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陆小乙脑袋里有很多关于养鱼的点子:比如桑-蚕-鱼相结合、稻田养鱼、混养密养、轮捕轮放等等,都是前世农业频道耳熟的节目。她兴奋的想跟玉堂说,她脸颊越来越红,喉咙痒的难受,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这时,一阵凉凉的秋风拂来,带着池塘秋水的寒意,陆小乙打了个冷颤,慢慢冷静下来,突然觉得那些想说的话,如同鱼梗在喉,说不出来了。 她所有关于养鱼的知识,来源不过是一个新闻或者一个报道,只闻其名而不知其实。她没有系统的思路,也没有实际的经验,更没养过鱼,真让她深入的说,她脑袋里马上一片空白。 而且,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懂得这么多? 陆小乙答不上来。 她觉得刚才的冲动心理竟是莫名的可笑,她又在低估古人的智慧,不管她承不承认,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优越感的,总觉得自己来自未来,自己所接受的教育都是几千年来人类智慧结晶,她能想的更多,能看的更远。 可实际上呢?在听了玉堂的话以后,陆小乙为自己滑稽的优越感汗颜。 只听玉堂笑着说道:“嘿,小乙儿,小舅告诉你啊,鲤鱼爱沉底,草鱼中不溜,鲢鱼爱上水,所以鱼塘里养鲤鱼草鱼和鲢鱼正好,就跟咱们走路一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鲤鱼-草鱼-鲢鱼,这不正是最简单的混养吗?陆小乙心里羞愧极了。 玉堂指着一片枯萎的荷叶,惋惜道:“要是早来,就能看见满塘莲花了,摘片莲叶顶回家,还能做荷叶粥。” “这个老塘子底下淤泥厚着呢,等到明年收了莲子和藕,小舅给你们做个莲藕炖猪蹄,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小丁和春玲都爱吃猪蹄,舔着嘴唇,一副馋模样。 玉堂指着脚下的塘基说道:“你大舅说了,要在两边载上桑树,听说蚕茧能赚钱,正好你舅妈她们在家没事,就让她们养养蚕,一年养上两三季,收入比养猪还高呢。” 听听,桑-蚕都出来了,就差蚕粪喂鱼或者更高深的蚕粪沼气沼渣了。 陆小乙羞愧的红了脸,听着关于鱼塘的构想。 小丁听得一脸羡慕,“小舅,我家能养鱼就好了,可惜没鱼塘。” 陆出稻田养鱼来,把她心里那点残存的优越感击的支离破碎,猛地脱口而出,“咱们在稻田里养呗!” 春云几个哈哈乐呵起来,“哪有稻田里养鱼的,等到旱季稻田水干了,鱼不就死光光了。” 陆小乙据理力争,仿佛置气一般,“怎么不能养了,在水稻垄里挖深沟蓄水,夯好田基,只要平时不漏水,汛期不漫水,鱼不跑出来就能养。” 陆小乙也就懂个皮毛,真正关于稻田养鱼的技术,她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她只听过没养过。 玉堂却听的两眼放光,笑的白牙闪亮,“好啊,小乙儿,小舅正愁以后呢,你这个主意不错,等到明年开春育秧苗,小舅再揣摩揣摩,真要成了小舅给你算份子。” 玉堂越想越觉得可行,也不想在鱼塘呆了,带着小姑娘们往家去,等他三个哥哥回来,再商量商量稻田养鱼的事。 回到王家,王婆子已经在张罗饭菜了,几个堂哥带着小庚在葡萄架下玩骑马打仗,小庚年纪小,被大表哥春生顶在肩上,追逐其他几个小少年。 玉堂二十多的人了,看着小子们玩的起劲也眼馋,加入进去立刻遭到围攻,玉堂跳将到一旁,捡起地上几个掉落的虫梨儿,唰唰的甩起了飞镖,姿势摆的好,却不忍心下手,频频脱靶,被几个小子撵的四处跑。 遛弯儿回来的王老头进门见满院鸡飞狗跳,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没大没小。”话音刚落,一个蜜桃大的虫梨儿飞来,被春生躲过,不幸砸中了王老头的肩膀。 顿时,院子里响起雄浑的咆哮,“王玉堂,你给我等着!”王老头随手捞起一根长扁担,玉堂吓得抱头鼠窜。 小少年们哈哈乐,王老头立即指挥孙辈去拦截玉堂,玉堂逼到死角,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得意极了,王老头气的不行,指着玉堂一番恐吓,无果,便坐到一旁的小凳上歇气。 陆小乙憋着笑,和表姐妹交换完眼神,决定远离战场,免得遭受池鱼之灾。 等到另三个舅舅回来,陆小乙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震破了,个个都是大嗓门。 大舅王玉金长得魁梧壮硕,提溜陆小乙跟小鸡仔似得,还当她是小孩子,凌空抛了个高,笑道:“瞧瞧,光长个儿不长rou,还没你小表弟重。” 陆小乙眩晕的站住,紧接着是小丁和小庚,被大舅抛了几个来回。 然后是二舅、三舅接着抛她们,眩晕一直没停过。 大舅母正好出来喊吃饭,嗔怪王玉金道:“有你这样当舅舅的吗?小乙小丁都是大姑娘了,抛来抛去算什么事!” 王玉金大嘴一咧,大嗓门关不住,“谁敢说啥?饶不了他!” 大舅母恨了一眼,把小乙小丁拉到一旁,“你大舅如今就跟山匪一样,说起话来狠声戾气,你们别怕啊!” “什么山匪?有我这样和气的山匪?你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王玉金不满,然后招呼老二老三去了膳堂。 王婆子从后院过来,抱怨道:“你们几个闭嘴吧!在家里说个话,全村人都能听见,我的头都要被你们吵晕了。” 陆小乙深有同感,晕乎乎的跟着表姐们进了膳堂,三张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男人们要喝酒,吃的慢,孩子们吃完就出去玩了,女人们收拾收拾聚到堂屋聊天。 等到男人们这顿饭吃完,时候也不早了,玉兰也要起身返家了。 王婆子红着眼睛,抱怨道:“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的,屁股没坐热呢就要往回赶。” 玉兰也红了眼,“娘,家里还有猪和鸡,离不开人,等到年底猪卖了,我再带孩子们回来多住几天。” 陆小乙心里也不好受,她拉着王婆子的手,安慰道:“外祖母,我们家有驴车,娘会带我们经常回来看你的。” “外祖母,我舍不得你。”小庚抱着王婆子的腿,撒娇。 几个舅母也红了眼,大舅大嗓门从屋里传出来,“又不是十年见一面,真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女人,rou不唧唧的,不让走不就行了。” “懒得跟你说,不知好赖!”王婆子擦着眼,朝屋里凶道。 陆忠已经驾好驴车,王婆子张罗着搬些瓜果蔬菜回,玉兰推辞不过,只得红着眼搬上车。 吱吱哑哑轱辘转,晃晃悠悠人远去,陆小乙看着外祖母舅妈表兄妹的身影慢慢的变小,直到路转向,消失在一丛灌木后,才怅然回头瞧着她娘。
玉兰眼睛红红,鼻子不畅,吸吸溜溜的难掩心中难受,见小乙望向她,抬手揉揉眼,勉强笑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陆小乙点头,小庚更是喋喋不休的开始跟玉兰讲骑马打仗的事,小丁紧闭着嘴,一副晕车的模样。 到了中途,小丁把中午吃下肚的全部吐完,脸色惨白,玉兰心疼的把小丁搂怀里,让小乙照顾小庚。 回到下溪村,太阳已经跳动在西边的山麓,夕阳的余晖中,陆小乙跳下马车,仍感觉身子在晃悠,可怜的小丁被玉兰抱进屋放在炕上,就去忙着给她烧糖水。 陆忠搬了一筐瓜果给西院陆老头送去,来不及多说话,就急匆匆回家挑水喂猪喂鸡。 玉兰熬了些稀粥,又给小丁蒸了一碗蛋羹吃下,收拾完让小丁小庚早早的睡下,陆小乙不困,非要粘着玉兰,心里也想知道借钱的事。 回趟娘家,玉兰心里多了几分离愁别绪,兴致不高,说话也是淡淡的语气,“今天中饭后,跟娘和嫂子拉家常,这次买鱼塘鱼苗花了家里多半积蓄,一大家子要吃要喝,侄儿侄女也大了,还得cao心他们的亲事,我也不好提借钱的事。” 陆忠早有心里准备,“算了,也别买什么马了,等把这一阵儿坚持过去再说吧!坚持不了我再去城里找零活,哪样都行啊!” 陆小乙再次提醒道:“爹,那五两银子添上用呗,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买好马弄好车,同样的钱,谁愿意坐那颠颠簸簸的驴车呀!把他们挤出去,五两银子很快就回来了。” 陆勇成亲借出十两银子,陆忠心就愧对把剩下的五两也用掉,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玉兰自不用说,横了小乙一眼,训道:“那银子又不是火炭,你非把它掏出来才安心?” 钱不转起来就是死钱,放在那儿又不下崽,陆小乙沮丧的垂下头,消费观念不一样呢!真是头疼。 陆她不瘸,她是装的,可是依照爹娘的性子,知道她不瘸一定要把申家的十两银子还回去。她当初只想装瘸避过申家的亲事,谁想陆老头却要了十两银子的赔偿金,本想拿这十两银子做的什么,现在好了,十两银子也没了,瘸腿还得继续装下去。 “娘,当初申家只赔了十两,另外五两是咱家掏的药费症金,那是咱家的钱,不是申家陪给我的。” “那也不行,那五两也是你的。” 一家人也要分个你我,全是她的假瘸腿惹得祸,陆小乙想了想,灵光一闪,“要不这样吧,这五两算我借给爹的,以后爹赚了钱再还我。” 玉兰紧抿着嘴,正要开口,陆忠一锤定音,“好啦,孩子都这样说了,那就算我借的,以后赚了钱,还她十两好了!” 玉兰嗔怒,“你拿着刀去抢啊,哪有那么容易!” 陆小乙嬉笑着圆场,“好哦好哦,我又多赚了五两。” 陆忠嘿嘿的挠头,“你怎么不信我呢?” “我相信爹!” “还不去睡觉,人小鬼大,啥事都要参合!”玉兰转移矛头。 陆小乙赶紧溜号。