响。 “他们是谁？”丁宁强忍着心中呕吐感，询问着。 “地府，五毒童子。”赵纵回答。 “五毒？”丁宁见到雪林中的四人疑惑道：“分明只有四人，哪里来的五人？” “还有一个人被他们吃了。”赵纵平淡回答。 “吃了？”丁宁倒吸一口气。 “吃了！”赵纵神色平淡道：“地府五毒童子在地府中有些特殊，不属于任何层级，因为五毒童子经常换人，如同养蛊一般，五毒童子之间经常做一些自相残杀的事情。” 魏仲得神色凝重道：“金钱帮的五人不是被打死的。” 赵纵道：“你发现了？” 魏仲点头道：“他们是被五毒童子的蝎子和蜈蚣蛰死的。” 四人中的绿衣童子咯咯一笑，道：“我们辛辛苦苦堆成的雪人被他们弄坏了，我要他们赔。” 黄衣童子道：“你看他们那个模样，你觉得他们有这个钱财赔吗？” 蓝衣童子笑嘻嘻道：“他们看起来穷酸的很，确实没有办法赔我们的雪人。” 红衣童子道：“他们身后的马车能值不少的钱财，可对我们没有用。” 绿衣童子忽得怒斥道：“都给我闭嘴！你们没有看到赵纵手里的那个包袱吗？那个包袱可以赔的起我们的雪人。” 这个话一落，绿衣童子的身子忽然飞掠而起，向赵纵飞扑了过来，手足上的镯子如摄魂之铃，响声不绝。 赵纵只是含笑看着他，动也不动。 待到绿衣童子出现在他三尺之内时，赵纵忽的动了，一道剑光比闪电还快，在所有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原本在赵纵身后的长剑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并且这柄剑贯穿了绿衣童子的心脏。 鲜血喷涌。 绿衣童子面容扭曲，眼中的光彩缓慢的消失。 赵纵的目光没有落在绿衣童子的身上，而是在其余三位童子的身上，他缓慢将长剑抽离出来，绿衣童子失去了支撑，‘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你们既然是为了包袱而来，想来也应该知道我的名字。”赵纵的眉头一挑道：“地府的情报，不至于如此不堪。” “他的剑……”黄衣童子看着男人手中的长剑，失声尖叫。 “孔电剑，大梁的杀胚，他是赵纵！”红衣童子声音沉重，再也没有此前的轻松。 “他们怎么会给我们这样的情报？”蓝衣童子面色惊恐，见到赵纵那张平淡的面容，好似见到了人间地狱一般。 “凭借我们神藏境的修为，没有办法对付赵纵，死在他手中的神藏境太多了。”黄衣童子沉声开口。 赵纵微笑道：“确实杀了不少神藏境的人，但也有不少神藏境的修士逃跑了。” 他忽得沉下脸，直视着三人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试。” 这话一落。 在雪林中的三人果断的朝雪林中滑行出去，根本不敢有丝毫的迟疑。 赵纵却是站立不动，丝毫不为所动。 “不追？”丁宁询问。 “准备放他们离开？”陆林轩同样询问。 “没有必要追，为什么要追？”赵纵抬起那只执剑的手，悬在空中，缓慢的伸开手掌。 孔电剑就这么的悬空，上面激荡着炽盛的剑气。 赵纵掐捏剑诀，竖于胸前，轻吐出一个字。 “敕！” 孔电剑径直朝着逃跑的三人疾驰过去，尚且没有一个呼吸，接连三道惨叫声在雪林中响起。 风气席卷，血腥味弥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