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董伶俜
面前的世界让江夜稍稍有些愕然。 倒不是太过血腥暴力，恰恰相反，实在是……太幽静了。 眼前是一条宽敞的长径，江夜能隐隐听到像是远方传来的鼎沸声，但细细分辨，却又找不到声源。观察四周，不禁暗暗为这拳场的手笔咂舌。 脚下是踏实的木板路，如果江夜所料没错，用料是上好的黑胡桃木，这种木材原产于新世纪前的m国，从生长到成材需要50年以上，用作地板，往往色雅纹精。价格自然也可想而知。放眼望去，脚下的道路，竟无一处杂色。 路径两旁陈设雅致，墙边靠着些摆放着古籍卷轴的檀木书架，朝路的尽头看去，是一方精致的花梨木书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另有几座花梨太师椅静置一旁。 路并不仅有一条，如果要形容，有些类似于昔年ktv内四通八达的道路，和房间布局。但装修和摆设，实在不能同日而语。江夜皱皱眉，空气中弥漫一股袅袅的异香，细看去，一尊鹤嘴铜炉正置于墙边，此刻正香气上浮，却凝而不散。 他皱眉倒不是因为这异香，而是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混杂在淡薄的香气中，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不甚明显。但江夜抽抽鼻子，在他看来，就像白纸上的黑字那样明显。 来到拳场，是个大胆的决定，江老头说过，再没有比战斗更好的悟法方式，或许有天赋异禀者，心境大成时，也能自然迈出那一步，可普天之下，哪有那么多的豁达和洒脱？相比之下，搏杀耗时远短于上一种，除了容易丢掉小命，再没有其他缺点。 一念至此，江夜不再犹豫，迈步向前走去，这地方的道路并不简单，但按照常理来说，能坐在这些房间里的，往往非富即贵。要想从他们手里抠出真金白银不容易，想让他们带自己当个拳手，却是不难。 上了拳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赶着上台的人，或许有，但绝不多见。更不要说还是个孩子。足以点燃来到这里享受拳拳到rou、暴力美学的每一个人的神经。 又拐了个弯，望望门上的“天四”，江夜咧咧嘴，天字号的房间，想必塞一个拳手，不是难事。 就决定是你了！ 江夜凝神屏息，手慢慢伸向门把手。 “哎，你是哪来的，怎么跟个乞丐似的。” 清脆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江夜心中叹了口气。行动的一切前提，是拳赛主办方没有发现自己。江夜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但他对修行者同样很相信，相信一个修行者就可以碾死十个这样的自己。江夜加上“江夜”，也不够人家打的， 来人是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女。 的确是个少女，从面上来看，兴许成年了，又兴许没有。连未成年都拿来当侍者，上流社会的奢靡，的确是另一个世界，他如是想。 但现在的形势并不容它思考那么多，他绷紧身子，状若一个懵懵的孩子，不经意地朝对方走去：“我……好像迷路了，jiejie。” 就是现在！ 已经蓄势了很久的江夜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右手并掌，如电般直劈对方后颈。 很可惜。 出手到一半，江夜就知道刚才那一口气是叹对了。 少女面色不变，悄无声息后探半步，身子微微向后一倾。轻盈的像只灵活的狸猫。躲过江夜一掌的同时，腰肢一扭，竟是直直地腾空而起，双腿直向江夜脖间！ 江夜暗道不妙，身形暴退，却还是晚了一步，被少女直锁住颈部，下一秒，如雪崩般的巨力从脖子上传来，少女得势不饶人，竟然生生要尝试绞死江夜，同时双手如电，戳向江夜双眼。 步步都是杀招。 江夜的谨慎总算发挥了作用。就当少女双手就要触及他的双眼时，江夜……掏出了枪。 局势骤然变得很尴尬，少女双腿扣住江夜的脖子，江夜则是右手掏枪指着她。时间仿佛静止。 还是江夜打破了僵局：“咳咳，你先下来。不然我开枪了。” 少女眨巴眨巴眼，放松了力道，一个后空翻，娴熟的落地：“为什么还不开枪？” 江夜摸摸脖子，坦白说，如果没有枪，刚才唯一的反制就只能是召唤分身了。这让一直拿修行者作为假想敌的江夜有些挫败，一个不慎，险些被个寻常的少女反杀了。 “杀你干什么，我是来打拳的。”江夜直直身子，一脸的莫名其妙。自己只是想打晕她，对方的反击不仅凶狠，还步步都是奔着要害去的，两者的分寸完全不在一个级别。这架打的，着实憋屈。 对面的少女已经好整以暇，一双美目像是看到外星人一样在他身上打转：“你不是来杀我的？” 还是那个清脆的声音，江夜心中又长叹一口气，谁能想到，这么个说话娇滴滴的少女，一言不合就是直取别人性命？ “我说了，我真是来打拳的。”带着些无奈，眼下要再出手显然已经不可能，且不说对面同样是个高手，要拿下并不容易，单单说自己已经露了枪，要再隐藏行踪已经不太可能。 从少女落地到现在，一直保持一个奇怪的神情，看的江夜直发愣。 “做拳手，我带你啊。”少女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夜总感觉对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是兴奋的颤抖。 不过这就好解释了，眼下这个比自己并不大多少的少女，竟然也是个拳手。 “如果这里的拳手都是你这种级别的，那我倒有点后悔了。”这句话倒没有说谎，一个不慎下，他就差点丢掉小命，说不心悸是不可能的。如果少女这样的拳手，在这里比比皆是、甚至于还有更强者的话，那确实没有打的必要了。 他是来锤炼自己的，不是来送人头的。 “啊？啊，不是的，我不是拳手，我是个代理人，我可以帮你代理比赛的。”少女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兴许是刚才的爆发，脸蛋有些红扑扑的，矢口否认后，还稍微解释了一句。 这就更可怕了，连拳手都不是，一个代理人，就已经这么能打……后面的，江夜已经不太敢想。 小觑天下英雄了啊。他暗暗道。 “那个，我再考虑考虑。” 少女大急，连忙跳到他面前：“别啊，我保证给你安排我能安排的最好的，你来打拳，是缺钱吗？拳场最不缺的就是钱。” 少女心急之下，脸都快要凑到江夜脸上了，他不动声色地退了退：“不是，我就是觉得，不太打得过。” 这么诚恳的理由，总不该扣着我了吧。 “就因为这个？”出乎他的预料，少女反而笑了起来：“错啦，错啦！你很能打的，我知道你刚才没用全力，对不对，你刚才的力道，地阶以下，肯定没有对手，地阶里，你也算厉害的。” 江夜挑挑眉毛：“你算什么阶？” “呃……代理人来说，我是个黄阶，但是！但是要是让我上去打，至少也是个地阶。” 江夜无语，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这，代理人都比拳手强吗？” “是啊，你从来没来过吗？这样，你答应我做我的拳手，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好不好”少女希冀地望向他。 江夜思索片刻，这样的情况是他没想到过的，代理人的规则并不难理解，拳手不可能在一场场的生死搏杀后，还有闲工夫自己安排赛程，组织训练。故而代理人的出现无可厚非。 但……代理人比拳手都厉害是什么规则？为什么代理人不自己上？ 抱着疑问，迎上少女期待的眸子，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 “好耶！”少女一跃而起，兴奋异常，拉着江夜就走，这是要……促膝长谈？ 江夜隐隐感觉自己可能上了贼船。 “我叫江夜，你叫什么？”看着兴冲冲带路的少女，他还是没忍心反悔。张了张嘴，开口问道。 “你年纪很小吧，叫我董姐就好。走这边。”少女头也没回。 “姐，你真名是什么？” 少女的身形停了停，复又继续前行。 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董伶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