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道暗战
青年伤势不轻，动作却很快，像是在刻意地躲避一些人。带着江夜左拐右拐。娴熟的就像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江夜暗暗咂舌，这个熟悉程度实在不像个刚刚来孽城的外人。 城里有些荒废的小铺子，或许有主人，又或许没有主人。但无一例外的共同特点就是它们现在的确是荒废了。这些没有老板，也没有客人的铺子，不太规则地分布在城中，等待新人重新把它们利用起来。 又经过一个拐角，青年一个闪身，眼前不远，正是一处已经多年无人打理的小铺子。 抬头看，上题“岐黄居”。 岐伯和黄帝，相传为中医之祖。医道不同于别的生意门户，那都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夸夸其谈的事要尽量少做。尤其是当手艺不精的时候，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时。敢用这样的店名，不怪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进门，刺鼻的药材的浓郁味道扑面而来，店里明显已经无人打理很久，药材也并未剩下几株。但兴许是因为空间有些狭**仄，加之此处本来也算是城里的偏僻地带。尘封已久的门户突然由于青年的到来而被打破。被关住了数年的药材味道这才从此天高任鸟飞。 “哥，是你吗。”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来。 江夜这才发现铺子里居然还有一个人，正是那日同在一桌上的少女。只见少女整个人几乎都蜷缩在柜台后边，任凭高大的柜台和厚厚的药柜阴影将她覆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太见。倘若不是主动出声，不知多久江夜才能意识到这里还藏了个人。 原来是对兄妹。 “嗯，你好些吗，这边没什么药了，不然……”青年大步走上去，轻轻蹲下，掏出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小瓶水，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少女摇摇头，像是示意他不用多费心。 一边接过水，又像是突然瞧见，吓了一跳般地指向江夜：“他……他……” 铺子里光线不好，加之外面的天色愈加昏沉，细细碎碎的雨点已经开始飘起。铺子里的视野也就可想而知，江夜本来年纪就不大，清瘦的身子被门框的阴影完全挡住，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青年头也不回：“哦，是那天我们吃饭的那个小哥，你记得吗，他愿意做向导，带我们出去。” 江夜没有作声，少女又仔细瞧了瞧江夜的位置，抿了抿嘴，像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小口啜饮了一些水。 趁这个功夫，青年来到江夜身旁，恢复了原来的做派：“怎么出城最隐蔽？” 江夜整个人被盖在阴影下，头微微低垂，看不到面色，像是梦中低语：“地下排水……” 青年眼色晦暗难明，不知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还是被一语点醒。 思考良久，终于作出决定一般，回身走向柜台：“要走了，还能走吗？” 细弱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来：“应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片刻后，在青年的帮助下，少女总算强撑着站了起来。 青年的眉头几乎要皱成“井”字，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没有多说，摆摆手示意一旁呆滞许久的江夜跟上。 排水沟是不难找的，尤其是在这种雨天。但雨幕愈来愈大，水帘一样的雨水让几人明明仅隔数米，却都看不分明。青年不知从哪找到半块油纸，让meimei顶在头上。尽管江夜觉得在这样的大雨里，作用基本等于零，但好歹聊胜于无。 很快，就在不远处，他们便寻到一处井盖。 雨声大的出奇，几人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交流已经很不方便。青年凑过来，大声道：“你在地下能分辨出去的路吗？” 江夜没作声，雨幕中，青年模模糊糊看到他点了点头。 当下不再迟疑，掀开井盖，短暂观察了片刻，就径自跳了下去，又是几息后，青年从里面探出头，示意江夜帮自己meimei先下来。 少女的身子很轻，这是江夜的第一感受。他小心地托着腰部，大雨中，只能隐隐感到一些滑腻。他动作很慢。好像对待一件瓷器。生怕摔着捧着。少女也很乖，在两人小心的动作下，跳下了排水渠里。 江夜也随之跳下。 青年最后探手上去摸了摸，将井盖扒拉回原位。 水道里霎时一片漆黑。谁也看不见谁。好在厚厚的井盖隔绝了外界，雨声变得弱了很多。江夜能清晰的听见青年的声音。 “往哪走？” 虽然黑暗，但短暂适应后，已经能大致看到一些轮廓。青年依稀看到江夜指了个方向。思忖片刻，俯下身子：“你先待在这不要动，我跟小哥去前面看看。”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一旁走去。 黑暗中，青年感受到江夜走得很慢。却也不以为意，丹田被锁，能勉强用出瞳术已经是极限，好在这个饭馆里的小子心志不算坚定，控制起来没费什么劲，眼下形如行尸走rou一般也是正常。 江夜走的慢，青年却不慢，很快来到了并排的位置，甚至青年还要隐隐靠前半个身位。 江夜似是有意，又仿佛无意，撞到了青年一下。 瞬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青年在江夜撞上来那一刻就心知不妙。下意识就要摸向腰间，但江夜比他动作更快，干脆利落地一抽一送，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架在了青年的脖子上。 青年感觉嗓子有些干涩，一路上九死一生，小心再小心，却在自己最得意的一处布局中栽了个大跟头。 这一个跟头，可能搭进去的就是命。 “都说孽城里，就连一条狗都不能小看，先前我不信，这下我信了。”感受到脖子旁冰凉凉的锋锐，青年语气涩然。 “你什么时候摆脱控制的？”他语调一转。 这里离少女的位置已经有一段距离，故而两人的交流并不怕被少女听到。 江夜咧咧嘴，又露出了一口白牙，也不管黑暗中青年能不能看得见：“我要说，压根没有‘摆脱’这个过程呢。” 青年沉默了，过了不久，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要抓我们回去？” 江夜想到了那个少女，正欲开口，手上的匕首不自觉地松了松力。 砰! 势大力沉的一膀子猛地拨开江夜架刀的手，江夜完全没想到刀架脖子上，这青年竟然还敢悍然反打。一时间匕首脱手。直直的插进黑暗里。 青年得势不饶人，借着先手的优势，一记重拳就摆了过去。其势之大，就连空气都隐隐透出爆响。 江夜反应过来，听着近在耳边的风声，低下身子连滚带爬，险之又险地避过。青年感受到江夜的动作，眼中凶光一闪，一记鞭腿直扫向江夜的脖子。 同样是势大力沉，江夜不敢托大，折身又是一个翻滚，踉跄地恢复了站立的动作，眼见青年又作势要攻，也不再留手。飞身架住青年紧跟的一拳，回身就是一记顶心肘。 单臂架住青年一拳，半边身子都酥麻不已。 “好硬的拳！”江夜悚然心惊。 青年身形暴退，借助江夜阴险的一肘。手臂一阵剧痛。 “这小子很扎手！”青年同样暗暗心惊。 “腿法不错！北派？”江夜的声音遥遥传来。 青年一愣，回道：“戳脚，你也学古武？” “学过一点。”江夜简短的回复声传来。 两句近乎一套，两边又陷入短暂的沉默，像是互相交了根底，一时竟然多了点善意。互相隐入黑暗中，虽然继续对峙，但战意却已经退了不少。 忽地，江夜身形暴起！ 青年回身半步，却怡然不惧，这一下看似来势极凶，却中门大开，破绽极多，不要说是练过古武术，地痞打架也没有这样的打法。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重新感受到脖子边的阵阵寒意，青年身子不动，心里却只想骂人。 这小混蛋，合着是去找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