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上位者的博弈
意大利，波涛菲诺。 翻飞的落叶中，银色的轿车盘山而上，驶入豪华酒店之后，在紧靠山崖的白色建筑边停下。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yeguoyuedu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那是一个独栋建筑，外壁是坚硬的白色大理石，窗户窄小，像个小小的堡垒。专用的停车场上，停了3辆豪华跑车，还有一辆橘黄色的山地自行车。 司机弯腰拉开车门，以手遮挡在车门上缘，以防贵客不小心撞到了头。一只金色的高跟鞋轻轻踩地，钻出轿车的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那女孩二十多岁的外貌，化着欧洲贵妇的妆，蒙着黑色的面纱，穿着昂贵的掐腰套裙，外面罩着裘皮坎肩。细高的鞋跟让她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稚嫩的脸上带着疲倦的眼神。 女孩的名字是尹丽莎白·洛朗，她的家族从事矿业和金融业。父亲死于空难后，她不得不中断在皇家美术学院的学习，回去继承家业。 “嗨，丽莎，我的孩子，欢迎欢迎，来得正准时。”昂热迈着大步迎出来，向女孩张开双臂，“你又长大了一些，我还记得你在尹顿公学上学时穿着校服的样子。” 尹丽莎白是昂热的情人，她从小父母忙碌不再身边忙碌，是昂热在她的童年和青春期陪伴着她，两人发展出了超越友情的关系。 “那都是八年前了，你怀念那个时候吗？”尹丽莎白和他拥抱行贴面礼，“要不下次做的时候我把那一套穿上？”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时间总是一晃眼就过去了，我以为还是八年前呢。”昂热绅士地伸出一只胳膊。 尹丽莎白挽着昂热的胳膊上楼，像是老迈却依旧英俊的父亲带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初入社交圈。 在世界上延续了数千年的秘密组织，混血种的精锐军团，培养过无数勇敢斗士、拥有钢铁章程的“龙血秘党”，它在现代的组织机构居然是一个学院的董事会。 校董会完全等同于长老会。校董们是混血种中的最高阶级，真正的掌权者，他们投资卡塞尔学院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平衡各个家族的矛盾，协商如何分配利益。卡塞尔学院和执行部都隶属于校董会，昂热校长只是他们推选出来的执行人。这种机制能够为混血种中的权力者们提供便利。 那栋建筑物的门从里往外缓缓地闭合，随着四把古老的重锁同时扣合，建筑完全被封闭。 “人到齐了，那么我宣布今年的校董会年度会议正式开始。”昂热坐在长桌尽头，摇了摇黄铜小铃。 因为原本是古代僧侣们苦修的地方，所以这里出奇的暗，虽然是白天，长桌上却摆着一列烛台，烛光照亮了全体校董的脸。 一共六人，四男两女。坐在昂热两侧的是两个很老的男人，老得无法辨别年龄，都是挺括的黑色西装，深红色的手帕塞在上衣口袋里，一个拄着拐杖，另一个手里却捻着紫檀串珠，嘴里念念有词，显得有点不搭调。 另外一个男人大概三四十岁，一身明黄色的运动衣，右手边搁着自行车头盔。作为卡塞尔学院这种贵族高校的校董，他居然骑着自行车来参会。 坐在尹丽莎白身边的校董年轻得令人惊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澹金色的长发盘在头顶，还带点婴儿肥的小脸表情严肃，像个精美的娃娃。戴着白手套的管家昂首挺胸地站在她背后。 “今年和去年一样，加图索家也仍然是派出了弗罗斯特·加图索，我的老朋友，代替他的哥哥出席。从未出席的一方终于在今年出山，就是零小姐。零还在中国西域执行任务，她将她的校董权力全权交给了我。”昂热开场致辞。 拄着拐杖的老人拈起自己面前的铜铃摇了摇：“《楼兰报告》整理好了么？我迫切地想知道结论。”摇铃说话是校董会的传统，以防彼此打断。 “就是你们每个人面前那叠纸。”弗罗斯特说。 所有校董都不约而同地翻过繁复的报告，直抵最后一页，结论：“themonarowasterminated.” 尽管是一所推行中文教育的学院，但是为了照顾来自不同语系的各位校董，报告以英文出具，意思是：“海洋与水之王，被杀。” 面对这盖棺定论的结果，校董们都沉默了片刻。这是划时代的事，因此要用半年来出具最终报告，避免误判。尽管他们都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论，但是亲眼看见这行文字，还是感觉需要静一下来接受。 拐杖老人再次摇铃：“历史上从未有龙王被确认死亡，弗罗斯特，你需要出示证据。” 弗罗斯特没有说什么，而是取出一根棱柱状的晶体，贴着长桌表面滑了出去。校董们彼此对了对眼神，最后是手捻串珠的老人伸手拿起，眯起眼睛对光打量。那是一段人造石英晶体，上面还打着德州一家光学制品公司的标志，表面微微凸起，有放大镜的效果。晶体中央是一道暗红发丝般的细痕，像是凝固的一丝鲜血。老人的童孔微微收缩。他手抖了一下，把晶体传给下一个人。 “贤者之石，”他摇了摇铃，轻声说，“确实是新制的贤者之石。” “炼金术中‘第五元素’的结晶，贤者之石，传说中能把一切金属变成黄金的石头，也是能让人永生不死的药物，炼金术中最神圣的东西。”弗罗斯特点头，“诸位都知道，我们已经失去炼制这种晶体的方法了。历史上最后一次成功炼制贤者之石的时间，是1382年4月25日傍晚5点，出自炼金大师尼古拉·勒梅之手。在那之后的六百多年，再也没有人成功过。现有的贤者之石储备都是在古代龙墓中获得。但你们手里是一块全新的贤者之石，虽然很小。它是从龙王骨骸中炼制的，它的名字，是利维坦。” 长久的沉默之后，昂热起身鼓掌，跟着他，所有校董都起身鼓掌。 “不愧是昂热，你什么时候杀了条龙都不告诉我？”尹丽莎白一脸崇拜地看向昂热。 “很遗憾，不是我。”昂热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我并不知道是哪个家族杀死的龙王。” 弗罗斯特双手撑在桌上看着烛光，声音低沉：“这是划时代的突破，但在我们达到这光荣之前，数以万计的同伴已经死在征途上。我提议为逝去的同伴默哀，这是以他们的牺牲换回的。” 校董们都低下了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隐约听见山崖下波涛翻涌的声音。 默哀结束，校董们重新落座，弗罗斯特摇铃：“提炼这块贤者之石我们只用了龙王骨骸中的一个指节，如果彻底销毁骨骸来炼制，收获会大很多，但我们还舍不得这么做。这块贤者之石的意义只是证明我们获得的是真正的龙骨，而非一个空壳，如果利维坦留下了复活的卵，还能再度苏醒，那么无疑我们炼制不出贤者之石。” “初代种不可能被杀死，这原本是我们相信的铁则。”尹丽莎白摇铃，“但现在铁则被打破了，为什么？” “那不是铁则，只是教条。它们不死，只是因为未被杀死过。其实很简单，只要在龙王制造出卵之前将其杀死，那么龙王的精神便无法转移到卵里去，这样就把初代种杀死了。”昂热回答。 “龙王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弱点，”金发少女摇铃，“它们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制造卵。” “昂热，你不应该解释一下么？你的s级学生路明非，半个月前去了一趟楼兰古城，以战争实践课的名义。在他之前，有4个专员失踪在沙漠中。3个b级1个a级，路明非把b级专员维洛尼卡·卡伦营救成功出来，卡伦把利维坦的龙骨十字带了回来。”弗罗斯特沉声质问昂热。 “有什么好解释的？”昂热耸肩，“路明非去救回来一个人，然后我们发现了利维坦的骨骸。就这么简单的事，还有什么值得讨论的么？” 弗罗斯特并不着急，等待他的秘书帕西将一份文件递到他手中，然后翻开文件不紧不慢地说：“在路明非去楼兰古城之前，我们检测到那里有很强大的磁场。然而就在他进入沙漠的第四天，磁场消失了，而后卡伦独自回执行部报到。路明非并没有提交任何任务报告，也没有回学院。我们有理由怀疑，是路明非杀了龙王，而且他的态度，明显是拒绝与学院合作。” “弗罗斯特，别这么刻薄。”捻着佛珠的老人摇铃，沉吟，“路明非作为s级，杀一条龙王不是很正常么？战士们在前线打生打死，我们应该全力提供后勤支持，而不是在背后挑他的毛病。” “哦？s级有对抗龙王的力量？我想昂热对这件事应该很有发言权吧？”弗罗斯特意味深长地看向昂热，“100年前夏之哀悼事件中，卡塞尔庄园至少有3名s级的成员，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死在了龙王的袭击中。” “没错，100年前的狮心会实力远比现在强劲，在会成员都是清一色的s级和a级，但我们只和龙王拼成了两败俱伤。”昂热说。 弗罗斯特摇铃：“执行部在楼兰的行动组报告称，路明非进入沙漠的时候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装备，只带了三匹骆驼和15天的口粮。不凭借现代武器，想要杀死龙王，除了狮心会的爆血技术，我们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办法。所以，我们怀疑路明非的血统已经失控，必须对他实施严格管控，或者及时将他抹杀，以免将来造成更大的破坏。” 昂热沉默了几秒钟，挑了挑眉毛：“弗罗斯特，难不成你想调查路明非么？据我所知，在座的每一位校董所代表的家族都在暗中进行见不得人的血统实验，贝奥武夫家甚至从婴儿开始就喝龙血。路明非也是校董的人，你如果想调查路明非，那就是在向以贝奥武夫家为代表的长老们宣战。” 昂热说完，室内温度下降了几分，在座的5位校董齐刷刷地看向弗罗斯特。 “无稽之谈！昂热，别得意忘形，你只不过是我们推举出来的，想要罢免你轻而易举。”弗罗斯特呵斥道。 “弗罗斯特，我的朋友，你先别急。大家并不忌讳这个问题，不如说，早就心照不宣了。你看除了你，都没人反驳不是？官僚主义的那一套只应用于学院，可管不了长老会家族的人。” “昂热说的没错，既然路明非是校董零小姐的人，那我们就不必浪费资源去调查。能坐上校董位置的，谁没有点秘密呢？”金发少女笑道。 弗罗斯特头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发作，但他还是强忍下来了。只见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说：“零小姐代表的那一方势力，在今年5月份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我觉得校董的权力可以重新分配，想必在座的诸位也不希望一个空有股份的小女孩分你们的蛋糕吧？” 捻着佛珠的老人显然是有些心动了，他摇了摇铃，站起来说道：“我同意对路明非的调查。只要以此威胁零小姐，她一定会同意卖出手中的股份。” 拐杖老人摇铃：“那么这个股份我们怎么分呢？” “赞成调查路明非的校董，每个家族平分，加图索家一股也不要。”弗罗斯特豪横地说。 对于加图索家来说，30%的股份虽然很多，但是要将它平分给几个家族，那就不够看了。零失去校董的身份以后，再没有校董能阻挡加图索家的决议。 “我同意，算我一个。”穿运动衣的中年人举手表示同意。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我也同意调查路明非！”金发少女也趁势举手。 “我们也同意。”说话的是拐杖老人。 “那么，在座的校董有5位同意，除了洛朗家，事后都每一家瓜分7.5%的股份。昂热，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弗罗斯特得意洋洋地看着昂热。 昂热似乎很懒得回答这个问题，扭了扭，在椅子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坐姿：“随你们便。” 尹丽莎白拉了拉昂热的衣袖，一手捂着嘴在昂热耳边悄悄问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要不要表态？” “你表态也没用，人就是这样，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甚至明知道有生命危险还会去干。更何况他们不知道风险。”昂热并没有刻意降低声音，所有校董都听见了他讽刺的话语。 其实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该知道，既然路明非能赤手空拳杀死一头龙王，那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把这些校董所代表的家族满门灭尽。只是这些校董在高位上坐久了，对龙族的力量缺乏正确的认知。他们以为自己掌握着一切，却不知道在碾压性的力量面前，任何政治阴谋都会化作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