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回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中平四年七月,太史令上言:文昌宫三能齐色,乃东北君臣和睦之意。刘宏大悦,北巡之事,已成定局。 洛阳太史令府,只闻伏均大怒道:“当日明明便答应了我,何故突然变卦?” 说起来那太史令与议郎本是同秩,又是个有实权的官儿,自然不会怕了伏均,奈何对方身后是东莱伏氏,是不其侯伏完。只得好言道:“议郎息怒,议郎息怒,这事儿,吾思来想去,终觉不妥,须知这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哼!当日收我钱财之时,是何等嘴脸?今日怎倒晓得欺君了?你可莫要当我不晓得,是凶是吉还不靠尔等一张破嘴?这世间日日生离死别,何以凭区区斗转星移便能料尽天下事?那文昌宫三能日日色齐,又何故黄巾之后又有羌叛?尔等若当真未卜先知,当早知张角、王国之流,又何至其祸乱天下?这算不算的欺君?” 伏均一连数问,愣是问得太史令无言以对,只道:“伏议郎,这话可不得乱说。” “哼哼,你也晓得不得乱说?哦~,我晓得了,定是你又收了哪家的好处,这才临时变了卦,是也不是?” “这~” 见太史令语塞,伏均一把拽住对方衣袖便要往外走,边道:“走~” “哎哟,伏议郎,这大半夜的走去哪儿呀?” “随我面君!” 那太史令本自认理亏,又碍于伏家势力,故而一再若忍让,却不想伏均竟上纲上线,欲闹到御前。于是一把甩开对方,脸色亦阴郁起来,喝道:“伏三郎,本官对尔礼敬,可莫当是本官怕了尔。面君?说甚?说尔如何行贿本官,意欲阻扰陛下北巡?大不了你我玉石俱焚。本官孑然一身,而你伏家?啧啧。” 直到此时,伏均这才稍作冷静。 太史令见状,这才稍缓神情,道:“伏三郎,咱可比不得你伏家,朝廷里见到哪个都得低头。如今木已成舟,尔又何苦为难于我。前番尔所赠财货具在此间,今日如数奉还,从此你我互不相欠。如何?”他边说着,边指了指身后案几上的金银。 伏均自然晓得对方所言并不无道理,继续纠缠也是枉然。只是想到羊安交代落空,心中没来由一阵失落,只道:为今之计当速于羊安知晓。于是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去。 只是他方出府中,却又折返回去。在那太史令诧异的眼神下,收拾起案几上的金银,这才趾高气昂的走去了。 冀州刺史府。 “使君,天象不利阉宦,黄门、常侍灭族便在此番!”眼前躬身说话的乃是冀州有名的术士襄凯。 “此事当真?若然,本官自当领兵驱除。”王芬兴奋道。 “使君且慢高兴,为防万一,还当联络张相。也不知彼准备如何了。”一旁陈逸顾虑道。 “贤侄放心,张相每日在城中练兵,如今万事具备,只待那昏君了。只不过,废帝之后,拥立何人,你我还得早做筹谋。” “叔父心中可有人选?” “冀州诸王如何?” 陈逸思肘片刻,答道:“河间王刘陔少不更事,甘陵王刘忠老迈无嗣,常山王刘暠外怯内荏,赵王刘赦碌碌无能,中山王刘稚无欲无求。恐皆非明主。” “平原王刘硕,乃先帝(桓帝)一母同胞,不若拥其为帝?” “不可不可,平原王嗜酒多过,一国尚不能领,何况天下乎?” “那……” 转眼间,二人已将豫州梁、沛、陈、鲁,兖州济北、东平、任城,徐州东海、琅琊、彭城,青州齐、济南、北海,扬州阜陵等天下诸国王一一推翻。 沮丧之际,王芬不禁抱怨道:“可恨天下宗室岂止千万,竟无一人君之资者。” “吾倒是有一人选,却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王芬急切道:“贤侄快快说来。” “合肥侯如何?” 王芬托腮冥思片刻,心中实在也无更好人选,这才道:“终算是削足适履。” 陈逸见王芬同意,又道:“我等虽筹谋良久,然若欲行废立之事,终非使君、张相与我三人之力能及,还当…” 却见王芬摆手打断到:“欸,此事贤侄不必担心,我已秘邀沛国曹孟德,平原华子渔、陶丘洪共商此事。相信几位不日将至。至于合肥侯处,还劳贤侄打点一番。” “这是自然,使君还且放心。” 该说,王芬终究还是打错了主意。 谯县,曹cao自读了王芬来信,一番权衡之后,便晓得此事难成。此刻偏房之内,正欲留书相劝,只是笔在指间,却不晓得从何说起。
正自苦恼之时,一美目娘子推门而入,见状,边道:“夫君何故愁眉不展?天气暑热,不如先喝了这碗莲心羹。”边跪地将手中案板举过眉梢。 曹cao见卞氏前来,忙收敛心绪,笑到:“此刻正觉酷暑难当,夫人来的到是时候。”说罢,便接过汤碗,用汤勺拨弄其碗中连心来,只是这一拨弄,却又不禁想起王芬之事来。 “扑哧,夫君这哪里是酷暑难当,想必又该遇上甚难事了。只是不该与莲心置气,捣烂了便不好吃了。”卞氏自然晓得自家夫君是想事儿出了神,此刻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曹cao当然也晓得眼前这小娘子的花样,随即转换心情,笑着回到:“夫人所言甚是。”这才送了两口汤羹入口。 掺了蜜蜡的莲心,入口先苦后甘,不仅消温降暑,还得提神醒脑,曹cao顿觉脑中空明。片刻之后便有了主张,喜道:“哎呀,夫人当真为吾排忧解难来了。” 说罢,他匆匆将汤碗置于案上,又复跪坐案边,提笔欲书。 卞氏乖巧的跪到边上,边研着墨,边挽起耳鬓边散落的青丝,侧着身子大量着曹cao笔尖留书。 只见竹简之上,自左至右,从上往下,依次写到: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 曹cao哪里会介意卞氏一旁窥探辛秘,对方举手投足间的万般风情早让他心中欢喜不已。蘸了蘸墨,复又提起衣袖继续写道:伊、霍皆怀至忠之诚,据宰辅之势,因秉政之重,同众人之欲,故能计从事立。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 一书写罢,曹cao提起书简,卞氏早已凑到身旁,轻吹墨迹。见对方心有灵犀,曹cao不禁朝她瞧去。 卞氏似是感受到灼灼目光,亦嫣然回首。二人于是相视一笑。此时此刻,虽无言语,然彼此情意却尽现眉目之间,倒是无声胜有声了。 片刻之后,待曹cao收拾完书简,命人投送之后,却又似乎想到什么。只闻他自语道:“不成,羊叔兴在毋极为令,此番当遭牵扯,还当及早提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