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衙门内外
衙门外。 “在里面等你老半天了,怎么才来?”斜靠在门首獬豸旁的一名身形矮胖的杂服衙役,对着从另一头快步走来的男子不耐道。 “抱歉,被些琐事绊住了。”来人也是一名衙役,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向对方连连赔罪。又道:“日间可有什么案子?” “案子确有一件,”胖衙役心下一动,“听说还与你的哥嫂有关。”说着便解下腰间的铁尺令牌,抱怨道:“真不知朝廷的油水都叫谁吃了,连我们的这些公办也要吃紧,恁地麻烦!” “我哥嫂?”刀疤脸就要接过交班的物件。 “陈石不是你的兄长吗?”胖衙役将手一缩。 “陈石?是!他是我哥!他怎么?”刀疤脸伸手摸了个空,惊道。 “他这次犯的事可不小,现已被押在大牢里了。”胖衙役连连摇头。 “这怎么可能?” 胖衙役并没言语。 俄而,刀疤脸自觉有点失态,回想一遍胖衙役的话音,忙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并不估其分量,塞与胖衙役手中。无奈嘴笨,吞吐半天,才道:“请哥哥喝茶。” 胖衙役神色尴尬,连忙推托。又将物件递与刀疤脸道:“日间你兄嫂和宅里丫鬟俱被拿在大堂里审问,要取什么罪证,都是不认。后来不知怎地,你兄嫂两个起了争执,你嫂嫂就把藏掖的机关泄露了。果然找到了赃物,”说话间,胖衙役顺势将银子接了过来,“你嫂嫂和丫鬟暂已被放了,你哥哥却投在牢里。” 刀疤脸听闻,脸上疑云密布,半晌不作动静。 “你别心急,我这里有个方便。”胖衙役暗中掂了掂银子,知其不少。想了想,将头脸凑到了刀疤脸耳边说道:“地牢间的看守,名叫沈雁的,向来与我相熟。适才见他替了夜班。下面该怎么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刀疤脸抬头,见胖衙役递了自己一个眼色。心领神会间,连忙称谢。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胖衙役心下舒了一口气道。 刀疤脸施礼相送。 官道上。 “没想到这丑东西呆头呆脑,出手倒还大器。”胖衙役得了此间银子,精神大好,美了一路,不由惦念起坊子间的甜头来。按耐yuhuo不住,又走一阵,寻一处奔了小路,往深里兜转起来。 心荡神摇之际,一阵急风吹过,咽喉处便觉一凉。身上一沉,一道声音徐徐从耳后传来:“不想死就别出声,有些话要问你。” 胖衙役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今天官府抓的陈氏一家,所为何事?审问了不曾?” “你是谁?”话刚出口,胖衙役便觉大腿根处一疼,不觉惨叫出声。却被身后这人一把掩住了口,另一只手将刀拔出抵在他的胸口道:“再多问一个字便取你的性命!” 胖衙役呜咽颤抖不已。少顷,此人将手松开,锁住胖衙役咽喉,复问道:“快说一遍经过,我自放你离去。” “好汉饶命!我说,我说,”胖衙役忍痛告饶道,“那陈石说是盗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人赃俱获,已被关到牢里去了。” “人赃俱获?”此人暗道声坏了,又问:“盗了什么赃物?要敢骗我,叫你再吃一刀!” “不敢不敢!听说盗得许多银票金银,数目也都不少。” “还有呢?”此人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还有,还有,”胖衙役惊得六神无主,只恨没多生几张利嘴,“噢!还有,他的浑家已放回家去了,有事尽可以问她!” “堂上如何审的?除了银票,还有什么发落不曾?”此人闻言一动,手上又加了一把力道。 “好汉听我说!”胖衙役吃痛道:“堂内细节我确实不知,我是外间捕役,并不是站班的皂隶,没在堂上。这些消息也是谈笑间听来的。如今,好汉只要找了他家妇人,便可尽知。他家就在…” 话声未尽,胖衙役后颈便遭了一记猛击,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身后的人影现出身来,却还是扮成老乞丐的恶人。因他在衙门口外侯了小半日,并没什么收获。晚间见到刀疤脸和胖衙役讨论陈家的案情,有些眉目影子,只在远处听不真切。情急生智,一路跟了胖衙役到这里,问了一遍。
恶人走出几步,又回头将胖衙役身上的贵重物摸清了,即便离了此地。 晚间,地牢内。 光线昏暗,空气污浊,呻吟咒骂声起伏不断。牢房内,一名头发散乱、面色焦黄的囚犯正颓然倚靠在身后的沙墙上,沉眉闭眼。血道子横七竖八,将他身前的衣衫染红,唇间也没了半点血色。 正是陈石。 原来自余莽走后,陈石便被提出来,鞭打一顿。而后丢在草盖里,并不给饭食口水。 人为刀俎,我为鱼rou。陈石因早年蹲过一次班房,有些预料。知道是此间的惯例,一是叫犯人家属获悉,捞些油水花销;二是折磨囚犯的精力意志,好做诱问逼供。是以陈石并不怨恨这些,只琢磨此间出路。 原本我当是那失主告了衙门,余莽又碰巧知道我得手了些赃物,两相对照,吃定是我做的案子。如今看来却不是,不然又让我招的什么来头? 现在他们已拿了银票,还要盘问,定是还不知失主消息。这又怪了,得了这些银票,却费心找寻失主,倒不像是提刑的作风。 一定还有什么缘由,我却蒙在鼓里。才叫余莽如此行动。前面见他被我问了一句,眼神躲闪不及,定是有事瞒我。 余莽在此前并没与我照面,就来拿我,敢情是出在刘保和银铺这头了。 刘保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会是这上面。莫非是拿去银铺的货物有什么不对? 那批货物,除了家里婆娘的细软,并没往日间的赃物。看来,就是出在昨夜盗的东西上了!又细想那些银货杂物。 莫非是,那面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