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诺诺的亲戚
路明非沉浸在深沉的睡梦中，所见之处是一片火海，整个世界被染成红色。 无法忍受的杂念。 绵绵不绝的执着。 眼中所见皆是伤悲，道不尽的阴郁和绝望。 自人与人的交往间诞生的因果业报、追悔之心。 那即是，无可救药的共存之音。 这便是距离那一切太过遥远的世界的光景。 “时隔一年，又回到这里了么……”路明非转身，下意识地伸出手。 然而，他的身后空无一物。 “她不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已经救她出去了嘛。”他喃喃着走到外面。 极夜的天幕中炸出了一片瑰丽的光带，光带的颜色从绿色渐变为紫色。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却让他内心平静。 “我又回来了，困扰我二十年的梦。”明明自己回来还不到一年，记忆就已经开始模湖了，这令他感到有些寂寥。 正因为每天的记忆会逐渐澹薄，所以只能不断地积累更胜于过去的回忆啊。 回忆终会烟消云散。不管怎么说，比起过去，人类更期待现在。 毕竟，不管怎样挣扎，人类的记忆、人类的印象都会渐渐澹化。 这是无可奈何的。 也许有一天，过去的回忆会被生活的琐事吞没。 这并非自己无情。 若是预感到一定会消失，那现在只要在梦中看着那些能鲜明回想起来的记忆就好了。 而在这新生活中，卷恋着那些熟悉而亲切的景色，这到底算是奢侈呢，还是不舍呢？ 明明已经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却依然希望把这份记忆鲜明地保留下来。 “不过，能够毫不迷茫地分辨出这是梦，我还真是没有梦想啊……”路明非不由得这样自嘲着。 感慨之际，冰原里耸立起了鲜红的影子。 那是他的师父苍崎青子。 不管是在青子的世界，还是自己的世界，每一天都只是弹指一瞬。 就算是在一天之后的今天，也不会出现和昨天一样的光景…… 那些令人怀念的遥远记忆，因为太过美好而显得虚幻。 不过呢，青子可没有给予自己沉浸在片刻宁静中的空闲。 因为稍微有点头晕，路明非闭上了眼睛。 由于失去了视野而看不到冰原的风景，反而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一阵不只能传到他所处的位置，甚至能撼动整个港口的巨响。 那也是当然的——方才幻觉一样出现的苍崎青子正耸立在冰原上呢。 看来自己是真的累了……路明非喃喃自语着，确认着自己的状态，同时集中注意听着她的声音。 因为睁开眼睛又会头晕，于是他就这么闭着眼睛。 只能感觉出大概的气氛，不过她似乎在和谁争吵的样子，语气虽然不算激烈但也算是咄咄逼人。 他听不清对话的内容，只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自己在伦敦沾花惹草的事，多半已经被师父知道了。 他有一种预感，下一刻青子冲过来就会赏他一记过肩摔——就算只是在梦里，被青子暴揍的滋味也不好受。 不过青子并没有冲过来，片刻之后，那犹如暴风般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路明非一边祈祷着能看到一些正常的东西，一边睁开了眼睛。 “时钟塔啊，真是怀念。要是尹莉雅在这里就更好了……” 眼前的光景，和之前那令人怀念的记忆完全不同，却也不令人讨厌。 无需辨认就能确定，这里是他曾经研究魔术的地方。 于他而言是最为鲜明的过去的记忆。 中世纪建筑与现代高楼大厦交相呼应，几十栋宿舍楼，上百座学术教学楼，以及当地居民建设的商业区，共同组成了这座城镇。 这片区域虽然在名义和行政划分上属于伦敦，却不受人类政府的控制。 这里就是魔术协会的发祥地，全世界魔术师的大本营，名副其实的现代魔术世界的中心。 时钟塔以中央那标志性的挂有巨大钟表的塔楼为中心，划分为十二个区域。 每个领域内的建筑物各具特色，代表除法政科之外的十二个学部，即全体基础科、个体基础科、降灵科、矿石科、动物科、传承科、植物科、天体科、创造科、诅咒科、考古科以及现代魔术科。 在十二个学科中，一般人需要在全体基础科学系至少五年时间，要求掌握魔术的通用知识，灵脉的选择与应用，以及类感与大源学等。在考试合格后，便要在剩下的十一个学部中选择其一，进行专业化的教育。 路明非的魔术天赋超出常人，他受到了某个君主的赏识，成为外聘人员，在现代魔术科教书。 时钟塔的魔术知识被贵族们垄断，那些大家族会让自家的魔术师几代甚至几十代人都选择同一个学部，这种情况导致每个学部间派系林立且互相敌视，发展到路明非在这里教书的时候，每个教学区域都有各个学部设置的宪兵，如果有非本专业的学生出现可以立即处死。 路明非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他的师父是苍崎青子，因为青子在这里的名声并不好——曾经青子来伦敦的时候，有一群自称是“封印指定”的魔术师找到她，想给她来点“亲切的问候”，结果被青子把总部给扬了。 这件事在当年的魔术界闹得沸沸扬扬，“第五魔法使·苍崎青子”的名号就此传遍四海。 因此，路明非一直行事低调。时钟塔里只是传闻“现代魔术科的生活作风有点乱”，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路明非的名号。 直到有一天他的渣男行径败露，招致了凶狠的报复。 路明非的众多女朋友中不乏有家世显赫的，他的这种行为无疑是对那些大家族的挑衅。在接二连三的仇家杀上门来被他打跑以后，相互敌对的贵族们终于联合起来，花费巨资雇佣了几十个魔术师杀手，将他送了回来。 “说起来，我还白嫖了回程的机票呢。”路明非忍不住说了句烂话。 “你好意思？现在我更出名了，真是谢谢你啊！”熟悉的声音让路明非哆嗦了一下。 “师、师父？”路明非转头，果然，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身后。 “天诛！”青子一记勾拳袭来，下一刻路明非就感受到巨大的冲击，世界被白色覆盖。 并不疼。果然是在梦里。 “虽然给师父添了很多麻烦，但我还是非常感谢能在梦里再次相遇……” 虽然记忆只是有如布景道具上的景色，梦之世界亦不完美……但是，在这里经历的分分秒秒，都非常幸福。 在纯白的世界中，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尽管风景还是一成不变，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差不多该醒来了吧。 嗯，该醒来了。 “3、2、1……” 路明非在心中默数，然后睁开了眼睛。 …… 白浪扑打在沿岸的礁石上，黑礁的缝隙间满是细腻的白沫，山顶的佛寺佛钟轰鸣。 “我这是在哪里？”路明非抬手遮住额头，一时间难以适应刺眼的光线。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躺在兰博基尼的副驾驶座上，金发的女孩刚刚把车停到黑石官邸门口，正在解安全带。 高崖之巅矗立着黑色的高墙，落樱从高墙里飞出，飘向一望无垠的大海，崖角下浪潮声依旧。 “啊。你醒了。能用脸接‘审判’，不愧是第五魔法使。”零用的是棒读语气。 “我睡了多久？” 说起来，他睡着之前在干什么来着？ 路明非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之前的事。他一一数算着自己从那个世界回来以后发生的大事。 与萝莉魅魔……啊呸！与盖亚的交易。 屠龙，卡塞尔学院，秘党，欧洲财阀，加图索家…… “没多久，就一个小时。我前脚刚走，你就勾搭上了别的女人。”零冷冷地控诉道。 “怎么可能？我对零可是一心一意！” “这话你对‘诺诺’说去吧！”零指了指后座。 路明非的目光集中到后视镜，一身巫女服的诺诺正躺在后面睡觉。 等等……诺诺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啊！我想起来了！”路明非勐地一拍脑门，“干了件蠢事！” “不怪你，我也差点认错。”零的语气更冷了，一点都听不出谅解的意思。 “她是诺诺的亲戚？” “她的名字是上杉绘梨衣，黑天鹅港的试管婴儿，eva把资料发到你手机里了，等会儿自己看吧。” 路明非摸出手机，果然有eva的信息。他点开邮件，快速浏览。 上杉绘梨衣，蛇岐八家的上三家之一“上杉家”的家主，赫尔左格似乎非常重视她，24小时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血统非常高，源氏重工地下的实验室藏有大批的龙形死侍，就是用她的血培养的。 由于白王一脉的混血种掌控的是精神元素，路明非无法辨识出来——他的魔眼只能看到地水风火四种元素，精神元素是没有颜色的。 路明非接着阅读资料，发现赫尔左格当年从黑天鹅港带出来了三个胚胎，绘梨衣只是其中一个。 另外两个胚胎也有着极高的龙族血统，其中一个担任蛇岐八家的“皇”，就是原日本分部执行局的局长源稚生。 另一个则是勐鬼众的“龙王”风间琉璃。 这三个胚胎的基因样本来源于同一个男人——蛇岐八家的上一代影皇上杉越。 上杉越的母亲是夏洛特·陈，陈家人，死于第二次世界大战。 好家伙，还真是亲戚啊！ 路明非忽然想起，他来日本抢婚的第一天做的那个梦。白王侵入了他的梦中，将原本的命运展示给他，试图对他发起精神攻击。 他在梦中的婚礼上抛下的女孩，好像就叫上杉绘梨衣…… “我睡着之前在干什么？”路明非发现自己的记忆还是接不上，他只记得今天难得的冬天出太阳，就开车带着零到新宿区逛街，后面发生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把她当成了诺诺，当街强吻。她用刀刺穿了你的脖子。幸好我及时赶到，帮你恢复了伤口。”零说，“她掌握着言灵·审判，而且无法控制，说出来的话都能附带言灵效果，你们附近的地面裂开了一条大缝，周围几十人被审判击中，生死不明，但你似乎并没有受到言灵的影响。” 言灵·审判，序列号111，白王一脉的高危言灵，效果是规则性切割。 “想起来了！我就魔术屏障怎么没挡住……”路明非挠了挠头。 看来审判是可以破开魔术屏障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路明非本人不起作用。 也许是第五法的缘故，时间零也好，审判也好，涉及到世界法则的言灵都对魔法使无效。 “比起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吗？”零说完转过头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觉得零的眼神有些吓人。 坏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真的不想当渣男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老婆我错了！就算真的是诺诺我也不该当街强吻，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了！”路明非双手合十，点头哈腰。 今天的事故，究其根本原因，是路明非缺乏对诺诺的尊重。 他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但诺诺未必就不在意。他太轻浮了，以至于遭致横祸，这也是上天对他的警示。 零和诺诺关系很好，路明非这样对待诺诺，零当然不高兴。如果只是招惹别的女人，零不至于气成这样。 “下不为例。先吃点东西吧。”零从车窗前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路明非。 【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安卓苹果均可。】 路明非拆开纸袋，发现是零排队买来的草莓味可丽饼。 “话说，这孩子要怎么处理？” “先带回去先注射血清，她的血统太高，已经被龙血严重腐蚀，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要把她送回去吗？”路明非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脑子被审判噼了？她是赫尔左格的棋子，蛇岐八家的秘密武器，当然不能放她回去。” 他们今年要调查白王，绘梨衣是复活白王的关键一环，怎么也不能把她留给混血种。 “好吧，我背她回去。”路明非三两下消灭了手中的可丽饼，打开车门下车。 “等等！”零把他呵住。 “老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