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池

    他们夫妻其实刚从苍莽山脉之中赶回，村子里的资源开销不小，绝没有空守宝山而不入的道理。

    然而这一次的狩猎，原本不需要夫妻二人参加，可是出于身为父母的感情，两人还是加入了这一次的狩猎，为的便是希望找到更适合风铃的资源。

    封灵之仪所需要的资源，虽然村子里也有准备，但是村子里的准备，终究是经年累月的积累。

    效果上终归会有所欠缺，所幸这一次的狩猎十分的顺利，两人拿到了此次的目标，才终于将一颗心放下一半。

    尽管封灵之仪主要是对天赋的检验，但是足够庞大，并且温和的灵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对身体的负担。

    天才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天赋，还有后天的培养，资源的倾斜，自身的努力，才可以成就辉煌的一生。

    只拥有天赋的人，那也只是一个聪明人而已，可是一个天资一般的人，在后三者的加持下，未必不能有一番非凡的成就。

    感知中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下，夫妻二人走出院落，此时的山村之中显得有些寂静，月光下的山村如同披上了一层银白的纱衣。

    可是在夫妻二人的眼中，黑夜中的村子里，一处处院落之中，有着一道道霞光冲天而起，每一道霞光都代表着一味地阶修士。

    这是地阶修士修炼之时，自身灵力映照天地所形成的景象，也是最直观展现个人实力的表现。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洞天福地，整日祥云流转，霞光满天的原因，这自然是因为强者的缘故，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已经逝去的强者，将自身的意念烙印在生前的地方。

    靠近村子里学堂的地方，那片地方上空，有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如同一个半扣的锅盖，两人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关。

    梦兰有些迟疑的看向白希升：“朱先生的实力越发可怕了，可是看起来似乎还不够，希望他还有时间吧！”

    此时的小广场上，显得有些嘈杂，空气之中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似乎是丁香花的气息。

    夫妻二人走上前去，周围的人看到两人，露出一张张笑脸，两人在人群之中属于小辈，一路上不断的见礼，来到最前方的三人面前：“祖父、祖母、大伯、”

    为首的老人身上的头发胡须半黑半白，沿着五官的中线泾渭分明，似乎是为了彰显个性，就连衣服也是如此。

    一双眼眸透着淡淡的寒光，不过看到两人还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开口打趣两人：“怎么，难不成担心的睡不着，那正好你们来吧！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可以歇一歇。”

    说完便笑着将位置让了出来，被白希升称呼为大伯的男子，一边开心得将活交出去，还不忘调侃两人：“想当初玄风封灵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半夜睡不着觉，可当心玄风吃醋，哈哈哈！”说着连带着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被唤做祖母的是一名老妇人，满头银色的发丝盘成发髻，用一根木质发钗固定，手中拄着一根蛇头拐杖。

    此时一边笑着，一边应和：“年纪大了，才熬了这么一会，就有点腰酸背痛。”还一边用拳头锤了几下后背。

    梦兰连忙上前一双手环抱老妇人的手臂，口中撒起娇来：“祖母，我们这可是心疼你们，在特意赶过来帮忙，你瞧瞧他们。”说着目光幽怨。

    老妇人听完哈哈笑了起来：“说的没错，老婆子帮你出气，不过现在先干活，正事要紧。”

    目前在场的众人年岁都不小了，属于村子里面老一辈的领军人物，白希升夫妻二人属于后起之秀，尽管实力如今或许青出于蓝，可是依然要对他们保持足够的尊重。

    在场的哪一个年纪都已经超过了百岁，其中有一些，比如白林夕口中爱讲故事的朱先生，就真的参与过五百年前的大战。

    对于在场的人来说，闲话的同时并不会影响效率，加上这种事情基本上每年都有，也都已经熟悉了。

    在场的众人将一只只的妖兽拎出来，此时便可以看到守大门的李黎，干枯的手掌死死的抓住一只巨大的灰狼，灰狼的身体有大半被拖在地上，四肢呈现一种扭曲的姿态，应该是被暴力打断，丧失了行动能力。

    在狼口上绑着一根黑色的布条，伴随着灰狼的用力，布条隐隐浮现一些奇怪的纹路。

    李黎手中的灰狼是一只二阶巅峰的妖兽，此时尽管四肢被废，灵力受制，可是一身的蛮力仍在，巨大的身体在不断地扭动，想要给对手造成打击，可是就像是一条不断扭动的虫子，根本无法撼动那死死钳制住它的手臂。

    “嘭！！！”灰狼的身体被砸在地上，灰尘飘起便被李黎挥起衣袖，只见他因为瘦小，而显得宽大的衣袖，此时如同一个黑洞一般，将飞起的灰尘收入其中。

    灰狼的眼前此时是一个露天的池子，原本是村子里给孩子药浴的池子，现在这个池子之中已经被鲜红的液体填满了一半。

    李黎感觉到脚下的灰狼变得狂暴起来，一双眼珠此时变得血红，似乎是想要冲进池子里，残破的躯体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可是尽管如此，李黎如同一座大山，死死的将它钉在原地。

    下一刻干枯的手指简简单单的一戳，这一下直接戳在了灰狼的动脉上，带着热气的鲜血顺着破口流进池中，灰狼的身体逐渐变得松弛，猩红的眼珠也已经失去了神采。

    池子中的液体上升了不过几寸，李黎无奈的拖着灰狼的尸体，他讨厌麻烦的工作，要知道这样的一个池子，想要填满需要十几只灰狼这种体型的妖兽，加上需要活捉带回来，就变成了一项极其考验实力的工作。

    村子里面为了今日，准备了一百多头妖兽，其中三阶妖兽八头，都是村子里的地阶修士出去抓回来地。

    白希升在每一个池子周围用各种颜色的液体，画下歪歪扭扭，如同蝌蚪一样的线条，当最后一笔落下，八个池子里的液体也已经被填满，八只作为压轴的妖兽此时也已经被放干了血液，如同小山一般的尸体被随意的丢在一边。

    随后便是一株株灵药被丢进池中，一株株散发出灵光的灵药，在进入池中之后便消失不见，地上的线条此时也已经发出光芒，八个池子里面的液体，开始如同烧开的沸水一般，咕噜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梦兰，看你的了。”被点到名字后梦兰微微颔首，轻轻的摇动左手的手镯，只见那手镯在她的动作中发出清脆的铃音，那声音如梦似幻，听在耳里仿佛是从九天之外传来。

    “梦兰丫头的修为越发精进了，这《天魔造化功》中的音字诀都已登堂入室，若非知道她修炼的功法，就连老婆子都看不出她功法的来路。”

    开口的是许南栀，此时的一番话声音声音之中满是认同，只不过声音并没有传出去，只有身边的丈夫才听得见。

    只不过老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目光定定的出神。

    伴随着梦兰的动作，周围的山林之中开始出现沙沙的声音，过了片刻那声音越来越大，随后便出现各种的毒虫，在场的人都见惯了大风大浪，可是看到这一幕还是不免觉得有些不适。

    各种颜色的毒虫随后如同被蛊惑了一般，排着队爬进了沸腾的池中，当远处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血池的颜色已经变成乳白色，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原样，除了那一池池的液体。

    “咯咯咯！”公鸡的鸣叫声响起，那声音并不算高亢，可是也丝毫没有受到环境的阻碍，传进了白玄风和白林夕的耳中，两人在睡梦中，只听到一声嘹亮的鸡鸣，随后精神变得无比的亢奋，睡意此时已经被驱散，两人眨巴眨巴眼睛，哀嚎一声起床洗漱。

    鸡鸣过后，村子里像是被唤醒了一般，原本在沉睡的孩子都已经行动起来，众人看着村子里的变化。

    尽管看起来一切都没有变化，可是在这些人的眼中，村子里面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被注入了生机的感觉。

    王伯不禁发出了一声感慨：“真好！”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面所蕴含的情感令人侧目。

    这一群老人的心中大多都有着相同的想法，‘是的，真好呀！这象征着蓬勃的朝气，是他们所不具备的东西，或许曾经也有过，可是现在只有看这些孩子，他们才会感觉又年轻了几分。’

    这些在村子里面如同小老鼠一般的孩子不知道，他们每日太阳刚刚升起就起床，是老人们故意如此，这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尽管精神还不错，可是心境上却是实实在在的老人，安安静静的村子让他们感觉没有多少生气，逗弄他们可以让他们觉得热闹，生活也会觉得变得更有意义。

    白又廷桃源村的村长，也是那位发须半黑半白的老人，一夜的忙碌后老人依旧显得神采奕奕，站在八个池子前看着聚集而来的村民：“满八岁的孩子走上前来。”

    村子里面的人口并不多，不过二百来户，大部分都是年纪稍长的老人，年轻人的身边大多带着孩子。

    此时聚集过来的也不过数百人人，可是走出来的更少，只有八个人。

    五女三男八道身影走到他的面前，老人轻轻地抚摸了他们每个人的发髻，来到白林夕的身前还冲着她扯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

    这个笑容或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亲和，他的修为、年龄、辈分、在村子里面都属于天花板，若是论孤独，比他孤独的自然只有他的大哥，便是因此他的面容缺乏笑容，看起来还颇为的严肃，哪怕是这个笑容，也看起来十分的奇怪。

    而孩子们大多都有些紧张，眼前的这位老人在村子里很少露面，加上严肃的面容，尽管已经尽可能的温和，还是让他们看起来有些呆。

    白林夕当然认识老人，只不过见的次数并不多，此时小女孩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甜甜的叫了一声：“曾祖父！”随后又朝着后面叫了一声：“曾祖母！”

    这一声叫的白又廷心花怒放，就连笑容看起来自然了一些，只不过此时并不是聊天的时候，白又廷拍了拍小姑娘的头，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今天，是你们人生的开始，你们今天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改变你今后的命运，去把！走你们自己的路。”老人的神情严肃，一群小萝卜头一愣，他们其实并不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的意义，以至于他们并不能体会到老人的殷切期盼，还有村子里面究竟为他们付出了多少。

    少男少女按着顺序，挑选一个喜欢的池子下去，轮到白林夕的时候，小姑娘随意的跳进最近的一处池子，池子里乳白色的液体没过她的肩膀，池子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那味道十分的好闻，将她原本有些迷糊的大脑都清晰了些。

    她下意识的用手捧起池水，乳白色的液体之中没有丝毫的杂质，随后又用手搅动了几下，池子里没有其他的东西，不存在所谓的药渣，或者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白林夕盘膝坐在池中央，摆出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

    老人的手指开始飞快的律动，一道道法决打出，周围浮现一个巨大的阵法，大量的灵气被汇聚而来，周围的灵气此时已经凝结成白色的雾气。

    那些年纪稍大的孩子，下意识的吸了一口，随后又被吐了出来，灵气太浓郁了，超过他们炼化的速度，便只会离开他们的身体，根本留不下来。

    此时水池周围白希升画下的纹路，突然出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将这些稍大的孩子吓了一跳，只见凝结成雾气的灵气，被阵纹聚拢在八口水池的上方，变成一滴滴液体，滴近八口水池之中。

    白林夕此刻待在水池中，感受到温度在不断的升高，豆点般的汗水也开始出现在她的脸上。

    灵气水滴融入池水之中，此时尽管有大量的事先准备，也已经有孩童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白林夕此时双目紧闭，额头上的汗珠低落在池水里，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往她的身体里拱，庆幸的是这个过程虽然痛，但是自己的身体对于这些东西的到来，并没有出现排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并没有出现意外的情况，所有人都今本上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林夕开始觉得一丝丝清凉的感觉出现，但是还是感觉很痛，尽管清凉的感觉流过身体的同时，消减了这种痛苦，可是随后痛苦便再一次涌来。

    与此同时，已经有孩子的身上，出现明显的灵力波动，乳白色的池水也在被他的身体吸收。

    这是因为进入了封灵之仪的第二阶段，结束之后便意味着他踏入了修行的门槛，即将成为一名修士，可是此时很多人都在观望，就连这孩子的父母都在期待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那名孩子睁开双眼，想要发出声音的时候，白又廷大手一挥少年的身体便飞了出去，落在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怀中。

    尽管男子此时的神情之中满是喜悦，可是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可以见到一丝伤感。

    村子中的老人并不难察觉到这一点，这是因为在村子全力的支持下，他的孩子也才吸收差不多十分之一的药性。

    要知道这一池的灵兽血加上灵药，毒虫，还有辅助的阵法，大量高手的看护，动用如此庞大的资源，在每一个孩子身上的消耗，都足以另一名炼气境的修士往前跨上一大步，可是此时用在一群连修行都没开始的孩子身上。

    可想而知，这其中的良苦用心，这是在不惜一切的给这些孩子打基础。

    白林夕此时已经睡着了，她的意识来到一处奇怪的地方，在这里有许许多多的泡泡，她想要移动自己的身体，可是根本无法动弹，于是她拼尽力气，将手戳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泡泡，泡泡破了，她也直接失去了意识。

    腰间的荷包之中，小黑缓缓地爬了出来，大口的喝了一口池水，随即又将其喷了出来，无奈它怕在林夕的心脏的位置，不再动弹。

    发现它的人并不多，白又廷的目光落在林夕的身上，目光之中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林夕醒来之前，小黑的身体鞭融入了她的身体，随后变故出现在她的体内。

    当白林夕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无数的蚂蚁再爬，她下意识地轻哼出声。

    一直关注着她的白玄风此时也开始担心起来，却被白希升按住了肩膀，少年回头看向父亲，白希升并没有看他，只是语气沉重地说道：“相信自己的家人，就如同相信自己一样。”

    林夕此时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身体在发生着未知的变化，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用来，不断的冲击着她的精神。

    与此同时，她可以感受到一股股清凉的气息，朝着她的心脏涌去，正是这些清凉的气息，不断平复着身体的疼痛，这让她在一次次疼痛即将冲垮他的时候，又再一次的坚持下去。

    此时只剩下了白林夕自己还在原地没动，其他七个孩子都已经完成了自己人生的蜕变，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

    此时的村民并没有散去，还都在注视着一切的发展，村子里的孩子自然不用说，此时也都担心的看着林夕显得有些狰狞的面孔。

    原本属于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小脸，此时已经疼痛而变得扭曲，村子里所有地阶以上的修士，此时都可看出，白林夕的身体在经历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可以说是最危险的情况，这种危险便是来自她本身，巨大的痛苦一旦冲垮白林夕的意识，将会对她的灵魂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最直接的情况，便是失去了控制的灵力在体内四散，这样就算能保住命，下半辈子也废了。

    哪怕灵力没有四散，可是精神被冲垮带来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将灵魂暴露在外，灵魂一旦受到震荡，变成傻子都是幸福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尽管众人都看得出来，白林夕此时的状态越发的差，可是她就如同一株顽强的小草，受到挫伤之后尽管会萎靡，可是只要还有一口气，便可以缓过来。

    一家三口此时的神情严肃，白希升紧紧地握住妻子，儿子的手，尽管此时就连他自己的后背也都已经湿透，看起来却依然保持着镇定，他这样的形象带给了白玄风不少的信心，也让少年的内心之中树立起一道身影。

    白又廷作为仪式的主持者，对于周围的变化最为敏锐，他发现作为辅助的药池，此时其中的药性已经不足三成，这一发现让他皱了皱眉头。

    心中顿时觉得不妙，药池的存在不仅然灵气变得温和，同时也是在用药力保护孩童的身体，尽管不知道白林夕的身体为什么会出现额外的变化，可是此时谁都看得出来，她已经处于一个崩溃的边缘，一旦药池之中药力耗尽，无论是灵气对身体的负担，还是失去了保护的身体，都可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何况这也不是稻草，而是大山。

    看了一眼那一家三口，尽管白希升努力保持淡定，可是那些担心还是被他轻易的发现，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的嘴唇动了动，不远处的老太婆愣了愣，目光惊疑间却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只见她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水池旁，周围的村民都因为这一幕而心生疑惑。

    下一刻，只见一株株灵药从老人的衣袖之中落入池中，随后只见白林夕的身体周围，出现一口灵力形成的药鼎，鼎身翠绿无暇，三足、四耳、周身雕刻异兽，仙草图。

    池子里的液体，此时混杂着被加入其中的大量灵药，白林夕在其中痛苦的保持不动。

    无形的火焰包裹住药鼎，所幸并没有遮蔽众人的视线，灵药在其中化作液体，淡淡的清香飘散在周围的空气之中。

    林夕清晰的感受到，清凉的感觉变多了，最直接的对比便是疼痛的降低，一时之间的舒爽感，让她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

    可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疼痛再一次的反扑而来，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早期的疼痛。

    众人都看到了她舒缓下来的面容，此时便也都放下了一般的心，静静等待结果。

    林夕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始终在坚持着不让自己放弃，庆幸的是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痛感开始减弱了，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最后的疼痛消失，清凉的感觉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这一下舒服的她差点呻吟出声。

    随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之中，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咔嚓！’下一刻，灵力在他的体内汇聚成了一条小溪。

    通脉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