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欠无所欠
天气降温了，很冷，真的很冷！ 陆思辰驱使着马儿向前跑，他不敢停下，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只是一股脑地向前方奔袭。他害怕他中途停下，哪怕是片刻那个乌锐达也会追上来将他们杀掉。 马儿奔袭路途颠簸，李峰的状态很不理想，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时不时便会吐一口鲜血，风很大，吹的李峰连正常的呼吸都很难做到。 陆思辰只是感到后背发凉，伸手一摸，手掌上带有一层薄薄的血迹，那是李峰吐的。 终于，马儿的嘶鸣声逐渐被极重的喘息声所替代，马儿也跑不动了，纵使陆思辰胯下的这匹大宛马在如何如何的优秀，也无法做到日行八万里这种听起来荒诞不羁的事情。 陆思辰猛地一拉缰绳，打量着周遭的地势。跑了不知几个时辰，天空逐渐被一篇藏蓝色纱所笼罩。山里很是安静，偶尔会有几声野猴子的哀鸣，叫的陆思辰心烦意乱。除了一望无际的不知名的树木外，剩下的也只有一座座崎岖的山峰而已。片刻，陆思辰发现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山洞。 陆思辰紧盯着身前的大宛，想拔出那柄断刀草草了结他的生命，就像曾经杀人那般简单，一刀便可。他属实是担心乌锐达会凭借着蛛丝马迹寻到他们。 可最终陆思辰的心还是软了下来，老李说自己没那么丧良心，好歹也是凭借着这匹大宛他和老李才能死里逃生，人！不可没有感恩之心。 陆思辰将老李从马背上背了下来，拍了拍马儿的肚子，沉默片刻后只是轻声道了句：“走吧！朋友！” 马儿走了，这片天地此刻只剩下他和一个濒临垂死的老头儿。陆思辰背着李峰向山洞走去，见李峰神情萎靡，陆思辰说到：“李伯，你在碉楼里取火时为何撕我的衣物？” 李峰想了想，艰难开口道：“废话！我的衣服是我婆娘给我辛辛苦苦纳的，舍不得撕啊！” 陆思辰满脸黑线，若不是李峰现在伤势太重，他真想一把将这个老头扔在地上。 山洞不远，走几步便到。洞内很是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先前的乌云已经散开，可即便是这般，明亮的月光也照不进一丝一毫。 山洞内略有些潮湿，可与山洞外的环境相比较，怕是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洞内有块较为平整的石床，陆思辰将李峰轻轻放在上面，在洞口处找寻了一些干柴，从李峰身上摸索出那对火石，想着除了火石外，还想索要点打火的衣物，但看着李峰此时的惨样，这个想法便很快被打消掉。 陆思辰用力，从自己的内衬里撕下一小块布料。不能再撕外衣了，再撕下去，该露的不该露的都得露出来。 一下，两下，陆思辰始终打不着火，手中的火石摸上去有些湿润，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血腥气，若是仔细观察，上方还有一刀浅浅的刀痕，因该是乌锐达的刀留下的杰作。 就在陆思辰的耐心即将消耗光时，擦的一声，一股微弱的小火苗飘在那块布料上，陆思辰将布料小心翼翼的放在柴火堆中央，那微弱的火苗瞬间缠绕着干柴盘旋而上，顷刻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山洞内的温度逐渐升高，李峰的脸色也逐渐不那么苍白，有一丝丝红润爬上脸颊。不断跳动的火光映射在李峰脸上，李峰看起来苍老极了，不知何时，两鬓斑白了许多。 李峰喘着粗气，虚弱的冲陆思辰喊道：“臭小子，你来！” 陆思辰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枯树枝，随后来到李峰身前。此时的李峰如同被陆思辰扔进火堆里的枯柴一般，看起来精气神全无，会想起以前那个身高八尺，身手敏捷的李夫长，陆思辰心里酸酸的。 李峰浑浊的目光在陆思辰身上游走着，随即说了一段陆思辰不知道的秘辛：“ 当年我和你爹那老匹夫一起执行任务时截取了梁贼的军需马车，马车有几辆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和你爹搬运的那辆马车里有一个匣子，匣子内有两枚圆滑白润的丹药。 我不认识那是何物，便拿给你爹看。嘿！你爹到底是读书人，肚子里装的墨水就是有用。一眼便断定那是世间少有的淬体丹，当时我的是心情又激动又惶恐，在无限挣扎中我和你爹选择了独吞那两枚丹药。 ” 咳咳！说着说着，李峰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只不过这血的颜色是黑色的。 “李伯，你中毒了！“ “别打断，听我接着说，那...那乌锐达说的没错，我没几日活头了！” 李峰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神态看起来好一些，随后便又开始诉说那没人在意过的秘辛。 “在轮换值班时，我和你爹下岗歇息，在众人没有察觉的时刻，两人来到一处很像这里的山洞内，纷纷吞下淬体丹。当时我也不懂，只觉得丹药入体温和，便觉得这丹药定是不凡之物，只是那段时间不知为何梁贼不要命的向我们发起进攻” “历经一夜的摸索，我和你爹的修为暴涨。当时我还打趣你爹‘你不把丹药留给你家后辈啊！’ 你爹只是坚定的沉声道：‘他乃天上真龙，断不需要此等凡物！’ ” 李峰继续陈述，但神情开始变得痛苦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懊恼、悔恨。 “当时年轻气盛，自身修为暴涨后心态变开始有些许膨胀。那是一次大魏与南梁的大规模交战，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打到最后射光了最后一支箭矢，便只能近距离短兵相接。可敌方骑兵数量远高于我方，只能凭借着步兵去弥补其中的差距。” “我和你爹两两配合，凭借一身修为在战场里斩杀地方数十人，自然引起地方领军的注意，大批骑兵朝我们冲杀而来，当时我杀红了眼，骑兵临近身旁却浑然不知，是你爹一把将我推开，我才能避免与难。” “可后果是你爹被梁贼一杆长矛刺穿了肩膀，被地方骑兵拖了十数丈远，死于乱蹄之下。当我赶到你爹身边时，他已被踩踏的面目全非！晨儿，我恨啊，我恨我自己年轻时的冲动无知！我李峰欠你们陆家一条命啊！” 说到这里时，李峰早已泪流满面。 陆思辰语塞，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思辰心里酸酸的! 自己该恨眼前这个弥留之际的老人吗，可回想起这些年的从军生涯，李峰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梓明可是百般照顾，在战场上若无李峰，自己早在不知何时便成为梁贼的刀下亡魂了。 在者，当年老爹救李峰，是老爹自己的选择，这笔账如何能算在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上呢，于情不合，于理...这世上便没这般狗屁道理。 李峰想去拿什么东西，拼尽了力气抬手，却发现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只是眼神示意陆思辰，陆思辰心领神会，伸手向李峰怀中摸索，掏出了一本泛黄的古籍。这本古籍打眼望去就是一本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古籍的封面已经经受不住时间的侵蚀开始逐渐腐烂。 李峰看着陆思辰笑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临了前看着陆思辰入通元，自己下去也能跟那老匹夫有所交代，否则定要免不了被数落。 可没一会儿，李峰又哽咽起来，他还是舍不得家里的婆娘，世上并无后悔药，若能在做一次选择，他宁可去北境修几年长城也不愿来南方把命丢在这儿里，他还是舍不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