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 新官上任一把火
看着甄府正堂围圈摆放的桌椅,羊安着实有些惊讶,竟摸着靠椅扶手,脱口问道:“这?” 甄俨答到:“听闻天zigong中使用,正好中山有商贾贩售,家父便买了置于府上。听说正是县君的奇思妙想。” 他最后语气怪异,羊安听着别扭,却也并未多想,只谦虚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那甄俨也没再接,只道一声:“县君请!”便伸手示意羊安入座。自己则与羊安对向而坐,将正中之位留给了母亲刘氏。 三人既已落座,那刘氏开口问道:“县君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羊安道:“此来毋极之前,执金吾甄公曾有家书一卷,托在下送来府上。”说罢,羊安从怀中摸出一卷竹简。又道:“说来惭愧,本该早些拜访,奈何府衙琐事缠身,还望夫人万勿怪罪。” 说话间,那刘氏身侧婢女已上前接过竹简。正要交予刘氏,却见那刘氏一边眼神示意,一边对甄俨道:“俨儿,你看罢。” 这一举动倒出乎羊安预料,本以为这甄家如今是刘氏“垂帘听政”,不想那刘氏倒将权力交给了甄俨。不过转念再想,他又觉此事倒也正常,毕竟这是封建男权社会,十三、四岁的皇帝都已经能亲自临朝,那就莫要说他甄家一个家主了。 那刘氏又与羊安道:“县君驾临吊唁,妾已是感激不尽,又岂会怪罪?” 羊安于是拱手示意,道一声“夫人客气了。”二人又客套几句。却闻甄俨发声道:“从伯父书中交代之事,在下已然知晓。日后县中但有所请,甄家自一力配合。不知县君还有何事?” 见甄俨面色不善,言语生硬,羊安不禁心道:还有何事?没事恐怕便要送客了罢。这甄俨果然还是个孩子,却没有他母亲沉得住气。不过是换了你家几个县吏,何必这般小气? 然羊安并非曹cao这般热血青年,他自知凭此时力量并无法改变士族、豪强做大地方的格局。此番前来,也非为寻求对抗。故而今日一再放低姿态,不以本官自居。此刻于是答道:“今日在下前来,却是另有几事要与甄君商议。” 甄俨道:“县君有事便说。” 羊安不以为意,道:“其一嘛,在下初来乍到,于县中吏员不甚了解,前番已自行辟除主簿及功、兵、仓三曹掾、史。不知甄君以为还有何职需要更替?或甄家子侄之中有何贤能者,可堪大用?” 他将县中吏员私相授受说的如此光明正大,理所应当,也是让甄家母子大跌眼镜,不过甄俨心中怨气亦因此消散大半。然事发突然,甄俨全无准备,只吞吐道:“此事,还得与族中长辈商议。” 羊安见状,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得意,嘴角微微上扬道:“此事不急,甄君慢慢考虑便是。只是这第二件事,便刻不容缓了。” 甄俨道:“县君请说。” “眼下已是七月,再过两月便要入冬。届时,太行山贼恐来袭扰。听闻往年甄家出力甚多,不知今岁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羊安说的直白,然事关重大,甄俨不敢擅作主张,于是朝刘氏瞧去。却闻刘氏问道:“不知县君要我甄家如何相助?” 羊安道:“在下欲行坚壁清野之策,只是毋极城小,恐难尽容县中百姓,不知……?” “此事好办,城东二十里,有壁垒一座,可容百姓二万余,往年又有我甄氏族人、食客千余把守,当固若金汤。”甄俨道。 虽然这结果早在羊安意料之中,但他仍需甄氏亲口承若。如此一来,一旦贼袭,他也可从容应对。于是拜道:“甄氏善待乡亲,在下替治下百姓谢过刘夫人、甄君。” 甄俨忙虚扶一把,提醒道:“县君莫急道谢,这二万百姓一应吃用,还需县府cao办。” 羊安心道:敢情这甄家是管住不管吃呗,也罢,他能守住这两万百姓,那便是大功一件。于是道:“甄君放心,此事在下自会遣人协调。” 甄俨这才道:“如此甚善。” 羊安又道:“在下还欲在县中募集乡勇。甄家素有声望,若肯出面,相信定然事半功倍。” 却见甄俨皱眉思索片刻,回到:“如今正是秋忙之时,此事怕cao之不易。” 秋忙之时招募乡勇,那是得罪乡亲的事,甄俨这般说来,羊安也能理解,同时亦高看对方一眼。当下于是不再勉强,道:“如此,此事便不劳甄君了。不过嘛,在下这还有一句话,还望甄君转告族中子弟。” “县君请说。” 羊安于是缓缓起身,负手道:“三年,在下在毋极最多待三年,这期间不求吏治清平,但求县中相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甄家的事儿,在下不管。县中凡有政令,亦会提前知会甄家。但若有人胆敢惹事生非,暗中使坏,那便莫怪本官不留情面。” 先小人后君子,早早的摆明立场和底线是日后友好合作的前提和基础。至于三年后,那已是中平六年,灵帝驾崩,天下大乱之时。若自己还只是个县令。届时恐怕不是隐居便是要寻家诸侯投靠了。 “好!”却见甄俨亦拍案而起,道,“县君快人快语,俨亦直言不讳,今日起定会约束族人,日后县君凡有所请,俨责无旁贷。来人,看茶!”
好家伙,说了半天,总算是喝上了甄家的茶。不过羊安亦算了解甄俨此人也算是个性情中人。 自打羊安换了几个县吏,加上有人刻意散播羊安过往的战功,甚至有将羊安描绘成杀人不眨眼魔头的传闻,导致毋极县衙一度人人自危,都盘算着新上任的县令会如何放火。好在甄氏子侄提前得知羊安与甄家的内幕,这种压抑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数日后,按甄家的要求,县吏的调整总算是落实了。而毋极县的众县吏也迎来了羊安的第一把火。 一大清早,羊安便召集众人,分立衙院两侧。而院中却不知何时多了块巨大的山石。众人不明所以,一时间议论纷纷。 只见羊安也不理会众人,提笔在那山石上书下“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意虐,上天难欺”十六个赤红大字。 蔡邕飞白体在羊安手下笔走龙蛇,引来几个懂行的县吏一阵喝彩。 却见羊安放下笔墨,清了清嗓子,负手道:“本官知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地方有地方的规矩。虽地方规矩往往有违朝廷法度,然本官亦非不近人情之辈。近年,物价飞涨,而薪俸久不见增,尔等于县中奔走,平日里拿些好处,收些孝敬,也是人之常情。故凡本官任上,一切照旧。” 羊安并非理想主义者,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也是了然于胸。贪腐在任何时代、地方都不可能杜绝。不过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恩既然施了,那接下去便要放火立威了。 于是他话锋一转又道:“然凡事过犹不及。今日之前本官自既往不咎,自今日起,谁要是把手伸的太长,拿些不该拿得;或仗势欺人,鱼rou百姓;又或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那便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既不改旧规允许县吏拿好处,又不许手伸得太长。羊安这话看似矛盾,实则便是要这些人伸手的时候有所顾忌,不至于得寸进尺。 而众县吏闻此言论,有些忍着笑意,更多的则是面色凝重。 羊安继续大声道:“需记我等所得,皆百姓血汗。多行不义,便是本官不治你,上天也难容你。今日本官立此石碑,尔等日后当引以为戒!” 众人于是齐声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